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乔忘

221、历史无法从书习

　　她忽然往后退去，第一反应，不是与他们亲昵，而是满腹疑问。明明，是自己亲手埋葬下他们的尸体。

　　这两个人一定是冒充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了，一次也没有告诉过她，他们还活着。

　　福先生在她眼里，简直是无所不能的奇才。没有福先生做不到的事。

　　可怕，为了对付自己，这么阴毒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这一切都看在福雪康的眼里。“看来，你并不是很喜欢这份礼物，星霓。”福雪康皱了皱眉。“循武，敬莲，你们证明一下你们不是我搞的鬼吧。”

　　“对不起，星霓。真的，对不起。”敬莲已经泣不成声。“但是看着你还能醒过来，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星霓······”循武也是一脸歉疚的模样。“这么些年，我们一直不能告诉你我们还活着，但我们一直在关心着你。这次你有危险，我们也知道的，所以堂主和我们特意赶来这里，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你已经跳了下去。”

　　“堂主······”星霓喃喃地说。福先生，是什么堂主？她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如果眼前的爹娘真的是自己的爹娘，那他们已经是福先生的人了吗？

　　潘星霓望着他们悲伤的模样。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即便一个人的外貌能被伪装出来，一个人的眼神、形态也难以伪装。即便十二年未见，爹娘的音容笑貌也都在她的心里。

　　如果不是爹娘，怎么会看上去比她自己还要悲伤？特别是娘，身子都像是承受了太大的痛苦，有些弯了。

　　“你们真的是······”

　　“是啊，星霓。那把匕首，还带在身边么？”

　　她带了很多年，可是为了求福先生进宫救人，自己把那把匕首交给福先生保管了。她有些恍惚，好像自己身边有一个很大的局，自己身在其中，看不真切。但自己正是这样被利用着。

　　真的有这样的巧合么？

　　“赤红色刀鞘，漂亮极了。”福雪康从怀内掏出那把匕首。“不觉掌门让我好生保管，福某人不曾辜负了它。”

　　潘星霓的眉头微颤，“明明是我，亲手把你们埋下的。”

　　“我们一直是‘往’的成员，星霓。那次‘死’也是我们的任务。真的很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循武一脸歉疚。

　　“你们是什么的成员，都无所谓。我不能做出忤逆的事。爹，娘，十二年了，星霓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不在星霓身边，如今星霓已经放下了生死，你们却出现了。星霓不会因为你们和福先生是一起的，就加入你们。”潘星霓的神情十分坚决。

　　“星霓，我说过，你若不加入，我绝不强求。强扭的瓜不甜。即便是真心加入的，背叛我们的也大有人在，为此我十分痛心。我不强求你做任何事。”福雪康微微一笑，“倾城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帮我们杀掉柳伴溪，我早就觉得，光靠以前那一套，已经有很大的缺陷了。你一定会加入我们，但并不是看在情感的份上。你会看到我们的实力，到那时候，你便明白即便你不参与，你也无力回天。”

　　潘星霓颤抖起来，她的一张嘴唇也有些淤青的痕迹，她的唇腔与牙齿不住地打磨着。

　　“你是说，倾城公主······”

　　“她的真实名字叫叶歌谣。她不是柳汉洲的侄女，柳汉洲的侄女被我们杀掉了，替换成了歌谣。所以，你要叫她歌谣，或者倾城公主，都没问题。”福雪康明明在微笑着，看上去却有几分寒意。

　　潘星霓没想到，福雪康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宫内。如果这样看的话，他从一开始就在布局，这局比自己想的还要大，还要可怕。看来，福雪康并不是唐突地叫自己跟着他们。而是自己一开始就是他们的棋子。

　　她看着爹和娘，她忽然觉得好陌生。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从前那些年经历的真实性。

　　“倾城公主，就是因为拒绝了你们的指令，死的么？”她的心冰凉。

　　“我们把毒药给了她，让她给柳伴溪喝下去，她选择了自己喝下去。”福雪康背过了身子。他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脸上那一瞬间的失落。

　　潘星霓头疼无比，腿部又传来了撕扯感。

　　“星霓，你又开始疼了？让娘给你换药吧。”

　　“你们别碰我。你们都走吧，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加入你们。不管你们是什么组织。倾城公主已经死了，她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她宁愿死也不愿意伤害陛下，足以证明陛下确实是一位仁君，她若死了，大豫会沦为人间地狱。”

　　福雪康冷哼了一声。“仁君？星霓，你知道这个词有多么可笑么？”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皇帝。从她还是太子起，她从来没有摆过一天架子，哪怕她说再重的话，过一下也都能原谅。她从来都把百姓放在第一位，她勤奋好学······”潘星霓说着哽咽起来。

　　“住口！”福雪康忽然咆哮起来，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星霓的眼泪滑下来，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了。

　　“我不否认柳伴溪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星霓。”福雪康的嘴巴下沉着，看得出他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是他的罪恶，不是他自己的罪恶，而是他祖先的。你可知道是谁杀害的我的家人？”

　　潘星霓愣住了。

　　她忽然想到，在王法之下，应该不会有人敢如此嚣张。除非······

　　“你的家人，身兼要职？”

　　福雪康苦笑了一下。“星霓，他们也是你的家人。这也是你不得不加入我们的理由。”

　　“我的家人？”星霓有些懵。刚‘活过来’的爹娘，已经让自己的情绪翻江倒海了，怎么又冒出个自己的家人？在她印象中，爹娘似乎没什么亲戚，每年就只有他们三个在一起团聚。所以，爹娘‘死’后，她连个可以投靠，可以收留她的亲戚都没有。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吧······”福雪康微微一笑。“敬莲和循武，并不是你真正的爹娘。你小时候，是我安排他们在你身边抚养你长大的。他们都是我的部下，这一点，在你出生以前便是了。”

　　潘星霓只觉得，自己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但福雪康一脸的坚定，让她没办法不听他说话。

　　“你三岁那年，我让我的部下，将你找到，抱到了你长大的村庄，交给了循武和敬莲，扮演你的爹娘，抚养你长大。你的亲生母亲，失去了你，不断自责，最后有些疯癫了，我便让我的部下杀了她。一个失去孩子的女人，一生都不得安宁了，留她在世上，也只会徒增痛苦。”

　　“你杀了我的亲娘？”潘星霓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你的脑子里，真的没有一点点模糊的影像么？她已经拥有了你三年，那三年，你们过的都是穷苦的日子，谁都可以欺负你们。星霓，你不能和她一起成长，和她一起长大，你会成为一个平凡得不如一只蚂蚁的人。我不会让你成为那样的人。”

　　她的脑子里，还真的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她有时做梦，梦到自己被抱着，自己在哭，自己好像很小很小，抱她的人不是娘亲。她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只是思念爹娘了。

　　福雪康看到她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便知道她也许还残存着一点点印象。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家到底怎样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我们？”潘星霓的语气中明显有一股怒意。

　　“你本来不该存在在这个世上，星霓。不过正是因为你的不该，才让你真正活了下来。你的兄弟姐妹们，全都被柳家杀得精光。他们没有被烧死，因为他们有的还没有意识，活生生被摔死或者用剑刺死了。”

　　潘星霓越来越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这些事真的在她的承受能力之内么？自己与皇家有什么渊源，眼前的福雪康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的头越来越疼，腿也疼得厉害。

　　“星霓，你是骆家的人。你的父亲姓骆，叫骆协，是前朝太子。”

　　“骆······”星霓不是不知道这个姓。

　　在大豫，这个姓已经消失了。但凡这个姓氏的人，为了避免麻烦，全部都改了姓氏。潘星霓知道，这个姓氏是梁朝皇室的姓氏。

　　“曾经荣耀的姓氏，到了现在，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瘟疫。”福雪康笑了起来。

　　“你说我的亲生父亲是前朝太子？”潘星霓拼命摇起头，“这不可能。”

　　“这的确不可能。因为大豫的史书上说，前朝皇室成员自觉愧对家国百姓，全部畏罪自杀。但是星霓，书籍上记载的东西，都是为了迎合如今当政的大豫。”

　　福雪康用慈悲的眼神望了一眼潘星霓，“真正的历史，存在在每一个经历过它的人心里，身体的伤疤里，还有或恐惧或憎恨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