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溯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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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林郁翠，碧海潮声。此处也算是天界上风景极雅致的居所，门匾上大剌剌写着‘书堂’两字，极其简洁的说明了此处功用。
神界十来号刚化形的小崽子都要在此处呆上个几百日，听那青柏道人讲这百十来万年的六界兴衰。
青柏道人是个人身成圣过的传奇人物，自人界飞升后涤了一身红尘，却仍没洗掉他那点迂腐的教条和教书育人的爱好。先先先天帝也算是慧眼识人，这督促后生的活儿让他做得百般合适，仙童幼君听了他的名讳个个都哭。
天界盛景如一，微风轻拂便卷带着浮柳花叶飞舞。白落衡正在书堂外罚站，盯着那冒绿的花骨朵落在她的鼻子上，把自己看成了个对眼，随即敞着老大个嘴，“阿嚏——”
她此时还是个白衣小仙，五头身圆脸盘，头顶盘了两角髻子，此时被一双毛茸茸的白虎耳朵搅得发丝纷乱，但还算是肌肤胜雪软胖可爱。
不一会儿，书堂里朗朗书声停了，十几号四头身的娃娃鱼贯而出，一个个的观瞻了一番白落衡。白落衡嘴角都快垂到下巴了，故作恶狠地‘嗷呜’一声，想要把他们都吓走，可惜并没什么用。
眼见着仙童有的变作鸾鸟飞了，有的掐了个诀消失了，有的被远方持重端立的上仙领走了，白落衡又是心虚又是焦急，悄摸地往书堂里探了一眼。走出来个鼻青脸肿的绿衣小仙，看见她倨傲地‘哼’了一声。
“哼什么，还找打是不是？”白落衡看着他那怂包样子，气不打一处，握拳作势骇得他直往后退。“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看你还敢胡说八道。”
“白落衡！不遵礼法，不从礼教，恶意伤人，你若是再不好好反省明日我便去凌霄殿告知天帝陛下。”青柏道人悠悠地走出门，手里拎着只青木板。
白落衡看见那青木板就爪子疼，忙把手缩回后面背着，摆出一脸诚恳知错的表情。
夫子看起来还是很吃她这一套的，缓缓道，“今日就绕过你一次。”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柏青道人，白落衡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对面乐不可支的老玄武神君的宝贝孙子，咬牙说道，“很好笑么？”
泰青笑得越发大声了，指着她耸动不停的白耳朵说，“哈哈哈，耳朵又长出来了。”
白落衡默然的点点头，背在身后的胖手化作两只锋利的白爪子，事已至此已断然没有同这小乌龟讲道理的理由了。“来，你再说一次。”
泰青显然意识到不妙，眼眶乌青暗暗抽痛，白落衡刚露出爪子的一角，他便扭头就跑。边跑边喊，“天帝陛下家的虎仔打神仙啦，救命啊——”
这一战终归是没打成，泰青虽然是只玄龟崽子，但化形的一双腿却倒腾得特别快。还没等白落衡扑过去，他就窜进了书堂门口那湖中，玄龟入水一如回了老家，倏地就没影了。
白落衡恼得很，一是觉得玄龟崽子甚是可恨，二是觉得自己太不中用，修为不精被人奚落。
她如今整整二百三十岁，是个正经的小神仙了。别的仙童都人模人样看不出原形，只有她进度缓慢，顶了一双白虎耳朵百余年。她曾为此苦恼了许久，觉得自己按说和别的仙童不该有什么不同。
她又仔细想了想，若要非说不一样的，倒也不是没有。她生来就没有爹娘，自幼养在天上人间六界独一无二最尊崇的天帝润玉膝下。
她觉得这能说得通，都说儿女生来就会有样学样。玄龟崽子的爹善战，是个肌肉虬结眼神凶悍的大汉。隔壁鸾鸟姑娘的娘也是个不好惹的，整日头冒三点青火，碧霞元君座下的两个仙童更是随他们阿姨一般凶。
魔界的棠樾哥哥虽不像旭凤小叔那么吓人，倒也像极了锦姨。
如此看来只有润玉看起来手柔柔弱弱的，整日一身软白衣，捧着书折从不撒手，看着就是个只会摆弄文字的书呆子，白落衡明白了，她这是随他。
她百年前曾悄悄地去问了润玉座下的上元阿姨，这世上有没有什么精进修为、逆天改命的法子。上元仙子很是讶异，一脸担忧的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她是不是最近觉得身子乏力、神魂不稳不舒服了？白落衡不明所以的摇头，仙法没问到，倒是喝了一个月邝露送来的苦涩汤药。
这事儿并没有这么结束，白落衡心里不甘，干脆顶着一身白虎毛去找润玉。润玉正捏着额角，目不斜视地盯着书折，见膝上攀上只白虎崽子，只极为敷衍地扫了一眼。
“嗷呜。”（小叔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啊。）
润玉那张凝玉落雪般的脸丝毫不为所动，将书折翻了一页，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白虎脑袋，淡淡说，“多睡觉就能了。”说罢，手上约莫捏了个昏睡的咒法，白落衡登时就睡过去了，被润玉拎着脖颈后的毛皮甩给邝露。
隔天她醒在自己长住的璇玑宫里，上完学又锲而不舍的去问润玉，又睡着了。白落衡是个极有毅力的虎崽，如此反复了个一年半载，这才再也不去了。
已经不用润玉施法，她挨着润玉的膝盖自己就睡着了。
白落衡藏着一双亮了原形、一时半会儿收不回去的爪子，嘴撅得老高，连往日这天界的繁花盛景此时也灭不掉她心中的火气。
太过分了，这事儿怪玄龟、怪她自己、也怪那个文邹邹的天帝。若是小叔叔能再凶煞些，她是不是也会是个威风凛凛的虎崽子了呢？
如此想着，她一路走进了九重天南天门，路过了岐黄仙君的药阁、润玉上班的凌霄殿、电母雷公的执事府，最终在太上老君的炼丹阁停下了脚步。
白落衡曾听时时看望她的邝露、南天门值守的破军、经阁里理书的小童讲过许许多多太上老君的事儿，上至孙悟空炼成火眼晶晶、下至生死人复活魔界前魔尊，给这炼丹阁添上了奇幻色彩。
她爪子搭在门框上，虎头虎脑的向里瞅了瞅。眼看这阁内炉鼎交错，没有百个也有数十个，白落衡又惊又喜，觉得若是自己能寻得良药，定能修为精进、一雪前耻。
“有人么……老君爷爷？”她捂着嘴，轻声唤着。见无人值守，虎步轻迈就晃了进去。
炼丹阁金炉百鼎，袅袅仙气催成一地白雾，让个头矮小的白落衡是什么也看不见。金炉虽看起来唬人，大多却都是一个样，也不知道分别炼的都是什么东西。
白落衡走到最深处，这才看见鼎与众不同的炉子，七彩斑斓——炉盖华丽——图案狰狞，想来就是最有益的丹药了。她抬头看了看炉脚，觉得人形去够实在费劲，于是摇身化作原身白虎。
她是个极其好看的白虎崽子，天界仙家臣子见了没有一个不喜爱夸赞的，连那个出了名怪脾气的缘机仙子都宠得紧。一身圆毛晶莹剔透，通体雪白四肢矫健，额头的绘纹像花又像星，让她与寻常白虎多了点金贵之处。
白落衡欢脱地蹦蹦活动身子，借着力三两步便蹭上了丹炉，雪白巨爪在炉盖上拍了又拍，听着闷闷炉声极其满意。
就是它了。白落衡如是想着，摇了摇硕大的白虎脑袋，攀着炉把盖子顶了下去。她往里看，黑布隆冬什么也看不到，又探爪往里捞，软绵似的什么也摸不到，于是把脑袋探进炉子里直接张嘴咬。
小仙童原形也不过是个小崽子，白落衡脑袋硕大下盘却不怎么稳，囫囵个栽进了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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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殿上。
润玉冷眼瞧着殿下莽州飞鸢族与青丘幽狐族的争吵，两方老者都是寿元将尽的人了，竟还能在殿上为了点‘儿女私奔，不知去向’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
他听得乏了，手指直在案上敲敲打打，六界有时清净大了也不是好事，鸡毛蒜皮都恨不得搬到凌霄殿上来。眼看两位上神祭出法器要当场动手了，他才冷道，“要打不如直接去幽冥鬼界，两位神君若是耗尽精元当场陨了，一身修为正好帮鬼君赶一赶怨灵。”
殿下二老好歹要给他一个面子，这才噤声了，只是更老的那个狐族长老端着资历长，眯着一双狭长眸子幽幽说，“陛下未有子嗣，哪里知道我们为人父母的心啊。”
一语既出，还没叫人咂摸完什么意思，便有仙侍慌张地跑进门扑在殿内，“天帝陛下不好了，白虎小殿下失踪了。”
众仙家私语阵阵，等再抬头，天帝宝座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溯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