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乔忘

270、营中软语暗别情

　　潘星霓看了伴溪一眼，叹息了一声。

　　“如今连奉忙着新王登基的事，自然还顾不上我，但是事成之后，我一定得去连奉王宫，因为我是形羌的妻子。”

　　“你······还是要离开我？”

　　“陛下，我们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们，不是当年的太子和潘星霓了。”

　　“可是你去了王宫，那里没有你熟悉的一切，你又怎么适应呢？”

　　“我适应得不错啊，连奉的语言我已经会了。”潘星霓笑起来。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星霓，你能不能答应我所有事都完结以后，回到我身边来？我会把皇位传给简行，我们一起出宫去，过没有俗世烦扰的生活？皇位不属于我，你知道的。”

　　“陛下，很多事情，一步错，步步都是错的。我没有办法原谅因为我的私欲与仇恨，让这么多百姓受苦，让大豫风雨飘摇的做法。我原谅不了我自己。”

　　伴溪站起身来，“可是我原谅你了。”她的神色带着一丝凄惶。“这些年我一个人在皇宫，身边亲近的人接二连三地离开，皇位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只想安静地度过一生。”

　　“从陛下出生在皇家的那一刻起，有些事便已经是命中注定了。”

　　“我不管什么命中注定。”伴溪忽然拉起她的手，眼神笃定。

　　潘星霓深吸一口气。她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这颗心了，因为伴溪，它疼了太多次了。

　　“你答应我，待我们一起让事情终结，我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姐姐与薇姐姐都向往的生活。或者，我也可以带你去找她们。我们就在她们不远的地方住下，想她们的时候，还可以看看她们。好吗？”伴溪满脸期待。

　　潘星霓不禁想起她小时候，总是一副冷酷的样子，那时候自己总想方设法逗她笑，希望她开心一些，只要看到她笑，自己就能安心了。这样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很想答应她。但是她清楚，自己来这里不过是给伴溪另一个谎言罢了。一个让她容易相信一些的谎言。

　　她们互相看着彼此，潘星霓抿着嘴。

　　“姐姐和薇姐姐不在了，我最亲近的人都离开我了，我不想你再有事。如果那年你没有出事，我也是这样计划的，关于以后，我想到的都是你。”

　　这么热忱的话从伴溪嘴里说出来，潘星霓还有些不适应。但是她的心里是暖的。

　　那句‘好’，在她心里想说了无数遍。愧疚之情又油然而生了。

　　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骗你了。

　　“你不要拒绝我。”

　　潘星霓惊讶地发现，伴溪的眼睛已经红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好好陪我就行了。就只有这一个要求。我不要你去连奉，远离故乡。你若真的放不下，就更应该用余生去还。你不能在连奉一辈子。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潘星霓笑起来，“好。”

　　伴溪有些疑惑，又有些惊讶。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潘星霓，这次你真的没有骗我？”

　　“没有。”潘星霓笑得婉转。“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了，可是你能原谅我，那等一切结束后，你就带我离开吧，我们都不再参与这些事了。”

　　“你真的不是骗我？”

　　潘星霓的眼睛里也有了泪光。“不骗。我和你，我们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伴溪注意到她不再称呼自己是陛下，也有些信了。

　　“好，你说，我都听。”

　　“我会回到骆付凉身边，告诉他我已经见过你了，你对我仍然余情未了。”

　　伴溪苦笑一下，“这倒是真的。”

　　“我会告诉他，他自己去太危险了，让我帮他完成他想做的事。”

　　“经过姐姐那件事，我想他不会再信任你了。”

　　“没错，所以，我要他派他最信任的人跟着我一起执行。到时候，我会给你喝下一碗装作是有毒的酒，你倒下，这时候我会让他们的人出来亲手杀了你。”

　　“好。”

　　“你不怕我是他派来的，故意这样告诉你么？”潘星霓苦笑了一下。

　　“如果你骗了我，比让我死更痛苦。”伴溪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会说服骆付凉，派来的全是亲信，他的左右手。你只需要提前和裘将军说好保护你，就行了。那时候，我们把他们的人一网打尽，至于我军的病，以我对骆付凉的了解，这么传染性极强的病，他断然不会让他最信任的人徒手来。他们身上一定带着防治的药，你抓获他们后，再派人研究，应该没问题的。”

　　“你这么自信他能同意你的计划？”

　　“他确实聪明，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过不去的一道坎，那道坎就是致命的。对骆付凉来说，他不能允许自己失败，他都已经投毒了，想必是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我，是他唯一的希望。”

　　伴溪沉默了。“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你不要去了，你就呆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要去了。我一定找到最好的大夫为我军研发解药。”

　　潘星霓摇摇头，“没用的，我说过了，有些事因我而起，也只有我才能亲手结束掉。”

　　伴溪又沉默了。

　　“不过，我有几点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

　　“骆付凉干了万般错事，但是他终究救了我一命，他已经老了，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他不过是个失败者。陛下，我想求你，放过他，不要再追究他的去处，他以后，不大可能会对大豫造成威胁了。”

　　伴溪想了想，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第二件事，可能陛下会不高兴。纵然前朝有错，但是前朝皇室的亲眷大多无辜，他们流落异国他乡，过着永远不能回到生养他们国土的日子，十分凄凉。恳请陛下宽宥他们，允许他们回国，只做最普通的百姓，不要再流落异国做奴做仆。”

　　“这件事，以前我便有同样的想法，那时候先帝还在，我提时，被先帝狠狠训斥，说我过于仁慈。也不怪先帝，那时候大豫还未稳定，那些人回来，确实容易生事。如今过了这么久，那些人想要做什么，也难上加难了。我会下旨，让礼部用重金去赎，让他们回来，回到大豫，做寻常百姓，在生养他们的土地上好好生活。”

　　“星霓替他们谢陛下隆恩。”

　　伴溪想扶起她，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第三件事，陛下抓获骆付凉的手下，也不可以为难他们，把他们软禁，终生善待。他们对我，也有恩。我不忍心因为我的背叛让他们受苦，纵然他们都有过错。”

　　“肯忠于他的，或许都和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第二点我已经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再为难他们。我会下旨赐他们一座宅子，就在临运，派人看守，不让他们永远生活在仇恨和阴暗里。”

　　潘星霓的眼睛红了。“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伴溪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她。

　　“我要陛下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有任何意外，陛下都要好好活着。此去若是任何一个环节有差错，陛下自可按我说的对他们加以防范或者一网打尽。倘若星霓······倘若星霓回不来。”

　　“不可以。”伴溪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么多年的分离，好不容易你答应我和我一起好好生活，为什么······”

　　潘星霓笑着摇摇头。“陛下，谁也不能完全肯定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我想要的，只是你好好活着。如果我有什么事，你再伤心，也代替我好好看世间的美景，代替我好好陪伴公主和薇姐姐。你能答应我吗？”

　　看伴溪沉默着，潘星霓走上前，抱住了她。

　　伴溪一愣。久违的温度，久违的味道。她的心跳得极快。

　　“星霓，要是此刻就这样我们都死掉了，也是好的。”

　　潘星霓用一根手指遮住了她的嘴巴。“我欠你的太多了，欠百姓们的太多了，最后一件事，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我可以答应你，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骗我，有什么事一定告诉我再决定？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处处小心，不要消沉？你可不可以答应我，爱惜好你自己的生命，争取和我一起，好好活着？”

　　“我答应你。”潘星霓的眼泪流下来，“我都答应你。”

　　伴溪开心极了，手也搭在她的手上。“我突然觉得，以前的伤心都是值得的，至少换来了现在你还好好在我身边，换来了你终于不再骗我什么都愿意跟我讲，也换来了你答应我会和我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你不知道，你和形羌王子结婚的那天，我有多么伤心，太难受了。”

　　“从今以后，我都不让你这么难受了。”潘星霓轻轻地吻了一下伴溪的脖子。

　　轻柔，麻酥酥的。伴溪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陛下，记住我说的话，等我回来。你一定要提前准备好，让裘将军准备好，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骆付凉知道我背叛了他，让他损失惨重，我们往后都很难安生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