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锦年》夏*月

35、（二十）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下）

　　几天之后，我从教室回宿舍的时候，看到了雷妈妈妈在我们楼底下转悠，我非常惊讶，刚想逃，她就看到我了，“余悦！”
　　我躲不开，也不好意思躲，心里飞速琢磨着怎么原上次甩手就走的场，可雷妈妈妈没给我那个机会，看到我就抓住我的手说：“余悦，真不好意思，上次让你难堪了，给阿姨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我的手在雷妈妈妈滑腻的掌心里很不自在，皮笑肉不笑地说：“瞧您说的阿姨，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我太不懂礼貌了。”
　　“跟阿姨出去一趟好吗？”
　　“别又吃饭吧？我不饿。”
　　雷妈妈妈笑起来，“肯定不是，走吧，你看阿姨走着进来找你的，你该给阿姨点儿面子吧？”
　　她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着？只好乖乖就范呗。跟着雷妈妈妈走出校门，上了那辆“奔驰”，看见车上没有沈小鱼，我心里立刻放松了——只要没有她在，什么都好说。
　　雷妈妈妈开车把我拉到了一个健身俱乐部，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地儿不是一般人能来得起的。跟雷拓宇认识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会，但砸钱的地方我算是认识了。很多地方你可以砸钱，但是有些地方不是你想砸钱就有资格砸的，好比今天这健身俱乐部。
　　“余悦，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运动？”
　　我拖着脚步不肯进去，“阿姨，您看，我也没穿运动服。”
　　雷妈妈妈拽着我往里走，“没事儿，跟阿姨走。告诉阿姨，平时喜欢什么运动？”
　　“厄……那个……游泳……”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雷妈妈妈非常雷厉风行地交待给某个工作人员，指着我说，要一件我穿的游泳衣，有多好买多好。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那件游泳衣到底多少钱，反正我是不再打算穿了，因为我觉得我穿着一身人民币不好意思见人。
　　等我换好衣服跟着雷妈妈妈走进游泳池的时候，眼前立刻开始发黑——春光明媚的沈小鱼同学已经坐在泳池边上了。
　　我下意识地转身要逃，雷妈妈妈拉住我说：“小鱼特地要给你赔不是的，你就给阿姨点儿面子吧？”
　　我挣扎了一下，看着雷妈妈妈好看的脸，硬着头皮说：“嗯，好。”
　　沈小鱼看到我，婀娜地走了过来，“余悦姐姐，谢谢你来啊，上次真不好意思，你别生我气，我太年轻不懂事儿。”
　　我在想，如果这会儿我表现出了大度，那么等会儿必然得答应给她当家教，可我不原谅她，又实在拗不过雷妈妈妈的面子，于是，我索性来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看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态度的态度甩给她了，之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游泳池，开始来回游。
　　终于游不动了，我发现雷妈妈妈和沈小鱼有说有笑非常有耐心地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等着我，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上岸了。
　　沈小鱼很是懂事地递过来一条毛巾，“余悦姐姐，你游泳游得这么好啊？”
　　我含糊地“嗯”了一声，找了椅子坐下。
　　雷妈妈妈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拉过我的手“余悦啊，你可真是完美啊，怪不得小宇整天把你挂在嘴边儿。”她说完这话，我看到沈小鱼脸上很不自在的表情，“小宇年轻，很多时候不懂事儿，你比他大，比他懂得多，有你这个姐姐在，他就能有依靠了，日后要是谈个恋爱什么的，也有你给他把关。”
　　在那一个瞬间，我忽然想起来，雷拓宇跟两口子说过他喜欢我这事儿，于是我有点明白了——雷拓宇这爹妈是不是不喜欢我呀？但是又扭不过雷拓宇那个死脾气，所以想方设法地暗示我，我是姐姐，别对弟弟痴心妄想？或者，拼命带着我看他们家是什么生活水准，指望我自己意识到我压根不是他们家门当户对的儿媳妇？
　　我把手从雷妈妈妈手里抽出来，尽量做到不露痕迹，“阿姨，我知道您对我好，可是这样的消费标准真的不适合我，以后您还是别带我来这种地方了。”
　　沈小鱼又不知死活地说：“哎呀，没多少钱。”
　　沈小鱼真是我的知音，她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发飙呢？自己就给我送上来这么好的借口。于是，我就这她的话接着说：“阿姨，可能你们都觉得这没几个钱，可我爸妈都是普通人，这样的消费我承受不起，也没法享受。雷拓宇的事儿，您放心，我会好好关心他的，像对亲弟弟那么对他。”我加重了“亲弟弟”几个字，看到了雷妈妈妈和沈小鱼脸上不约而同的满意笑容。
　　我冷笑了一下，“阿姨，我晚上还得去打工，现在我能走了吗？”
　　雷妈妈妈愣了一会儿，只好说：“好好，我送你回去。”
　　我站起来说：“阿姨，不麻烦您了，我认识路，自己坐车回去。”看到沈小鱼的表情，我补充说：“公交车。”
　　说完我走了，自己觉得自己特别高大。
　　出了会所的门我就炸了，这个憋气啊我，一边加快脚步要尽快离开雷妈妈妈和沈小鱼的追踪范围，一边给雷拓宇打电话：“雷拓宇你有病吧？你跟你妈说什么了？她好端端找我健什么身？还有你那个沈小鱼，她闲的没事儿啊非得跟着你妈乱逛？不是要高考了吗？不好好念书到处跑什么跑？你妈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弄这些一看就是假的事儿有劲吗？啊？有劲吗？？”
　　雷拓宇懵了，“说什么呢你？”
　　我一看雷拓宇什么都不知道，好过了一点，“你妈刚才又把我从学校接出来了，说要跟我道歉，我哪儿好意思驳她面子啊，就跟着去了，结果去了什么会所游泳，沈小鱼也在那儿，还跟我说什么我是你姐姐，要多关照你什么的，还说你以后恋爱了让我给你把关，怎么着？很怕我不知道自己比你老是怎么的？你说她怎么想的啊？”
　　雷拓宇沉默了半天，大概有半分钟。然后有力地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看了一圈儿，没有一个地儿是认识的，“我不知道我在哪儿。得，还是我去找你吧，你在家呢？”
　　“嗯，那你注意安全。”
　　我特别委屈，真的特别委屈。虽然我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虽然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从小到大也是被爹妈捧在手心里的，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被人看不起！有几个钱有什么了不起啊？本姑娘不希罕！还有，雷妈妈妈那句“你比他大”彻底伤着我了，大怎么了？我才二十，又不是四十岁了，再说就算是我四十岁了，雷拓宇乐意喜欢我怎么着了呀？真气死我了！
　　我越想越生气，到了雷拓宇家门口，一掏兜，才发现我只有二十块钱，正想打电话，雷拓宇已经从车窗里把一百块钱递给了司机，“不用找了师傅，这儿回去没客人，耽搁了您赚钱对不起。”司机一看碰上大款了，立即高兴起来，特地下车替我开了车门。
　　我不想进门，“等会儿你妈回来怎么办？”
　　雷拓宇把我往里面拽，“他们不会回来的。”
　　我窝在沙发上还在生气，隐约觉得雷拓宇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可也没太在意。小孩儿给我倒了一杯水，“他们想让我跟沈小鱼在一起。”
　　“那你干嘛不去？人家那么爱你。”
　　雷拓宇弹了我脑门一下，“哟，吃醋了啊？我要是喜欢她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呀？躲她还来不及。你听说李英秀差点儿被遣送回国的事儿吗？”
　　我立马忘了刚刚受的屈辱，“啥？！怎么回事儿？”
　　“说她走私。”
　　“不会吧？”
　　“我也觉得不会。不过她坐飞机回韩国的时候，确实在她包里搜出了不明物体。具体是什么人家警方不透露，谁知道是文物还是什么。”雷拓宇看看我吓白了的脸，“我猜肯定是沈小鱼干的，别人没这份儿心机，也没这个本事。之前她已经把李英秀整得很惨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进的留学生宿舍，把自己的钱包藏在李英秀床单里了，里面放了一万块钱，然后，她报警了，说钱包丢了，就在我们学校，她很怀疑是个女孩干的，这女孩什么什么外貌，好像住在留学生宿舍。”雷拓宇摸了摸鼻梁，“你想啊，钱包肯定被搜出来了，李英秀就成小偷了啊，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学校为了这事儿很生气，可看在她是外国人，也没说什么。”
　　我这会儿已经坐了起来，“雷拓宇，你真是个扫把星。”
　　“我当初要是知道能给李英秀带来这么多麻烦，我就不跟她在一起了。人家好好儿地来留学，你说凭什么碰上这么些倒霉事儿啊？余悦，得亏李英秀是个外宾，这些事儿要是放在你身上，你非得废了不可。”
　　我抓起书包要走，“我得离你远点儿，你以后别说你认识我啊。”
　　雷拓宇动都没动，伸长胳膊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一用力，我就跌进了他的怀里，“他们越是不让我跟你在一起，我就越要。我喜欢你，跟别人没关系。”
　　我本来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怒，在跌进雷拓宇怀里的那一刻，竟然奇迹般地散开来，心里无比安稳。所以，我没有挣扎。
　　“余悦，你听过有一首歌叫《爱不释手》吗？”
　　我摇头。
　　雷拓宇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个有力的霸气的很好听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雷拓宇低下头，吻了一下我的头发，“余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也会这样，拱手河山。”
　　我被感动了。
　　或者不如说，我被打动了。
　　难道说，这小孩儿真能让我爱上他吗？
　　正在我柔情蜜意地考虑是不是要爱上雷拓宇的时候，他声音沙哑地说：“余悦，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我妈生的孩子，你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