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浮》靠靠

31、第 31 章

　　何天兴奋之极，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徐行止因为疲累，早已沉沉入睡。何天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在黑暗中看看哥哥。他透过月光看着哥哥沉睡的面容，难以自拔。不明原因的欣喜在他心中一点点扩散、膨胀，胀得他心脏发疼。他急切地需要做些什么来发泄这种欣喜，他亲了又亲哥哥的脸庞、嘴唇，他握着哥哥的手，甚至一度忍不住在哥哥耳边低声叫唤他。

　　“哥哥，哥哥……”

　　徐行止翻翻身，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恩”。何天无比满足，躺了回去，仍是睡不着，他开始胡思乱想。他今天竟忘记把萧越豪的话告诉哥哥了，不过明天再说也来得及，一切都不会改变，是的，不会改变。

　　何天喃喃低语，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徐行止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准备上班去了。何天心里还记着昨天来不及告诉徐行止的话，无奈脑袋还不清醒，只是嘴里咿咿唔唔的叫唤。徐行止注意到他醒了，走过来弯腰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个吻，轻笑着说：“早饭放在桌上，记得趁热吃，免得凉了。”

　　于是何天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过了一会，他突然惊醒，一个打滚坐了起来。屋子里安安静静，徐行止早已出了门。何天恍恍惚惚，摸了摸脸颊。那吻，是做梦还是真的啊？桌上的早饭还冒着热气，何天恨恨地起了床，刷牙洗脸的时候一直在琢磨，到底是自己做的梦，还是哥哥真那么温柔地亲了一口？

　　他就这么纠结着吃完了早饭，心情十分好，简直有些雀跃，在屋子里呆不住了。他望望窗外，正是一片晴空，抓了钥匙钱包就出了门。

　　这暑假里漫长的一天闲得让人有点罪恶感，何天跳上公车，在市区里晃荡了一阵，决定回萧家给奶奶上个香。

　　这回回萧家的心情同往常大大不一样。何天一进萧家那黑色大门就想，难怪每次都觉得别扭，觉得自己与萧家格格不入，原来我根本不是他们家的人。何天看着那早已熟悉的宽阔庭院、高大房子，想象徐行止一身西装站在这里。

　　果然和谐得很，何天傻笑。

　　不知以后徐行止会不会搬来这里住？想到萧越豪将要灰溜溜离开这里的模样，何天说不出的解气。只是自己呢？仍住在萧家？似乎有些奇怪。可他一万个不想与哥哥分开住。何天这才想到，事情不是他告诉哥哥真相就结束了，伴随着的还有无数细小琐事。徐行止大概也不会继续待在行政部做个小员工了，也许会直升到萧氏的高层？以后不知会多忙碌，还有时间陪着他吗？身份复原后，妈妈那边怎么办？她与徐行止之间，恐怕会有许多尴尬。

　　诸般想法一拥而上，何天突然发现要考虑的变故竟有如此之多。

　　“小少爷？”在庭院里浇花的老管家揉揉眼睛，果然是多日未见的何天，不由惊喜。萧家大宅近几年越发冷清了，虽住了萧越豪一家，可他心里对他们是有些嗤之以鼻的，表面仍恭恭敬敬，可心底却认为何天才是萧家大宅真正的主人。他年纪又大了，有些事都吩咐下面的人去做了，自己渐渐空闲下来。近几日无所事事，又不甘心呆坐着，就到院子里浇浇花。

　　何天应了一声，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这位老管家，每次张口闭口都“少爷”长“少爷”短的，弄得他很窘迫。何天想，要是老管家知道他这么多年的少爷都是白叫了，不知作何感想。

　　“小少爷还是搬回来住吧。”老管家放下水壶，唠叨着，“学校都放暑假了，你这是住在哪里？外面？哎呀，外面不安全，家里好好的房子，怎么就不回来呢？你的房间每天都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在家里多方便，吃得好，睡得好。这几日这么热，外面租的小屋子可不把人闷晕了。”

　　何天伸手弹落叶子上的水珠，漫不经心：“在外面自在。”

　　老管家愣了愣，叹了口气。何天说：“别说这些了，我去给奶奶上个香。”

　　放牌位的小房间一如既往的阴暗，在这炎热的暑天里，还透出丝丝阴凉。那凉气贴在皮肤上，激起薄薄一层粘腻的冷汗。案桌上一排的牌位，实在触目惊心。这地方是整幢房子里头最令何天毛骨悚然的地方，平时都尽量避免进来。这日却突然提出要来上香，管家都觉得奇怪。

　　老管家点燃三支香，递给何天。袅袅香气腾起，何天被那刺鼻香味激得要打喷嚏，强忍下来。他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把那香插进面前的香炉里。

　　出来后老管家给他倒了杯凉草茶，甜丝丝的，沁人心脾。

　　“小少爷怎么今天突然要来给老太太上香？”老管家问。

　　何天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好久没来看看奶奶了。”

　　老管家说：“小少爷你就搬回来吧，也能常常看看老太太，别让老太太冷冷清清的。”

　　何天想人都过世了，还怕什么冷不冷清。就算怕冷清，那屋子里头一溜牌位，热闹得很呢。只是这话太大逆不道，他心里想想，嘴巴上不敢说出来。

　　老管家接着说：“我在萧家待了四十几年，在这房子里什么都看过了。热热闹闹的时候有过，冷冷清清的时候有过；喜事笑过，丧事哭过；以往忙得脚不沾地，现在闲得手脚不知摆哪。我最近总在想，是不是应该就这么回乡下好好抱孙子去了。”

　　何天看着他头上的白发，说：“您就别操心了，好好回乡下过好日子吧。”

　　老管家抬头看他，语气坚定：“可我总不甘心呐！老头子我得亲眼看着小少爷你回来萧家，接管了萧氏，才能无牵无挂地回老家去！”老人家在萧家工作了大半辈子，忠心耿耿。

　　何天忽地有些不忍，岔开话题：“您知道我父母是怎么认识的吗？”他以往从没问过这些，老管家有些意外，但仍说了。

　　“这我倒不清楚，听说是在易仁先生到外地出差的时候认识的。”老管家一言带过。其实这事并不光彩，一场富家子与小明星的婚外情，这有什么可说的。

　　“那时候，我父亲结婚了吗？”

　　老管家点点头：“时间上估摸着已经结婚了，连大少爷都——”都出生了。

　　其实萧易仁遇见何文文是在这之前，只是他们都不晓得这里头的曲折。

　　何天发了半会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老管家忍不住开口：“小少爷，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你别怪我多嘴，易仁先生也走了这么多年了，这事过去就过去了。”

　　何天笑笑：“我只是随口问问，没什么意思。”

　　老管家又说：“易仁先生当时年少气盛，难免有行差踏错的地方。”

　　何天不以为然：“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妈妈？”

　　老管家叹气：“易仁先生那时候为了结婚的事同老太太怄气得厉害，加上他从小家教严厉，偶尔出外无人约束，难免放纵了些。”

　　何天好奇心顿起，缠着老管家追问。老管家自觉说得逾矩，但扛不住何天死缠烂打，还是多说了几句。原来萧易仁的婚事并不是他自愿的，是萧老夫人定下的。为了这事他同老夫人吵过好几回，并不愿意娶一个陌生女人，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了。结婚后，夫妻两人过得不冷不热的，萧易仁并不舒心。也许同何文文的事，便是向老夫人的反抗。

　　何文文毕竟是他亲妈妈，此时从别人口中听上去，好像成了萧易仁反抗严厉母亲的一个盾牌，何天心里不快，嘴上反驳：“不愿意可以不娶，难道还能押着去结婚？”

　　“小少爷，你也该去公司里学学东西了。就是不学做生意，也先学学怎么跟人打交道。萧氏这样大的事业，枝枝蔓蔓，盘根错杂，易仁先生身处其中，岂能事事顺心？他那时不认你这个儿子，也是无奈之举。做生意的最讲信誉——”

　　老管家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无非就是帮萧易仁说话，最后还劝何天收收心，别再这么恣意来去。他虽然是一个管家，可看了这么多年，也晓得事业做得越大，牵扯的人越多，越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大到公司决策，小到自己的一桩婚事，都得被利益左右。

　　这一早上就在老管家的念叨中过去了，直到有人探头叫老管家，这场看似永无止尽的单方面谈话才宣告终结。何天急忙快快逃走，免得再被老管家揪住。

　　他在外面胡乱吃了午饭，回到小公寓的时候两眼迷蒙，一头倒在床上。
　　却没睡过去。
　　脑子里乱成一团。

　　一切真不会改变吗？只是把彼此身份对调过来这么简单？才一晚上，他昨天的想法开始有些动摇。他突然想起有很多事情他没有考虑到，老管家的话在他脑子不停响着，搅得他心烦意乱。

作者有话说

　　很无聊又啰嗦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