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错》姑苏四十九

5、视而不见（五）

　　深呼吸一口气，我的怒气被强压下来。现在根本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就算要找她算账也要等到回家。
　　接下来两位选手都没有韩静瑶准备的充分，果不其然最后韩静瑶得到了她想要的头衔。
　　同学们簇拥着韩静瑶，对她表示祝贺。我孤身一人离开了礼堂，顺手合上了那扇大门。
　　鲜花，祝贺，掌声……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姐姐的，离我太远太远。我没想过要和她争夺什么，她为什么不能容我？
　　我本来以为她迁就我，纵容着我，不是为别的，是有可能因为那一丝丝血浓于水的亲情，有可能因为一丝丝爱意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但如果她真的对我有一丝喜欢，又怎么会连真正的表情和想法都不愿在我面前流露呢？
　　她一定讨厌我，不然何以解释那个嘲笑的眼神呢？
　　我的心一度一度的冷了下去，已经感觉不到难过了。

　　放学的铃声响起后，我拎着书包从后门走了。要是不走的话估计她又要走到我面前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
　　外面天色有些暗，暗色的乌云聚集而来，遮住了湛蓝的天空。
　　我想往酒吧走，手机却在此时震动起来，静瑶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今天爸爸妈妈会回来，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玩的太晚了。 ——姐姐】
　　爸爸妈妈要回来的消息我半点都不知情，上次和他们通话大概是在上个月吧，时间也很短，没聊几句我就嫌烦挂断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只和静瑶联系。
　　我随手删了那条短信，把手机调成静音。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
　　虽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但是独独不想回家，不想看见爸爸妈妈。本来一个姐姐就已经够讨厌了。
　　爸爸妈妈和姐姐，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我去凑什么热闹？我是被排除在外的异类，是不被容纳不被关爱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高高兴兴的迎接着父母的到来，但现在却没有当时的心情了。
　　我踢着地上的石子，走在路边，抬头看着天上即将沉下去的夕阳。
　　灰黑色的乌云像是一只占据天空的巨兽，叫嚣着怒吼着要吞并夕阳周围一块最后的领地。阳光不愿被乌云所遮挡，从层层叠叠的墨色云层中射出一束束微光，进行着负隅顽抗。
　　然而没过多久，那夕阳便被云层吞没了，早早的下了班。天空也完全被那只巨兽所占领了。
　　我出门从来不看天气预报，但看今天这天气是要下雨，估计还会很大。
　　我没带雨具，别无他法，只能转弯回了家。行至离家较近的那家冰淇淋店的时候雨点便已经砸了下来，我疾跑几步。
　　刚一踏进家门，倾盆大雨便随之而来。
　　“呼，呼……”我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隆隆的雷声掩盖去我进屋的声音，低头想要换上拖鞋，却瞧见两双不属于我和姐姐的鞋子出现在鞋柜上 。
　　爸爸妈妈难道已经回来了？
　　幸好幸好，我回来的还算早，不然迎接我的又是一顿责骂。
　　我轻声把门关上，悄悄探头看向客厅。客厅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姐姐的房间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了爸爸的声音。
　　“我和你妈妈这些年赚来的钱也不少了，瑶瑶你的成绩一向不错，我们打算供你出国读书，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本来偷听这种事情我是不齿的，但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我穿着鞋子垫着脚悄声走近了姐姐的房间，想仔细听听他们在说了些什么。
　　爸爸妈妈果然还是偏向于姐姐呢，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只和姐姐商量，我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算了，反正爸爸妈妈只想把姐姐弄出去，就我这成绩被他们送出去估计也是到处跑，不会认真学习，反而浪费是种浪费。
　　姐姐沉默片刻，问道：“那小萱呢？”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知道那孩子不受管教不喜拘束，本来我和你爸爸想把她带在身边好好看管，但我们实在太忙没有办法。我们打算先请个家教先让她留在这里读完高中，好歹让她考上大学混个文凭。架子鼓那东西只能让她偶尔玩玩，当不了饭吃的。”
　　我咬紧了下唇，心里千百个不情愿。他们根本不知道架子鼓对我来说有着怎么样的意义。在拿着鼓锤击打鼓面的时候，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种独独属于自己的力量。这种力量让我明白自己能发挥出多大的潜力，让我找到了自信。
　　这种自信和快乐我自认为不亚于姐姐考了班级第一名的快乐，我们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各自努力着，但为什么只有姐姐得到了认可？为什么要抹杀我的天性，要我去走那条通往布满鲜花的囚笼的路？
　　就算我付出再多的努力，也超不过这么一个出色的姐姐。得不到父母的关注和爱，只能活在姐姐的阴影里，活成和她一模一样的影子。
　　击打架子鼓的时候，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我活着。我不是谁的影子，我只是我。
　　在我走神的这一会儿功夫，屋里的三个人已经吵起来了，不对，是爸妈单方面的宣泄不满。
　　“你为什么不愿意出国留学？明明可以收到更良好的教育，获得更多的知识。”爸爸妈妈说了一大堆话来劝说静瑶，我觉得他们已经决定好了，认为总是乖乖听话的静瑶不会对他们的意见有什么反抗。就像小时候他们总会拿来一大堆东西讨我们开心，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按照自己的意图去买自己认为我们会喜欢的东西，对于我们的意见丝毫不关心。
　　这次要送静瑶出国留学也一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走，可能是因为舍不得班级里要好的同学，可能是不愿承受背井离乡之苦。
　　虽然我巴不得她快点离开让我一个人清净清净，但此时也不由得同情起她来。
　　爸爸妈妈固执的很，想要他们松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反正要被送走的不是我，就容忍我的兔死狐悲吧。
　　我侧耳继续听着，静瑶说了几条原因，婉言拒绝了。
　　见静瑶还是不同意，妈妈又急急地说到：“要不是你那妹妹不争气，我们也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怎么……”
　　“妈妈说的是，我放心不下小萱，所以不愿意走。”静瑶又道：“要是我走了，小萱就是一个人留在这里了。虽然有周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但她总是会觉得孤独吧？”
　　我凑的近了一些，想透过门缝看一看静瑶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什么表情。
　　说什么为我着想？我知道她哪里会真心实意的担心我，估计只是寻个由头来说服父母同意她留下而已。
　　我只是想知道她说放心不下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到底会不会有一丝波动。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小萱也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再说要是让她和你一起出国又何必呢，她成绩不好在哪里都一样的。烂泥总是扶不上墙，就算是换了环境一样不会争气。”
　　虽然我也觉得出国的好机会不会落到我的头上，但是被爸爸这样一说，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我知道我成绩不好，为什么把我比作烂泥？就凭这一点否定我的全部？
　　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刹那仿佛全部涌到了头上，愤怒完全占据了我的大脑，驱使着我的行动。
　　“爸爸，你别这么说，小萱她……”
　　我一脚踹开姐姐的房门，站在门口审视着房间里被惊吓到的三人。
　　母亲率先反应过来，嗔骂我道：“你在哪里学的规矩？不知道进别人的房间要先敲门吗？还用脚踢，你没手吗？”
　　我冷笑：“可不是嘛，小时候没有父母教。长大了自然不懂礼节，不像姐姐。她才是你们亲生的吧，我就是大街上捡来的，你们半分爱和关心都不分给我。”
　　“小萱……”静瑶叫到，她的眼中带着一丝惊慌。
　　“闭嘴吧，我亲爱的姐姐。你不想走的原因大概是不想放弃刚刚得到的官职吧？说什么放心不下我，我可真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我。”我出言讥讽道。
　　爸爸有了些许怒意：“你什么意思，怎么能这样说你姐姐？”
　　我怒火中烧，往日的不甘与失落尽数涌上心头，被压抑已久的感情如决堤的河口，一发而不可收。
　　“难道我说错了？明明都是亲生的，你们却独独偏心她。要不是因为你们对我这么冷漠，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我吼道。“你们为了钱连家都不回，根本不重视我们。”
　　母亲怒到：“我们生你养你怎么反倒被你埋怨？这些年我们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为的不就是给你们提供更好的生活吗？”
　　“你们只是自我满足而已，别打着为了我们的旗号。”
　　“啪——”母亲站起身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踉跄了一下，想要扶住旁边的一把椅子稳住身体，却被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搀扶起了。
　　静瑶皱着眉头道：“妈妈！小萱！别吵了。”
　　“你让开，今天我就要好好管教管教她。”妈妈又冲过来，似乎想要再给我一巴掌。
　　静瑶一只手扶着我，另一只手拦住妈妈的巴掌。“妈，你冷静冷静！你打她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挥开静瑶的手，对她叫道：“别碰我。”
　　静瑶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她的目光并没有在我身上停留多久，便去拦住了正在气头上的妈妈。
　　“我教育她怎么了，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小萱你别拦着我，现在她这么不听话以后说不定惹出什么祸来。”妈妈叫到，想要摆脱静瑶的阻拦。
　　“我小的时候你们不管不顾，现在教育我倒是晚了。”我道，一想起之前的事情，心里便有百般委屈，泪水也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和你们在一起生活，我还不如去陪着奶奶。”
　　我推开门跑了出去，再也不想回到这个让我心寒的地方了。
　　“小萱！你回来！”静瑶的喊声在我身后响起，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一头扎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