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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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没有听到了。
卫庆思维渐渐发散开去，蒙尘的记忆逐渐苏醒。试图忘却的一切在这一刻沸腾起来，原已灰暗的眼里翻涌着思念，悲伤，痛恨......
阖眼，将千思万绪沉淀在眼底深处，幽深得正如那无波的古井。
“不善。”
话语从角落响起，明明是清冷的声音，却让人感到这之下似乎掩盖着无尽的叹息，就像是含着火的冰。而声音的源头，正是那位身着短衣的男子。
“卫庆，你......你说什么？”酒馆老板闻声看去，惊讶道。
“......此处筑音不善。”卫庆补充道。
一家酒馆的酒保竟出此狂言，随意臧否堂上客人击筑，旁观之人纷纷交耳窃语。
“客人，您别放在心上，那酒保他......”酒馆老板歉意万分，刚想赔礼不是，却被这客人打断。
“无妨。” 客人挥挥手，作不在意状，然后转向卫庆，“你可否善击筑？”
卫庆微微点头，道：“善。”
客人抚掌笑道：“好，好！那烦请足下前来击筑一番，可好？”客人毫不怪罪，反是大喜，言语中充满期待。
卫庆行一礼，从角落中走出。这时，酒馆中的人们才看清了那位短衣酒保的模样——深黑的宛如古井深潭一样的双眼，略有些许瘦削的脸颊，薄唇微微抿着，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明明是一身仆人打扮，却掩盖不了那来自最深处的宛如玉竹一般的气质。
筑音起，故人归。
筑声从那骨节分明，略带有薄茧的手中传出。起初是含蓄收敛，像是在述说某件故事的开端，娓娓悠然。片刻后这乐音中充满了欢喜，似是知己相交，也或许是恋人相随。旋即，乐音低哑，嘶嘶断断，如闻风吟，如听江啸，萧萧然。后来，似又是千钧之石悬吊在即将断裂的细丝上，筑音急促而疯狂，仿佛下一秒就是生死之断决。
啪——
弦断了。
卫庆发丝散落，低着头，将脸上的神情掩在了阴影里。
满堂俱静，人群抑着呼吸。
随后，一个掌声，两个掌声，一片掌声响起，满堂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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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男子换回过往的装束，重新执起了尘封着的属于自己的筑。
玉面清冷，凤眼微垂。
后来，宋子这儿的人都知道，酒馆有个人叫高渐离，他从曾经的燕国逃来，隐于此地。
后来，市间常有筑音绕梁，途经的人无不叹息，逡巡不肯离。
后来，凡有人宴宾客，便有击筑弦声响。
后来啊后来，这事儿传到了殿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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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他......他可是高渐离啊！传言最与荆轲交好，而荆轲他又是......”一大臣进言道，见殿上那人威严而坐，即使一言不发，周身也散发着杀伐之气，压迫感席面而来。大臣于是一个战栗，忙噤了声。
那是一统六国之人，是天子，是始皇。大臣跪坐着低下头，丝毫不敢再出一言。
五色旒遮掩着始皇的神情，棱角分明的下颔显露着，始皇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
安静的空气不知持续了多久。
“免其死罪，矐其双眼，召见之。”殿上回响着威严的声音。
大臣呆愣片刻，旋而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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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渐离瞎了，因为他受邀于始皇。
他要为秦朝皇帝击筑。
他踏上了殿堂，四周是大臣们静默的呼吸声，一起一伏。他古井般的眼如同被蒙上了一层灰翳，微微低掩着。薄唇愈发苍白，也抿得更紧了。不过，他的身影，似乎又消瘦了几分，却依旧挺如修竹，仿佛永远的无法折断。深如墨色的发丝垂落在纯白宽袍上，挑着几缕束在脑后，衬着原本如玉的脸更加莹白。
高渐离怀抱着他的筑，紧紧地握着，指节处显得有些微微发白。
“筑很沉吗？”殿上那人忽然开口。
高渐离垂着眼，眼睫微微颤动着，道：“是小人体弱，身体不如从前了。”
始皇没有再言语，只是能感受到那透过五色旒的仿佛能看破一切的视线。
筑音响起，旋绕殿堂。
悠然得像是在怀念谁，思念谁，像是在倾诉，在呢喃。
整个殿堂沉浸在这击筑声中，始皇微微阖上眼，也自是沉浸其中。
忽然宫调转为羽音，音振而激昂，如风暴席卷，骤雨倾泻；后又化为变徵，像是狂风后的悲壮，涛涛易水的绝唱。
击筑声戛然而止——
始皇怒目圆睁，只见高渐离将筑掷起，直击高堂之上！
那注满铅的筑，就在始皇的头顶——
哐——
长筑重重地砸在地上。
鲜血撒溅一地，落了几滴在筑上。
筑仅仅擦过始皇袖袍，并未伤之分毫。而那一地的血，是拔剑而起的始皇，直直刺向他的。
灰翳的双眼微微失焦，却依旧显露着必死的决绝，直直地，盯向始皇所在的方向。鲜血从高渐离的胸口涌出，浸湿了那一身白裳。他咳出一口血，染上赤红的唇使得他的脸竟透着一分妖冶之色。
“呵——”
高渐离嘴角微微一陷，那是从那之后，他的第一个笑。
咚——
高渐离倒在了殿堂上。
“我来陪你了，荆轲......”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