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活过毕业典礼》黑石榴

2、第 2 章

　　今日报道需完成：

　　1，激活随录取通知书附寄的黑卡（需要超过5毫升本人的血液抹在黑卡上）。

　　2，刷卡领取定制手机。

　　3，登录手机内置软件“跃渊”并查看自己分配到的寝室。

　　4，自由活动或回寝室休息，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课程、训练与考试。

　　备注：明晚九点操场上有高年级联欢会，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前去参加活动，届时会随机释出200张黑卡和2张金卡，新生也可以参与夺卡。

　　一进209，凌修就被塞了这张卡片。

　　塞他卡片的是站在门口的短发女孩，她嘴里嚼着口香糖，神色恹恹，塞卡片只是例行公事。这间教室比凌修猜想的热闹，最前面坐着一排穿着白大褂的男女，面前摆着抽血设备，和他一样的新生排着队，白大褂们给每个人抽一小管血，然后交给被抽的人。

　　教室两边各站了两个男人，他们一高一矮，上身黑T，下身宽松工装裤，脚上是黑色军靴，精神奕奕。凌修扫过他们腰带上的东西，觉得很有意思。

　　排到凌修，他坐下，把胳膊递过去。他看着动作利索的女生，笑嘻嘻问：“你们是被请来的医生？”

　　女生似乎有些诧异，抬眼看了一眼他，声音闷在口罩里，但很清晰：“不是。”

　　针准确刺进皮肉，鲜红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出去。

　　“那你们是？”

　　“算你们的学姐。”

　　“学姐好呀。”

　　女生笑了一声。

　　“激活黑卡是一定要抽血的吗？”

　　学姐的语气轻松了一些：“血是一定需要的。你们已经是赶上好时候了，我们那时候激活都是给每人发把小刀自己搞定，每年都有人不敢下手，结果年年月考都会有小几十人因为没激活卡而死。”

　　“好了。”针管拔去，冰凉的棉花按在伤口上，学姐把那一管血递给凌修，“从后门出去，下楼，109教室领手机。先要激活卡啊，小心别洒。”

　　凌修对上她漂亮的丹凤眼，纯然天真地露齿一笑：“谢谢学姐。”

　　学姐眨了下眼，忽然说：“对了，登录跃渊后可以加我好友，我的学号是10279，名字是姜珞嘉。你刚入学，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凌修点头，笑得愈发真诚：“好的，谢谢学姐。我叫凌修。”

　　109教室的人更多，一部分已经拿到手机在登录，一部分排队在领，还有一部分正在小心把那一小瓶血倒在黑色的卡片上。整体气氛比209更热闹一些。

　　凌修找了个角落站着，拧开瓶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血的味道。

　　他把血慢慢倾倒出来，用拇指在黑卡上抹开。

　　红色洇进指纹的缝隙里。凌修看了看，小小地舔了一口。没什么味道。

　　他把血倒完，惊奇地看到黑卡将血液吸收地分毫不剩。

　　它还是一张纯黑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卡片，但凌修看它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或许是高科技，或是超越科技的玄幻，就像他接到快递，推开那扇门，通往的是另一个与现世完全不同的世界。

　　手机装在简陋的透明塑料封袋里，发放手机的人口干舌燥地讲第一百八十遍：“开机，点开桌面的跃渊软件，点击右上角的扫描，把黑卡放进扫描框，之后会为你自动登录。登录后会显示你的学号，同时提醒你设置密码，以后你就能通过学号加密码的方式登录。软件的其他功能新生手册有详细讲解。明白了吗？”

　　“明白。”

　　扫描框里的黑卡像是加了特效一样蔓延开繁复的金色花纹，三秒后，跃渊界面变成了“读取中…”，紧接着变成“加载中…”，最后变成“欢迎你，凌修同学。”

　　凌修点了一下屏幕，软件提醒他设置密码，同时显示了他的学号，12301。

　　输入密码后，紧接着提示他录入指纹，还得十根手指都录，十分麻烦。

　　等指纹一一录入好后，就正式进入跃渊界面。这个软件有点凌修平时常用的社交软件的混合体。底部一栏分四部分，从左至右分别是动态、消息、通讯录、我。

　　动态第一条是“欢迎新同学入学~”，头像是黑的，名字叫系统，大概是官方账号。

　　消息那一栏是空的。

　　通讯录分了三部分，默认打开的那一栏是“好友”，目前是空的；第二栏是“同学”，按每个人姓名的首字母顺序排列，凌修随便点了一个人，发现可以查看有限的资料，如性别、年龄和学号，同时你可以选择加为好友或单纯发起对话；第三栏叫“已隐藏”，所有的名字都是灰色的，这回不是按首字母排序的，凌修随机点开一位，王诗薇，没有加好友和对话选项，只有性别、年龄和一串数字，090831-090110，看起来像生卒年月，但又有点奇怪。详细页面女孩的名字旁边有个小小的时钟图案，凌修点了一下，弹出一个对话框，“是否花费100积分查看王诗薇历史动态”，确认或取消，凌修选了取消。

　　他最后看“我”那一栏，姓名凌修，不可修改，头像空白。往下分栏有：个人资料、绩点、积分、考试、活动、课程、商城、设置。

　　绩点1，积分100，考试显示“暂无考试”，活动显示“暂无活动”，课程显示明天早上十点至十二点在教学楼312教室有理论课，下午两点至五点是训练课，地点是操场。商城里最上面一栏有分类，目前只有日用品可以查看购买，购买需花费积分。设置里包括新消息通知、隐私、皮肤等，还有退出登录选项。

　　凌修先加了姜珞嘉的好友。

　　那边应该还在忙，尚未通过好友申请。

　　耳边是人来人往的嘈杂，夹杂着怨怒，哽咽，争论。凌修抬起头，才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平静和充满好奇心，更多的人脸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苍白和恐慌。他们按部就班地做着卡片上让他们做的事，并不是他们乐意，而是因为每间教室、每条路上，都有荷枪实弹训练有素的人。

　　对面雪白的墙面上有弹孔和一小蓬喷溅状的鲜血。事情应该发生在凌修过来之前，他凝视了一会儿，心里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目睹那场景。

　　目睹一场真正的死亡，是他想过许久，甚至差一点就亲手去做的事。

　　“领取过手机的同学请离开这里，你们可以选择到处逛一逛，也可以选择直接回宿舍。点击你跃渊账号的头像可以看到为你分配的宿舍，所有房间刷黑卡进门。有任何疑惑，明天上午的理论课会为你们解答。不要试图逃离、反抗或有任何过激行为，否则会死。”有人拿着扩音大喇叭说了两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又有刚抽了血的人懵懵懂懂进来。凌修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宿舍楼，也出去了。

　　楼外阳光炽烈，凌修走了一会儿，在树荫下停住脚步，叹了口气，有点想念家里的空调。

　　宿舍楼挤在同一个区域，凌修顶着炎炎烈日绕了半圈大概数了一下，大概是13栋楼，每栋楼13层，每层六个房间。凌修的房间是5栋406，他刷卡进去，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张单人床，有独立卫浴，有空调、衣柜、书桌、冰箱和微波炉。

　　凌修把整个房间检查了一遍，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没放过，这地方显然不是全新的，地面铺的是瓷砖，有几处裂纹，垫被上有大片没洗干净的血渍，桌上也是。书桌左右两边各一个抽屉，都有锁，钥匙就在桌上，凌修打开看了，左边的空空如也，右边的里面有个黑皮本，大概是上一任主人留下的，他翻开，看到扉页上的名字字迹娟秀，但书写内容时主人的状态显然是不稳定的，有时候笔迹很轻，只有寥寥几行，有时候笔迹重得划破纸张，写满狂乱的恐惧和痛苦，又翻过两页，大片的红色晕染了大半本笔记本，内容停止在一行冷静的词句：“明天就是杀戮日了，我一定要去试一试。只要能拿到一张卡，只要一张就够了。我不想死。”

　　但她显然还是死了。

　　凌修合上本子，把它重新放回抽屉里。

　　恰在此时，姜珞嘉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片刻，一条消息进来：“刚让朋友顶了我的活儿，你刚来啥也没有吧，我带你去逛街啊。”

　　“去哪儿逛？”

　　“一区。”

　　凌修确实很想把床上的被褥全换了，不然他今晚估计躺不下这床。

　　他顺着姜珞嘉的指导开了手机内置的地图，看到了“一号服务区”。

　　一区是商城+超市的结合体，姜珞嘉在南门等他。凌修到了才发现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女孩，似乎也是新生，她身高最多一米六出头，很白，瘦，脸很小，长发披肩，齐刘海，薄薄的单眼皮，半垂着盯着地面，冷淡沉默。

　　凌修仍然一副乖巧的样子，“学姐好。”

　　去了口罩的姜珞嘉面带笑容，招呼两人跟她一起走。她穿着红色包臀皮裙，上身是宽松奶白色衬衫，质地丝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美艳。

　　“大家都要先换被褥对吧？”她转过头说，“毕竟没几床被子是完全干净的。”

　　挑完被子去置办牙刷毛巾和衣服鞋子。

　　所有购物都是刷黑卡，消费情况则在跃渊的积分栏查看。

　　在这里，积分相当于金钱，可以换购绝大部分你的所需。而日用品是其中最便宜的种类，逛了半天，凌修才划出去31积分。

　　日暮时分，东西都买完了，姜珞嘉大手一挥，“走，请你们吃饭。”

　　一区北面有一条美食街，姜珞嘉领着他们在一家盖浇饭店落座。

　　相比较而言，一份盖浇饭要20积分，倒让两位新生觉得有些贵得咋舌了。

　　姜珞嘉解释说：“饭馆都是私人开的，收费没有便宜的。以后你们要省钱，可以在超市买原材料自己在宿舍做，这也是大部分人的做法。能天天在美食街吃饭的都是大佬中的大佬，大部分人只能偶尔打点牙祭，能省则省。”

　　单眼皮的女孩叫金梦，吃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她问：“怎么挣积分呢？”

　　“大体而言有两种渠道，一种渠道是通过跃渊‘活动’那一栏，里面可以细分成很多类，比如我今天给你们抽血，比如新生入学前打扫空置的寝室，比如开店，这是一类；还有一类是参加考试之外的逃杀，逃杀种类也很多，末日生存啊激情赛车啊小型大逃杀啊，难度系数越高，最后获得的积分越高。”姜珞嘉看着两人的认真倾听的神色，压低嗓音说，“前提是你能活着回来。”

　　凌修睁大眼睛一副入迷的样子，金梦则仍然没什么表情，甚至大口吃起了饭。

　　姜珞嘉无趣地瞥了瞥嘴，接着说：“第二种渠道是夺卡。”她晃了晃自己扣在手腕上的黑卡，“你的黑卡也可以戴在手腕上，靠上去它会自动合拢。”

　　凌修他们尝试，姜珞嘉在一边继续说：“只有两个日子可以夺卡，一个是夺卡日，也叫杀戮日，每年农历七月初七，那天也是一年中唯一可以放开了杀人的日子；第二个日子就是开学第二天，也就是明天，时间是三个小时，晚上九点至零点，我们称为非暴力夺卡日，放出的卡片也比较少，活动多种多样，像你们这样的新生也可以去碰碰运气。”

　　金梦的手腕很细，但黑卡仍然十分契合地贴紧了，她摩挲着卡片冰凉的质地，又问：“我们的卡片都是黑色的，跟金色的有什么区别？”

　　凌修看了她一眼。

　　姜珞嘉喝了口饮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你们到时候上课会学到，现在你们只要知道黑卡的质量参差不齐，金卡都曾经属于某一位大佬就对了。反正拿金卡基本不会亏。”

　　“但很难。”金梦低头用筷子戳着饭。

　　姜珞嘉笑了，“当然。”

　　吃完饭，姜珞嘉就跟两人人说了再见，叫他们尽快回寝室，好好休息，明天上课会很累。她提醒，第一天上课，训练课的教官一定会狠狠折腾他们一次给他们个下马威，所以今晚要养足精神。

　　凌修回去的时候遇见了403的住户，他笑着跟人打招呼，那人理都没理他，径直进了房间，关门声还很大。凌修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也进了房间。

　　临睡前他想给奶奶发个短信报平安，连发三次都显示发送失败，他索性作罢。

　　不知道别的新生今晚这个觉睡得如何，但凌修睡得很舒服。

　　第二天他按时起来上课，姜珞嘉一个信息发过来，说超市有早饭套餐，巨便宜，可以买一份带去教室吃。凌修回了谢谢。

　　他拎着早饭到312时，教室还没有人。

　　凌修一边吃早饭一边等陆陆续续到来的同学，最后是踏着上课铃声进来的女人。

　　她穿着细高跟凉鞋，荷叶绿蕾丝吊带波西米亚长裙，微卷的发半湿，有些凌乱。她不够白，五官不够精致，神情也并不明艳，但她很诱人。

　　凌修托着腮想，如果这真是一个大逃杀的世界，那么姜珞嘉和眼前这位两个美人能好好活到今天，一定很不简单。

　　她先进行了自我介绍，“我叫夏蝶。夏天的夏，蝴蝶的蝶。是你们的学姐，比你们早两年进来。”

　　有不怕死的吹了声口哨，大声说：“学姐好！”

　　夏蝶面无表情，捋了一把头发。

　　她看着讲台下一张张面孔，语气波澜不惊：“今天头一个小时，我想以问答的方式来上课。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

　　有人举手。

　　夏蝶一颔首。

　　那人开口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会死吗？”

　　手机轻一震动，来自姜珞嘉的一条消息：

　　“开始上课了吗修修？教你们课的是谁呀？”

　　凌修回：“她说她叫夏蝶。”

　　那边沉默了半晌——

　　“哦，那个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