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七冽》洛时五

5、一波又三折

　　作为半个煦微山弟子，洛其华这是第一次来到师门。

　　那日寻到水中的云七冽之后，她稍加思索便选择带他去最近的煦微山。云七冽的情况非常糟糕，若只是普通的兵器之伤倒还好，他很有可能是中毒了。

　　秦关当时正在西广场带着新弟子练剑，十六师弟许隐匆匆来找他，见了他也不说话，双眼通红，拽着秦关就走。

　　秦关蹙眉正要呵斥，许隐头也不回，沉声道：“云七师兄怕是要不好了。”

　　秦关诧异，云七冽好端端在将军府，哪里不好了？待他反应过来，问了许隐云七冽何在，就越过许隐，先到了山门外。

　　云七冽就那么躺在地上，洛其华一手抱着他的头，一手拿着逐浪剑，指着一名弟子，怒喝：“休想动他！只管寻了懂得医术的人。”

　　秦关大急，也不顾男女，抬手就冲洛其华打去。洛其华反应很快，迅速格挡开，逐浪剑出鞘，对着秦关就胡乱划了一剑。

　　秦关堪堪避开，便听洛其华又喝道：“他中毒了！”

　　许是瞧秦关是煦微山拿主意的人，洛其华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又说：“先前他虽然昏迷，但是心脉有力，等我带他赶到此地，他已经……已经快没有呼吸了。”

　　她似要哭了出来，却还是硬着脖子说：“许是因为一路奔波，毒扩散了，所以请不要动他。”

　　那边许隐着人去请了清弈师叔过来，清弈精通医道，眼下把云七冽交给他是最为稳妥的。

　　小弟子去请清弈时，他正在研磨药粉。他有规矩，那就是药物大过天，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到他处理药材。却在听到是云七冽重伤时，丢下小药罐匆匆前往山门。

　　云七世家的人他可惹不起。若是云七冽在煦微山出事，云七陵怕是翻手就要把煦微山铲平了。

　　清弈的救治算是及时，却也只是堪堪稳住云七冽的毒症。

　　“好在冽儿自己护住了心脉，毒气尚未攻心。此毒名为枯红，甚是凶狠，老夫暂时只能稳住毒性。”

　　枯红此毒虽然狠烈，却是江湖上常见毒药之一。正是因为此毒常见，许多地下杀手都会选择用它来掩藏自己的身份，毕竟所有人都可能用这种毒。

　　清弈原本是有办法解毒的，但是云七冽中毒太久，除了心脉无碍，毒素早已侵入七经八脉。

　　“师叔，有无解毒的法子？”秦关问。

　　“有，关儿，你速速修书一封给掌门师兄。唯有他的内力才有可能逼出冽儿体内的毒。”

　　秦关应下，立马给清悬真人写了急信，派人送出。

　　“师叔，这颗万木丸可有用？”洛其华解开她随身佩戴的手链，从手链的珠子中取出一颗用蜜蜡封住的药丸。

　　“万木丸？”清弈吸了一口气，神色一亮，问道：“洛老将军与你有何关系？”

　　“是我祖父。”

　　清弈大喜，却又踌躇道：“这万木丸是当今长公主赐给洛老将军的灵药，可解百毒，延年益寿。这世上也仅此一颗，这若是——”

　　洛其华看清弈的神情就猜测万木丸对云七冽有用。她先前不敢妄自给他服用任何药物，见他尚有一口气，好过用药弄巧成拙。如今既然清弈确认万木丸对云七冽无害，洛其华想也不想，捏碎蜜蜡，转头就把药喂给了云七冽。

　　清弈呐呐开口：“其实不必浪费这等神药。”

　　洛其华摇头：“但凡能对他的毒有助，都不叫浪费。”

　　清弈似是想到了什么，盯着洛其华和云七冽看了好几眼，恍然大悟。这洛老将军的孙女，分明就是对冽儿情根深种！

　　如此，他也不再打扰，只叮嘱了几句就回他的药庐继续捣药。

　　待到了深夜，清悬真人便风尘仆仆，匆匆归来。与他一道的，还有云七世家的家主，之前一直闭关未出的云七陵。

　　相对于清悬真人的急色匆匆，云七陵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提着剑，戳了戳躺在床上的云七冽。

　　洛其华伸手想制止，却念及这是云七冽的父亲，抿了抿唇作罢。

　　“这死小子，可真是丢我们云七家的脸面。”云七陵言罢，又替他把脉，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倒知道护住心脉，还不算太没用。”

　　洛其华听着这话不怎么舒服，却也不好辩解，只能岔开话题，说：“我已经给他吃了万木丸，但是清弈真人说他护住心脉的气息太过刚硬，药力无法顺着筋脉行走全身。”

　　“这小子，难道清弈推不动他的内力？”云七陵已有七八年不曾了解云七冽的武力程度，在他印象中，能这么轻易被人算计到重伤的人，武功也就平平。

　　他原本还有些嫌弃云七冽出身云七世家却无云七家的武学天赋，现下听洛其华一说，又重新放出一成内力，探入云七冽体内。

　　云七冽的内力确实十分纯净浑厚，云七世家的心法刚烈极阳，云七陵稍一试探，便直接把内力加到八成，却还是动不了云七冽心脉上那股内力。

　　云七陵这下笑了，眼中满是骄傲：“这些年倒是长进不少。”方才那一探测，他便知云七冽青出于蓝，内力方面怕是比他还要再深厚一些。

　　他全然忘了自己儿子还昏迷在床，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转身来拉清悬真人，说：“清悬，冽儿的内力怕是在你我之上了。”

　　清悬真人对云七冽倒是了解的很，早就知道云七冽连连突破，胜过自己了。眼下他关心爱徒的伤势，就不跟云七陵多说，直接道：“如此只能你我联手替他打通心脉，再替他将药力送行全身。”

　　云七陵摆摆手，说：“打通心脉由我来即可。有劳清悬送出三成内力替他运行药力。我先打通心脉，再用十分内力替他逼出毒素。如此一来也可保证万无一失，毕竟万木丸是否真的可解百毒，尚无人可知。”

　　总算是有个亲爹的样子了，云七陵此番安排，确实对云七冽最为安全。不管万木丸有没有效，至少毒都能逼出来。

　　云七陵跟清悬真人联手为云七冽疗伤，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将毒素逼出，又让万木丸的药力充分被他吸收，两人才收手。

　　清悬真人因长安琐事无法继续逗留，天未亮就又匆匆离开了。

　　云七陵也没想过久留，但是念及多年不曾跟儿子切磋，耐着性子留了下来。

　　三天之后，云七冽醒了。

　　云七陵原本兴冲冲就要约他打架，却被他茫然的眼神打住念头。

　　“也就多年不见，你爹我难道老的认不出来了？”云七陵笑言。

　　云七冽依旧神情迷茫，看了一圈，又昏迷了过去。

　　云七陵预感不妙，冲到清弈的药庐，就把人提了过来。可怜清弈一大把年纪，被云七家主当孩子提来提去。

　　“这……”清弈眉头紧锁，肃然问洛其华：“万木丸可是长公主赏赐那颗？有人动过？”

　　洛其华神色茫然，却猜到万木丸大概有问题，忙道：“确是长公主赏赐那颗，祖父当日直接就交给了我，我一直藏在手链的安格里，再无旁人动过。”

　　“冽儿中了另一种毒，如今很有可能失忆了。”

　　洛其华闻言，眼泪当下就出来了。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一味自责不已。若是她听清弈的话，不用那颗万木丸，如今云七冽就该痊愈了，又怎会一而再的中毒。

　　云七陵盯着洛其华，沉思少倾，摇头道：“跟你应当没有关系，你祖父一生都专注于边关安危，怕是揣摩漏了帝王心思。”

　　云七陵到底是大家族的家主，立刻就猜到原委，解释给洛其华：“应当是皇家想要用此药限制你祖父，却不想此药被你收着了。你不必担忧，此事我自会同你祖父解释。”

　　云七陵见儿子也就是失忆，死不了就没事，逗留的心思就彻底淡了，他只让清弈尽力帮云七冽解毒，自己就回到云七山庄，又在云七冽娘亲的墓室中闭关了。

　　清弈也只是叹一口气，嘱咐洛其华先照顾云七冽，自己回药庐开始翻找先人留下的书籍，希望尽快让云七冽恢复。

　　而云七冽醒了之后，忘记了所有人，包括洛其华。

　　但若只是忘记便也还好，他却惧怕洛其华，只要洛其华靠近他，他就头痛欲裂。对旁人都无事，唯独对洛其华不行。

　　无奈之下，洛其华只能远离他。

　　煦微山有一人却容不得洛其华继续留在煦微山。许隐当日得知云七冽再次中毒是因为洛其华自作主张喂给他万木丸，当下就拔剑。若非秦关拦着，许隐许是得手杀了洛其华了。

　　之后两人但凡见面，一个要拔剑，一个一脸郁郁也不躲，好几次差一点洛其华就死在许隐剑下了。

　　秦关头疼不已，想了想，只能劝说洛其华去山腰住着。反正云七冽暂时见不得她，倒不如在山腰更为合适，也能防着许隐发疯。

　　本以为洛其华会拒绝，没想到她一口答应，当天就搬去了山腰的小屋。

　　他的遗忘，洛其华不能接受，只想逃避。

　　而这一忘一避，便过了三年。

　　三年内洛其华虽早已不再躲避，云七冽见到她也不会继续头痛，她也没有搬回煦微山，依旧在山腰住了下来。

　　只是每逢云七冽下山经过她的小屋，她都要跟他打上一架。

　　她总觉得，她的剑法是云七冽教的，他总有一天能认出来。然而时光流逝，云七冽始终记不起她来，甚至也打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