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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章-魅影 ...

  •   【9章-魅影】

      一阵明朗,一阵昏暗,谢云息自王太后的寝宫出来一路走向东宫的后园--那月华下灿灿的红衣在深夜的花园时隐时现。

      夜东风吹起他的发,如同一条一条青细的小蛇在他月亮般的面颊旁乱舞。今晚,他的脸上仿佛写着从未流露出的沧桑,

      青衣人惨惨的一笑:“昨天你教我说的那些话,我全都说了。”

      “她疯了?”依旧的赤衫裹身,池小白淡淡的问过。

      “如你所料。”谢云息顿了顿,黑暗中,他亮起同样美丽却更妖娆的脸:“现在,该叫你‘池小白’呢还是叫你‘莫小白’呢……”

      红衣人听了,心中一股莫名的悲伤,幽怨地说:“还是池小白吧,莫小白只是我的另一个名字罢了。”

      谢云息走过去,手指垫着他的下颚,缓缓抬起他低垂的头:“池小白也好莫小白也好,我的酬劳呢?作为你的报仇工具,我的酬劳你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依旧轻灵,他脸上笑着,比月下盛开的夜来香更美。

      池小白一顿,语气比之前更加幽怨哀婉:“我本是莫小白,为掩人耳目化名池小白。我的母亲就是举国闻名的美妃冷清妃。那时,父皇已病入膏肓,母亲发现怀上龙种时,父皇已是弥留之际。王皇后在母亲的瑞珠宫早有耳目,就在消息传到父皇耳里之前暗杀送信的小太监,一把火烧了瑞珠宫,所有知情的太监宫女太医也随后一一死于非命。先皇旋即驾崩,接着,3岁的莫后尘就登上了皇位。

      那些坏人不知道,我父皇有先见之明,他早已把信物交到我母之手。只要我母诞下龙种定立为皇太子日后荣登大宝。

      亏得我的母亲命大,逃过了大难。被拜火教所救,我也就是在苗疆伊山的皑皑白雪之中长大。之后我辗转回到长安,只为报杀母之仇。”

      话一说完,池小白长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谢云息早看出池小白不一般,现在终于明白,那绝美白皙的人儿身上为何永凝着的一股悲凉的气质,“只为报母愁么?”他淡淡的问,没有惊讶,没有恐慌。

      “这个江山你不要了?这个菱国本来是你的,你不夺回来?”

      一种太息的目光呈在那双黑经般的眸子上:“不要了,都给他吧。我随你走,永远做你的人。这是我答应你的报酬。”

      一桶江山,说不要便云淡风清的挥挥衣袖转身就走。谢云息叹了口气,下决心道:“其实,你亦不必一心随我。你我当年恩情未竭,我已是破败之身,代你报仇也算是当年对你的亏欠罢了。”

      “不必说了,云息。”池小白打断他的话,自顾说道:“替人解忧,岂有不要酬劳之理。你无需多想,我是甘心情愿,安心实地的要跟着你的。”

      甘心情愿--谢云息想到了什么,如鲠在喉般艰涩的问:“莫后尘呢?”

      “他什么也不知道。”池小白定定的说:“他即将亲政,你换了我的赤金衫为他舞一曲罢。”

      “为何要舞?”谢云息不解的问。

      “我的云息。”那冰冷的人儿竟然笑起来,微风拂起他的几根青丝,湖水般的眼波妖邪的如同山林里的魑魅魍魉:“你且能舞,我尚弄弦,也算是道别罢。”

      这张月下笑靥,让谢云息倒吸一口凉气,不免遥想起那远在苗疆的伊山是怎样的神秘诡异。

      *

      神历441年  秋  菱王 莫后尘年满20亲政

      巍峨的长生殿上熙熙攘攘,歌舞升平,人声鼎沸。正殿上坐着身穿金龙皇袍的菱王莫后尘,左右执教伫立两旁;偏殿上坐着锦衣的王太后和各位亲王;侧殿坐着远道而来的贵客;殿下便是群臣。

      亲政大典后的宴会上,恭贺声不断向殿上的公子后尘涌来。王太后和各位亲王也是满面的笑容。公子后尘看在眼里也只是笑,知道他们其实各怀着心计。

      倒是那坐在侧殿的贵客--西域燕王赵残明,不似群臣的恭维谄媚,不似皇戚的做作虚伪,显得十分的自然。他举杯遥敬,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却是公子后尘听来最真诚的祝福。

      其实,公子后尘与赵残明已经是很老很老的朋友了。

      *

      十年前,苗人侵犯菱国边境。正值大旱之年,菱国最是兵微国弱之际,曾向燕国借精兵二十万抵抗强敌,将当时仅7岁的公子后尘作为人质押往燕国。住在燕国的时候,公子后尘认识了同岁的燕国储君赵残明。那个时候两人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或许他们都没有想过,其实他们之间的友谊才是他们人生所得到的感情中,最纯洁珍贵的。甚至超过了后来各自所得到的爱情,以及,他们的爱情将葬送他们的友情这些悲伤的事吧……

      *

      人们笑着说着,看殿前一群群美貌的宫娥伴着芋笙琴瑟跳着眼花缭乱的舞蹈。把酒欢歌。那样欢闹,频频的敬酒,让本不胜酒力的公子后尘恍惚着醉意阑珊。累了,倦了,才顾及左右,才发现一直适逢在侧的两位执教不见了踪影。

      大殿之上,纵然是急的像烧了心,却也不得不顾及国体龙威,脸上笑着,眼睛却溜溜的已绕着整个长生殿转了三圈,只看见一点的红色,便要细细的盯,看是不是赤金衫的右执教。看见一点白色呢,更是要死盯,直到确定那里没有藏着白衣的左执教才罢休。

      “没有~~没有~~”嘴上不自觉的念叨着,公子后尘心里当真害怕起来,甚至脸上也失去了装笑的雅兴,变得惴惴不安。他甚至怀疑在座的谁,偷偷把他们拐跑了,是不是一脸谄媚的谢关山偷偷的把儿子领回去了?是不是表情不卑不亢的林朱熹做了什么手脚,前几日他还上奏折力柬亲政之后撤除执教之职?是不是某一个乱臣贼子见两位执教容姿倾国,动了非分之想?

      左思右想,却是越想越乱,越想越怕。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两位执教的安全竟是这般疏忽,怎么就没派人来保护他们呢,现在后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公子后尘只这样胡思乱想,直至听到太监尖利怪异的声音,“右执教池小白,左执教谢云息恭贺菱王亲政,献曲,《金镂衣》”

      简直像被惊雷击中般,公子后尘蓦地睁大了眼睛。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

      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

      不信道,逐成知己…………”

      只见,殿下一人抱琴而吟。那人穿着凝绡纱衣,长发飘垂于肩头直至腰间,映着白衣莹泛青光。态度冷漠却十分清傲,倾国的美颜没有半点表情,隐隐之中却透着不可名状的悲伤,绝美如斯。抬眼的瞬间,湮灭了红尘--那正要牵指抚琴之人不正是池小白么?

      左右笙瑟率先起乐,良久,那人才缓缓抬手撩拨琴弦。端坐的琴师很轻,很轻,一宫一角的弹着……琴声干涩生硬的像是不识乐的人在随意拨弄……慢慢,琴声开始悠扬开来,渐入佳境般地,开始流畅起来……

      霎时--红衣裹身,乌丝翻飞的一个美艳人儿从天而降。他的红衣不端不整,斜着露出雪颈,他的脸上绽着娇媚的笑容,他白玉般的手臂摆出一个鸟雀的姿势,身形定定的立在大殿中央……

      在没有人发现的时刻,舞者与琴师相视一笑,两人的笑容一个妖惑,一个诡异。

      那缭人眼花得红纱方才落下,原本低沉的琴音蓦地高扬,舞者亦随着渐强的乐律摆动着水蛇般的腰肢。曲儿承欢,人儿更如灵雀降身般的妖舞承欢,那绝世的舞姿,直令春花凋残,美景失色。

      “《雀魂》!”殿下的群臣中有熟识曲舞的人惊呼道。

      随着一迹惊呼,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真是《雀魂》么?!”

      “竟然是《雀魂》啊!”

      “失传的神舞,百闻不如一见。”

      “雀魂……”公子后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正观赏的是传说中三大奇舞之首的《雀魂之舞》,更不能相信,那弄琴起舞的是整日与自己左右相伴的人儿。

      人们纷纷说着,震惊着,曲儿已步入高潮。那灵动的雀儿上下翻飞着,仿佛刚刚被赋予生命的欣喜。手腕的动作;脸上的表情;甚至发丝在空中留下的每一缕弧线,无不透露着舞者高深的技艺,甚至让你以为他就是那灵雀幻化的妖精。

      曲到高潮,琴师闭上了他超出常人两倍的大眼睛,眉峰深锁。他的心中只有琴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痛苦的表情。舞者也紧闭双目,跳跃在自己心中的舞台。穷尽的华彩毕现在殿上,精彩绝伦,风华绝代…………他们两人已经陷入琴舞臆造的幻境。

      渐渐,琴师脸上的痛苦表情消失了,琴音逐有和缓,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曲动,舞动;曲停,舞停。当琴曲终于消失在最后一个尾音之时,那舞者和琴师早已身形隐没,退出了长生殿,将如雷的掌声,赞叹声抛在身后。

      喧闹的殿上,一位老人倒是安静。帝师林朱熹徐徐地捋着他枯白的胡须,摇头轻叹:“技已臻善。”不觉已老泪盈眶。

      另一旁的贵客--赵残明,他仿佛没有被这火热的气氛感染,他兀自盯着那已经换上新人的舞台,仿佛出神的想着什么……是那指动江河的白衣琴师,还是舞断山峦的红衣灵雀…………

      直到回到了自己寝宫的公子后尘才回过神来,先不论今日他的两位执教给了他多么大的震惊,且说那燕王赵残明注目的看着他们的眼神时他就明白了--燕王不远万里带着重礼前来贺喜,更何况燕国还有恩于菱国,如果不收回礼而是只讨要一个没有封位没有官职的侍者不算过份吧,不,简直是太便宜菱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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