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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   旭凤说的最后一句话,好似所有令她不安的东西都羽化灰飞,可更大的悲伤却漫溢上来。本来想做出一副无谓模样,好叫他不能看到她的懦弱与悲伤。却不能。眼泪涌上来,听见她颤抖的声音:“谎话说得多了,恐怕自己也会当真,魔尊大人,您是入戏太深了。您的魔后被鎏英公主流放到你们魔界的荒原去了,您现在赶紧去把人带回您的魔宫吧,她应该在默默等着你。”身体被更紧地搂住。

      “我很清楚也很清醒,之前我做了太多错事让你误会了我跟穗禾,可那些都不是我心里真正愿意的。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我知道我错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他的脸深深埋入她的颈窝,有一个柔软的触感在她的脖子上停顿了一会儿,吐息温热,缠绵悱恻。

      这还是那个骄傲且高高在上的旭凤吗?快要控制住的眼泪又不自觉簌簌滑落脸颊,锦觅用大拇指的指甲狠狠掐着指腹,身上的痛感很好抑制住了眼眶里的泪腺。“魔尊没有做错什么,我仍记得您在为魔后庆生的那晚,有侍女说你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个侍女可真有眼光,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魔尊曾经遗失在本神身上的一切,本神已经全部归还了,而我的东西魔尊早就在忘川河畔也都丢回给我,您放下我,我也放下您,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半晌,他的脸颊贴住她额头,哑声道:“锦觅,这世上的所有事不能只是单纯的你以为。我承认,当初我本想借着你送给我的春华秋实,断了你我的情分,可是那天你只身前来竟对我说你爱我,我一时心都停了。那时我虽然还在误会你,认为连头发丝都知道这是一个谎言,可是我却信了,饮鸩止渴一般不能自己。我口中虽然讽刺着你。可心底却因为有你这句话而温暖起来。随后我却逼自己对你说出狠言,我对你说:‘你再说一次爱我,我便立刻杀了你。说一次,剐一次!’其实我知道,只要你再说一次,我便会什么都放弃,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将你牢牢绑在身边,再深的仇恨皆抛诸脑后……”

      “可是,你走了,我曾经追上去看一眼,却发现你和润玉……抱在一起,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跟润玉走了呢?”

      锦觅眼眸中划起一道浅浅的涟漪,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推开旭凤的怀抱,觉得她自己就是一汪碧湖,用理智和冷静为自己结上一层薄冰,将所有她觉得不对的情感都压抑下去。

      “魔尊大人,你自己都说了,您将春华秋实还给我的那刻起,我们昔日全部的情分就都被您斩断了。我跟谁在一起,跟谁走了,跟谁成婚,这些都跟您再也没有半分关系,您也没资格来管我。”她的神情清冷而生硬,如同经历了一场暴风雨,悲伤积累成厚厚的尘埃,似乎将一切的惨痛都掩盖得无影无踪。

      旭凤与她目光直视,面容很是冰冷,带着几分愤怒,却又有几分怒其不争的心疼。微微将身子探前,双目如同漆黑的星子,冷冷的说道:“你爱润玉吗?”

      她不得不点头,胸腔里有一股撕心裂肺的感情在涌动,她略显沉重的闭着双眼答应了一声,很肯定,也很认真:“是的,润玉更爱我。”

      旭凤眉梢眼角更加阴沉,轻挑唇角,满脸讥讽,“你说的若是真话,为何不敢看着我说?”

      锦觅一睁开眼,就狠狠拉住旭凤的衣领,用力一扯,娇艳朱唇吻上了冰凉薄唇。

      旭凤的眉心猝然一跳,她的唇,味道很甜很香,像是一团云气被将他的心席卷了。明明是用力相吻,两人的眼睛却都睁得大大的,说明她和他都很理智清醒。

      慢慢的,旭凤身体一点一点软了下去,锦觅浑身都在发抖,抱住他不让他掉下去,扶着他安放在床榻上。

      她的朱唇上涂上醉心花的花汁,想要弄晕他简而易举,更何况他怎么会疑心她的亲吻呢?

      指腹轻轻摩挲他如墨的眉、紧闭的眼、高挺的鼻梁、薄凉的唇,而锦觅静静看着眼前睡容平静的旭凤,半晌,颤抖着肩畴,像一头孤寂的小兽,痛苦地哭出声来。

      锦觅急匆匆离开,堪堪飞抵忘川边上,柔美的下颌依稀还有风干的泪痕,便见着那撑船的老爷爷披戴着蓑衣斗笠泊在岸边,“姑娘,可是要渡河?”

      锦觅拿了棵灵芝递与他,“这位老者,我是要过河,不过眼下还有一桩紧要之事求你帮忙,这棵灵芝便权作谢礼。”

      那老爷爷拿着灵芝端详了一番,突然惶恐道:“这可是花界的圣草!姑娘要叫老夫做什么,老夫如若能帮你办到必定责无旁贷,这圣草太贵重了,老夫受之有愧。”

      “不妨,圣草若无人用也不过是棵杂草而已,老爷爷只管收了便是。”

      老爷爷淡定看着她,像是参透一切般了悟,“姑娘要求之事怕是如万年前曾来过的那名女子,问老夫讨一捧忘川水吧”停顿了一下,又道:“姑娘可是要忘了当年与你渡河的那位公子?”

      心中一击,那痛楚便顺着血脉蔓延到了细密的发丝之中,根根作疼直至发尖,鲜明地倒像是血珠一滴一滴从那发梢倒流了出来。

      她茫茫然看着起起伏伏的船沿,“是的。”

      爷爷摇头叹了一句,“当年老夫曾告诉过姑娘听,犹记万年前的那个姑娘,跟姑娘你一样面容诚然绝美却神情凄苦,不若当年的姑娘你这般明媚无邪。眼下,姑娘的面容倒是比万年前的那个姑娘还要哀凉凄苦,真是罪过啊。”

      “忘川,忘川,相忘回首已成川。”

      锦觅吞咽了一把糖,倔强地扬起头。

      旭凤,若这一世能重来,我宁愿今生今世在水镜内没有救你,绝不会跟你离开水镜,此生不见,不念,亦不恋。

      老爷爷给锦觅舀了一捧忘川水,连连摇头,“听老夫一句劝,情之一路,崎岖险阻凶险非常,乃是一条不归之路,迷途知返方为正道,姑娘执迷不悟一条道走到黑是害己又害人,现在幡然悔悟,为时不晚。”

      锦觅咬破了她的嘴唇,腥甜的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胸腔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的地步。而这双手里捧着的忘川水,才是她唯一的救赎。

      闭上眼睛,低垂下头,“哐啷”一声,那捧忘川水跌破在地上,摔得粉碎,倾倒在忘川河畔的紫黑色的泥土上,一滩狼藉。

      旭凤死死摁住锦觅的身体,“你就真的那么想忘了我?忘了我们所有所有的一切,这么不顾一切要离开我?!”

      她极力想要镇定下来,发颤的双手拉不开旭凤强硬的手臂,脸色不断地灰败下去,用力闭一闭眼睛,突然硬声道:“我是天界的水神,是天帝陛下早就有婚约的天后,这里只是你的魔界,从来都不属于我!”

      旭凤一把按住她的手,急切道:“你别再拿润玉做借口,你若是真心喜欢他,你早就答应跟他成婚了,何必拖了这么久。”

      感受到黏腻的液体,锦觅低头一看,一股血腥味冲进她的鼻端。旭凤身上的喜服与她身上的常服又是黑色的,更看不出来有何异样,而摸上去就沾了一手的鲜血。

      “你居然自残……”他为了清醒过来,追上她,竟然不惜自残身体。这鲜血落在她的皮肤上,像火烧火燎一般。

      旭凤“嗤”地一笑,“你唇上的东西这么厉害,我要是不厉害对自己下手,怎么能过来?”

      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无声蜿蜒在锦觅的面颊上。

      明明情分早已断干净了,为什么不能放过她?这样想着,胸中愈加大恸。五脏六腑像被无数只利爪强行撕扯着,扭拧着。唇齿间的血腥气味蔓延到喉中,锦觅一个忍不住,呕出一股腥甜之味,那猩红粘稠的液体从口中倾吐而出时,仿佛整个心肺都被痛楚着呕了出来。

      强烈而痛楚的绝望,让她的身体如寒冬被吹落枝头的最后一片落叶,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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