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六十八 Led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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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八 Leda
距离那个酷热的下午过去了四天，正如约尔曼冈德所预想的，阿玛斯塔夏也从酷暑步入了雨季。
湖心岛别墅，书房。
手臂的皮肤接触到柔软的毛织物，楚云深从浅眠中惊醒，尚且朦胧的视线里是金发蓝眼的军火商。
“下雨了。”约尔曼冈德轻声说道。他略带责备的皱着眉心，凝视只穿了一件薄衬衫就午睡的恋人，“你这样很容易感冒。”
“我在看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楚云深弯了弯嘴角露出笑容，下一秒又恢复到平常稍显忧郁的清冷表情。约尔曼冈德从他腿上拿起那本书，瞥了一眼书名就取出书签合上，转手放到旁边的小几上——他用一种婉转的姿态拒绝恋人再看这本书，“你这几天有些反常，而且据我所知，你并不喜欢这样的现实文学。”
“只是随手拿的。”楚云深说道。约尔曼冈德依旧用湖蓝色的眼睛凝视他，温柔深沉的目光，有着看透一切的了然与包容。楚云深低下头，眼睫开始剧烈颤动，他的双唇蠕动了几下，才犹豫着开口，“……今天，是第四天。”
“从白来过的那一天算起，今天是第四天。”坐到旁边的扶手椅里，约尔曼冈德将手覆盖在对方的手背，轻柔而有力的与他交叉着十指，“云深，你想要对我说什么？我不希望你对我有所隐瞒，就像我不愿意隐瞒你一样。”
楚云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清冷的黑瞳变得柔和：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约尔曼冈德都不曾特意隐瞒他，而他即使知道很多秘密，也尽可能的不去介入对方的‘事业’，但现在，这项默契被自己打破了。
“他……展昭，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楚云深压低的声音犹豫不决，望着恋人的目光也透出几分恳求。为这曾经体会过的同样的心情，约尔曼冈德忍不住露出微笑，柔声说道：“我能体会你这种想要保护某个人的心情，是这样的急切，焦躁，迫不及待。”
楚云深愣了愣，领悟过他话里的意思，视线开始游移不定，张嘴含糊说道：“那是不同的……你和他，是不同的。”
“这是甜言蜜语吗？”约尔曼冈德轻笑。
楚云深没有回答，但薄薄的红色浮上了他的脸颊。
“什么时候，我们再去威尼斯旅行吧？”
楚云深微微愕然，紧接着想到了原因，脸颊的红色又加深了几分，“……如果……你喜欢……”
约尔曼冈德忍不住笑出声，细细抚摸他的每一根手指。威尼斯有一座叹息之桥，三年前的他坐着贡多拉从桥下穿行而过。在忧伤的细雨里，他抬头，看见这个男人站在桥上凝望远方，他的眼泪让他瞬间心动。
执起楚云深的手，约尔曼冈德低下头亲吻了一下他的手指，上撩眼帘，湖蓝色的眼睛温柔的凝望恋人，“我会保护你，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我都不允许它们再受到任何伤害。”
被这样炙热真挚的眼神凝视，楚云深只能紧紧闭合嘴唇沉默不语，无法控制失控的心跳，也无法转移视线。
“我想吻你。”约尔曼冈德轻声说道：“云深，不要拒绝我。”他倾身接近恋人，去亲吻对方的双唇，小心翼翼的态度如同是触碰珍宝。
气氛变得暧昧，楚云深抬手抓住他的肩膀，一点点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咚咚。
“主人，白先生来了。”管家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起。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约尔曼冈德停下亲吻，抵住楚云深的额头，道：“如果你不想见他，我可以命令管家让他离开。”
楚云深收回手，放在膝盖上无意识紧握，“不用……他……也是为了展昭才来的。”
“好吧。”约尔曼冈德站起身，“你留在书房吧。我去会客厅，马上就回来。”
目送屋子的主人离开，楚云深放松身体靠着沙发。光是听见白玉堂的名字，就无法控制的四肢僵直，浑身发冷。
对那个人的恐惧还要多久才能消失呢？——伴随恐惧充溢整个心脏的，还有愤怒和怨恨，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如果展昭死了，你会不会觉得痛苦呢？
楚云深突然捂着嘴，在沙发上蜷缩起身体，书房的冷气好像有生命一样渗透进皮肤，让他不受控制的打起寒颤。
……好恶心……
。
那种感觉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身体，被人毫不怜惜的大力拉回地面，躯体从轻软无力变为沉重疲倦，疼痛以一种排山倒海的姿态袭来。
“呃！”颈间缓缓加重的勒紧让人难以呼吸，展昭张大了嘴，从喉咙管里发出剧烈的喘息声。因为求生的本能，他开始挣扎，但事实上，他仅仅是手指在无力的颤抖。
施加在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消失，耳鸣中出现了另外两道声音，其中一道声音有些大，带着些愤怒。
“……我说过……伤害……不能……”
“……讨厌他……苏珊……”
“……约尔曼……答应了……违约……靠近……”
“……带走……不知道……地点……”
展昭试图睁开眼，但睁眼的瞬间，强烈的眩晕逼迫他立刻合上眼帘。身旁的交谈声顿止，其中一人放低声音说了些什么，然后靠近，有什么东西笼罩在鼻上，腔间突然充满了新鲜的氧气。展昭贪婪的呼吸，耳鸣渐渐缓解，他只来得及听见一道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待昏沉的大脑稍稍好转后，展昭再次尝试睁眼，眩晕依旧，但已经在可忍受的范围内了。
“还好吗？”
展昭闻声转动视线，床旁站着位高挑身形，金发碧眼的西方女性，那还算熟悉的容貌，渐渐和记忆里的人物对上号。
海德拉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有些不耐的皱起眉，冷声说道：“不要告诉我，你和那些肥皂剧的男主角一样，一觉醒来就失忆了。”
“……海德拉……”展昭开口唤道，沙哑干涩的声音闷在氧气面罩里。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展昭下意识拢起眉，苍白惨淡的脸上神情飘忽，他想了半晌，才回答道：“……大概，记得。”
“我很庆幸你的脑子没受到某些不可挽回的伤害。”海德拉微微颔首。四天前，她回到了猎头者总部，比她晚一步回来的丽达，带着被神秘人物狙击后，浑身是血昏迷在小巷里的展昭。她命令下属全力抢救，直到昨天男人才从昏迷中短暂醒来，按照医生的话来说，算是勉强脱离了危险期。
“你中枪后倒在巷子里，丽达将你带了回来。”海德拉说道：“从她事后的描述来看，当时在四周埋伏的人，除了提前布置下去，负责保护她的我们的人之外，还有几个不知道底细的家伙，而从对方的行动方式来看，已经可以确定谁是目标了。”
是我。展昭蠕动了下双唇，无法完全凝聚视线的眼瞳流露出几分无奈。
“是你。”海德拉淡淡说道：“也有一个好消息，对方似乎不能暴露身份。有好几次可以成功的机会，都因为这一点而放弃了。”猎头者副首领说着弯下腰，靠近躺在床上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有敌意，但绝对不能被你发现身份呢……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碧蓝眼瞳紧紧盯着他，确定展昭没有撒谎后，海德拉说道：“是吗……请好好休息吧。”
“谢谢。”
因为这声低弱却真诚的道谢，海德拉愣了愣，下垂的视线很自然看见了展昭脖子上那两道淤青掐痕。她直起身，轻轻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
关上房门，海德拉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一点点将脑海中纷乱的情绪抚平。她转身，并不意外看见没有离去的少女。
猎头者副首领走近她，碧蓝眼瞳变得温柔，融化了一贯冷淡高傲的表情，“我不希望再发生刚才的事情。”她轻声说道，抬手抚摸少女的头发，这金色的细卷发一直被仔细保养，触感如同最上等的丝织品。她的手指穿过长发，被发尾的弯曲勾住，“约尔曼冈德给哥哥打过电话，我们不能伤害他，丽达。”
“我很抱歉。”丽达抬起头目视对方，翠绿的大眼睛里一片阴沉抑郁，“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他在这里，我无法不来寻找他。海德拉，如果你不想他发生什么意外，就把他关在我找不到的地方吧。”
抚摸少女长发的手指微微停顿，海德拉知道女孩是真的因为给大家带来麻烦而感到歉疚，她无法说出任何责备的话，也不愿意说出。“我会和哥哥说的。”海德拉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将麻烦扔给他人的，恶作剧的笑意。
“是的。”丽达听到这个称谓，想起这个称谓所代表的人，翠绿的双眼瞬间变得明亮，“所有的麻烦，都交给无所不能的父亲吧。”
房间内。
目视海德拉离去后，展昭合上眼。不过是几句对话的消耗，就让他有些精疲力竭，短短几息间便陷入半昏迷的沉睡中。
理所当然的，展昭睡的十分糟糕，耳朵听见的全是闷在氧气面罩里细细地喘息声，随着喉咙的急促起伏，咽部皮肤在伸拉之间阵阵刺疼。他一会儿梦见自己从高塔上跳入海中，气道进水，浑身剧痛，一会儿又梦见在黑暗中被扼住咽喉几近窒息，展昭就这样挣扎在反反复复的清醒和昏睡中，直到一只手上传来人体的温度，才彻底清醒过来。
涣散的视线一点点重新聚焦，展昭看向站在床旁的人。这是位年纪颇大的当地人医生，他穿着白袍，一只手正按着展昭的手背。看见男人醒来，医生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用生涩的英语说道：“滴注，完了。”
展昭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医生拔过针，拉着他的另一只手按在针孔处防止流血。两手相叠，展昭忍不住皱眉，他知道自己因为之前的行为将病情拖的很重，但没想到只是手指的稍微用力，手指尖就无可控制的轻颤起来。
医生看见了他的表情，安抚笑道：“很快，会好。”他取下床边输液架上空荡荡的药水袋，拿到床尾的医疗工作台毁形，然后体贴的将房间内的灯光调小，确保亮度不会刺激到病人的眼球，才转身离开房间。
展昭目送他离开，顺势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这是间普通的客房，开放式的卧室和微型会客厅连接在一起，角落一扇敞开的门能看见是浴室，房间一侧拥有一扇大窗户和深色的窗帘，虽然没有太多装饰，但不会让人觉得空旷，很适合临时居住。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摆放在床尾的医疗工作台，以及位于天花板上的全角度监视装置。
被囚禁了。
看着那个在柔暗的光线中，规律的闪烁着红色信号灯，类似于壁灯的装置，展昭思索了几分钟后才得出这个结论。感觉四肢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拿下脸上的氧气面罩，手臂一曲一撑支起身体，却在下一秒又摔了回去。以往优秀的平衡感这时候成了负担，身体重心及角度的突然改变，让视线里的一切开始旋转。展昭趴在床边干呕，隐隐作痛的胃部在剧烈痉挛，意图排空所有的内容物，但实际上，空荡荡的肠胃并没有东西可供发泄。
“真难看！”
直到清脆却冷淡的女声在近处响起，展昭才察觉到来人。他捂着嘴咳嗽，抬起头，披着金色细卷发的少女，站在几步远的位置，房间偏暗的光线，也模糊了那熟悉的眉眼。
苏珊娜？
女孩走近。她穿着一件有巧克力色蕾丝花边的杏色睡裙，左手上拎着个穿睡衣的泰迪熊，清秀略带稚气的娃娃脸面无表情，翠绿大眼睛里一片阴沉。
不，是……丽达？
展昭否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丽达将手里的泰迪熊放到桌上，倒了杯水走到床前，“要喝水吗？”因为她眼里没有掩藏的恶意的愉悦，展昭沉默不语，静静看着女孩翘起嘴角——那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女孩子。
丽达伸出端着水杯的手，举得高高的，然后倾倒杯口。清透的液体顺应地心引力倾泻而下，停留在半空中的几秒钟时间，因为灯光的照射而闪烁着光泽。液体最终落在展昭额头，并溅起细小的水花，然后顺着脸部轮廓流进胸口，很快浸湿了男人的额发，以及衣衫的领口、前胸。
展昭皱起眉，眯着眼略侧过脸，防止水流进眼睛里。他不反抗的态度却激怒了女孩——水杯被狠狠摔到地面，碎成大小不一的玻璃片。丽达将男人扑倒在床上，双手扼住他的咽喉，怒声道：“你以为不反抗我就会放过你吗？！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即使枕头十分柔软，大脑被猛地撞上，展昭还是感觉到眼前一片白光。喉咙被扼住，他伸手去抓丽达的手腕试图掰开，“放手！”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你了！！”女孩有些神经质的不停怒吼。
随着时间，窒息的感觉再次出现，展昭使尽全力，可惜过度疲倦的身体根本使不出太大的力道。挣扎间，展昭开口唤道：“放手，苏珊娜！！”
丽达听到这个名字，陡然停住所有的动作。她低下头，翠绿和琥珀色的双眼四目相对，她渐渐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展昭趁机挥开她的手，大力咳嗽起来。瘫软了身体，丽达扶着床沿，瞳孔快速缩小，又缓缓涣散，重复几次后，突然凝聚起来。她瞪着展昭，目光凶狠，最后什么话也没说，飞快跑出了房间。
展昭平复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轻颤的嘴唇无意识扯出苦笑——他完全想不出丽达对自己的恶意是从哪里来的。但……女孩的声音和记忆里的一样，清脆，却不再有那种会随着情绪起伏而跳跃的天真娇甜，而刚刚即使呐喊着‘我要杀了你’，听起来也意外的显得十分悲戚绝望。
完全相同的容貌和声音，截然不同的性格……展昭已经能解答自己之前的疑惑了。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后，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对不起，打扰了。”金发绿瞳的少女探出头，眼珠扫过，看见躺在床上的展昭，赶紧露出讨好的笑容，说道：“很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您休息……我只是想问一下，您看到我的泰迪了吗？啊！泰迪是只穿着睡衣的小熊。”
展昭望着她，看见那明亮的翠绿眼瞳，顿了顿，选择叫出自己更熟悉一些的名字，“……苏珊娜。”
“疑？！”女孩睁大眼，大眼睛眨了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展昭避而不答，“你的泰迪，是桌上那只吗？”
苏珊娜望去，下一瞬弯起眼，“就是它！”她推开房门，快步走到桌边，一把将泰迪熊抱进怀里，“真是太感激您了！我走到半路发现泰迪不见了，真是被吓了一跳！这是我最重要的人送给我的成人礼物，可是绝对绝对不能弄丢的！”
“那下次可要小心了。”
“嘿嘿。”苏珊娜轻笑。她看着展昭的脸，良久皱起眉，“很抱歉，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了。”
“没关系。”
“不过，虽然我不记得什么，但是我们一定是认识的，因为我觉得先生你很熟悉！我不是安慰你，是真的觉得先生你很熟悉！”女孩的表情变得焦急恳切，展昭微微笑起来，柔和了眉眼语气，道：“……我相信你。”
女孩闻言，冲他扬起嘴角，露出略带稚气的明媚笑容，看见这熟悉的模样，展昭在心里叹息，“太晚了，快去睡觉吧。”
“嗯。”苏珊娜笑道：“晚安哦，先生。”她抱着泰迪熊，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房间。
展昭目送她离去，仰躺在床上，拉起薄毯随意抹了把脸上胸口的水珠。
双重人格么。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章六十八 Led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