《杏的脑洞集！》杏酡颜

7、[JOJO]未亡人

　　「Joanna」

　　他在书页写了字，凸起处硬硬的，很硌手，一个个小圆点。
　　我摸着，读了出来。
　　“乔安娜…”
　　这是我的名字，希伯来语中上帝仁慈的赠礼。

　　我在出生后不久的旅途中跌落山崖，损伤了眼睛和腿，医生说我活下来是个奇迹。
　　看不见色彩、无法踏足土地，这个世界愿意给予我的只有声音。
　　但我的听力比任何人都要好，坐在床上、树林里云雀的歌声也能一清二楚，曲子听过一遍就可以弹下来。十二岁那年我的钢琴独奏让不少贵妇的眼睛湿漉漉，她们用扇子挡住嘴，说「可惜是个盲人」。

　　上帝是祝福我还是讨厌我，我想了很久。

　　但我很确定，父亲和哥哥喜欢我。
　　我的哥哥，乔纳森·乔斯达搜集世界各地的书籍，为了给我讲睡前故事，每天一个不重样。
　　他说女神在帕特农神庙里沉睡。
　　他说佛罗伦萨的钟声清脆悠扬。
　　他说东方的山脉中栖息着巨龙。
　　他说，总有一天要带我环游世界。

　　——我觉得乔纳森在做梦。

　　“可我不能动。”
　　“我推着你。”

　　“我还看不见。”
　　“我说给你。”

　　我心里说「傻哥哥」。

　　乔纳森送给我的新书是路易斯·卡罗尔的《爱丽丝梦游仙境》，他很喜欢书中的小姑娘，说她和我一样可爱，还在书页上刺了字。
　　他牵着我的手，触摸上面的盲文，好听的少年嗓音念着我的名字。
　　“Joanna……”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晚安，哥哥会一直保护你。”

　　我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是一群小妖精，发着绿色的光亮，密密麻麻地挤过来。我那时以为人人都会梦到妖精，失明的人也一样。
　　它们的嗓音尖尖细细，像风吹哨子。

　　“乔安娜，会弹琴的乔安娜，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乔安娜，看不见的乔安娜，你快点来拜访我们。”

　　精妖们学着乔纳森的声音，围着我七嘴八舌，翅膀嗡嗡地响。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我只想窝在家里和爸爸哥哥待在一起。我愿意在温暖的火炉旁，趴在爸爸的腿上，握着哥哥的手，听他和妈妈年轻时相爱的故事。
　　等我结婚了，我要把这些传下去，如果没有，就讲给哥哥的孩子听。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像他爱我一样爱外甥和嫂子。

　　这就好了，这就是属于我的人生。哪怕看不见他们的脸，光听听声音就很幸福。

　　但是父亲不想让我一辈子坐着，他为我找来英国各地的名医，不断更换药方。最后一次治疗是用两块铁板夹住腿，铁圈用拉环不断缩紧，通过外力使腿保持直立。
　　女仆温蒂说抓到同性恋也是相同的治法。我问她什么叫同，她红着眼睛不说话了。

　　疗程的最后一天，家里来了新人。
　　父亲说那个男孩是他恩人的儿子，要我安心养病，等身体好了再见也不迟。
　　那晚我做了个梦，妖精用芦苇叶子一样的细手抠出我眼眶里的纽扣，放进去了两颗葡萄石。
　　第二天拆铁板我没站起来，眼球倒是疼了。我捂着眼睛，把脸背向窗户。“痛……好刺眼。”

　　“乔……安娜……？”
　　“乔安娜！！你竟然——”

　　我听见了乔纳森的哭声，父亲呵斥成何体统，自己也有些哽咽。
　　治腿把眼睛治好了，这样的人生还真是一场奇遇。

　　一八八二年四月四日，春，我过了十四岁生日，乔纳森送给我一枚星星叠成的水晶发夹。他为我别上发夹，郑重得如同戴上一顶王冠。
　　或许是双子的心电感应，我感到兄长十分局促，一点不像平时。

　　“过生日而已，至于吗？”
　　“因因因因为乔安娜变成大美人啦！突然发现你长大了，呃……就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难道我很漂亮吗？」

　　亚麻色的卷发、海蓝色的眼睛、黯淡无光的眼神，我从不少人口中得知自己像个人偶。
　　生平第一次被称赞外表。
　　但是，很高兴。

　　“我要给你缝一个小书包，乔纳森。”我摸索手里的布料，“等拆了绷带，我和温蒂学缝纫，以后你的针线活都归我管。”

　　“好啊，不过你得做大点，我最近长得很快，佣人都说马上就要高过父亲了。”

　　“放心吧，我年年都送你个新的。”

　　“太棒了！”乔纳森从背后抱住我，爽朗地笑了。“说定了乔安娜，我们要一起长大。”

　　半年后我渐渐适应了这双眼睛，决定以后都拆下绷带。
　　我想第一个看见父亲。我知道的啊，他也曾在夜深人静时轻轻抽鼻子，但男人不会流泪只会老去，我想亲吻他的白发、抚平他的皱纹。
　　第二个是乔纳森，他会哭吧、肯定会哭的，边哭边说下次再做绅士。

　　然后我想看看我自己——那个被他们深爱之人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乔纳森把我推进餐厅，哒哒哒地跑到对面坐好，激动的声音刻意放轻，就像怕吓到我。
　　“乔安娜，我们三个都准备好了！”
　　我有点紧张，忘了问第三个人是谁，慢慢摸头后的结扣。

　　松结，手指在颤抖。
　　绕圈，呼吸变急促。

　　一圈、二圈、三圈……心中默念着、解下最后一层纱布。
　　几秒像熬了百年，如同古希腊的爱杰斯王等待白木船归来时一样漫长。

　　终于，眼皮轻眨着，可以睁开了。

　　我听到了深吸一口气的声音，向那个方向转头。
　　是谁呀？故作坚强的父亲还是已经泣不成声的乔纳森？

　　黑斑一点点褪去，大厅里温柔的光线几乎让人落泪，微微模糊中，我看见了声音的主人。

　　一头张扬的金发猝不及防冲进视线，仿佛一场惊雷。
　　我看他，他也注视我。
　　那双橘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这谁？

　　我一点也不高兴。

　　综漫主JOJO，温情向，如果不出意外下一本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