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有待叶长青》李克用程敬思

21、番外：医务室

　　单位医务室，出了名的不解决任何问题只能开点药的那种老式官僚作风，就差门口贴张A4纸“有事没事都别来”。
　　挂号费2元还不能在线支付。青青曾经陪同事来过一回，满世界借现金，最终拿着张百元大钞去挂号，里边的工作人员也为难，找不开阿亲。

　　跑题了，叶童鞋再次光临医务室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黄叶满天的季节，难得穿回极显女人味的性感叠襟裹身毛料撞色连衣裙，回头率还是蛮高的。
　　同事边啃着栗子边交头接耳：青青这是有人要了？那还驻外不？
　　莅临指导工作的迟主任：……
　　陪同莅临指导工作的张胖子：“…头儿，您吃几颗栗子，青青扛来三斤”。
　　方察觉领导驾临，众人纷纷起立热烈欢迎。
　　这组就是这个风格，该懒散懒散，该玩命玩命，绝对不惜力，内部关系贼融洽。年底评先进互相推举，弄得张胖子每每很是为难，顺便也让迟展颇费思量。
　　视察完工作，迟展回17楼办公室。
　　远远的，就望见自己办公室门口放着包什么东西。
　　迟展弯下腰，原是包糖炒栗子。
　　便签字条小小一张：
　　迟老板
　　栗子请吃
　　叶青青
　　栗子仍是温热的。
　　迟展无声笑了笑，开门。
　　一个几乎不吃零食喜甜食的人却喜欢满世界送吃得，她常说最大目标是让广大人民群众都胖上10斤，自己就不用减肥了。
　　自己跟自己拧巴的叶青青，拧巴的真实可爱。

　　敲了敲门板，程溪进门：“哎，居然有栗子？”
　　“同事拿来的”，迟展把字条反扣，往里边挪了挪。“味道不错”。
　　程溪也没客气，刚喝了几口EXPRESSO，嘴里正苦：“这家是老字号，得排很久，你们部门的真不错”。
　　“嗯，吃货比较多”。
　　“周末能帮个忙不？”
　　“你娘又来了？”事情不妙。
　　“还是你了解，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阿”，程溪扭头就走，还不忘抢几粒滴溜溜圆的糖炒栗子。
　　迟展额头直冒黑线。
　　程溪的娘亲大人，真不是一般的彪悍。

　　下午4:20，张胖子发微信，要来签字。
　　下午4:30，迟展问：
　　---何时来
　　张胖子立刻发来语音：
　　---头儿，同事在楼梯间一脚踩空，我先送去医务室。您老稍等，马上就来。
　　片刻又发来两张图片，腿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是…
　　---谁？
　　---青青。
　　迟展无语，果然是叶青青，天天蹦蹦跳跳的走路不老实，能走楼梯就不坐电梯。
　　没两分钟，张胖子又问：
　　---头儿有现金不？
　　---五分钟。
　　迟展翻出钱包，准备份子钱特意取的888。
　　下楼快速走到医务室，一进门就见青青惨白惨白的一张小脸。
　　医生正在擦碘酒，瞧表情，也很无语。
　　“多大岁数了？”
　　“快…40了”。
　　见救星到，张胖子赶紧过来打招呼：“头儿帮忙盯会儿，组里正忙呐”，用跟体型严重不符的灵活身姿瞬间逃走。
　　出医务室，胖子摸把额头的汗。
　　叶子，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得抓紧阿，争取把万年冰山脸拿下！
　　部门上上下下一致认为，青青小叶子童鞋跟迟老板配一脸，哪儿哪儿都般配。眼睛不瞎的都瞧得出来，俩人绝对互有好感。也都老大不小的，赶紧的！

　　迟展认命，拿着单子去缴费。
　　青青快步下楼梯，一脚踩空摔下五六级台阶，万幸骨头没事，只是腿上磕得青青紫紫，今儿穿的还是裙子，瞅着跟家暴似得。
　　迟展颇心塞。
　　“我…”青青咽口水，领导那张脸虽说没啥表情，可看着好吓人呐，“我以后一定注意”。
　　“能走路吗？”迟展拎她的包。
　　“能能”，青青起身扶着墙慢慢走。伤情不重，就是看着忒惨。
　　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迟展开车到入口，青青坐副驾驶。虽说不是头一回坐领导的车，可这感觉，还是挺尴尬。心底默默骂了胖子一万遍，跟他说别跟领导汇报，弄得自己又在领导面前出了糗。
　　人走背字，喝口凉水都塞牙。

　　车子刚出单位，又来事了。
　　领导用方言接电话，青青竖着耳朵听着，连蒙带猜能听懂几个词儿。
　　不对阿，领导还会说吴侬软语！
　　挂断电话，迟展说：“程溪的妈妈来了”，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WHAT！谁！
　　青青惊着了。
　　原本明天御驾亲临的程家太后提前杀到，走进小区才发现没带儿子家门钥匙，打电话程溪也不接，就打给迟展。
　　“把我放路边得了”。
　　看眼路况，迟展果断道：“直接过去”。刚进三环主路，哪停车去。
　　车子开进小区，路边站着位时尚老阿姨，怎么看年轻时都是个大美女。
　　迟展下车，青青也跟着下车。
　　“小迟呀”，老阿姨贼热情，普通话里夹杂着江南口音，可好听。
　　之后是彼此寒暄，迟展对青青的介绍就两个字——同事。
　　迟展跟程妈妈的交谈时而吴侬软语，时而湖广话，青青听得云里雾里，原谅在帝都长大的人，唯一会说的方言就是人人听得懂的北京话。
　　程妈妈是苏州人，当知青到了湖广，为爱情和工作并未回到江南；迟家三代人更是走遍大半个中国。迟爷爷干革命常年在南方各省活动，迟爸爸生在苏州、长在上海、工作在湖广，夫人是南京人，家里同时能讲三种方言。
　　顾不上研究人家的家谱，青青此刻是一脑门子黑线。
　　程家太后看她的眼神那是相当的似有深意，问话跟查户口似得。
　　青青是哭笑不得，程主任不回复她的微信，也挺好的，真的。

　　三个人坐在小区旁边的高档餐厅里，青青埋头研究菜色，能不说话绝不说话，努力当个没有存在感的壁花小姐。
　　程溪是姗姗来迟，连连告罪。
　　菜上齐，程家太后道：“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的了，个人问题得抓紧呐”。
　　青青低头，努力吃菜。
　　“叶小姐，你是…”
　　青青抬头：“我离异”。
　　程妈妈的脸色秒变，又强行缓和气氛道：“没事拉，年轻人谁没个过去”。
　　“我能养得活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青青的牛脾气上来了。
　　气氛略显尴尬，迟展主动给阿姨盛汤。
　　一顿饭吃得真心塞。

　　吃过饭，趁着程妈妈去洗手间的空档，程溪方道：“实在是抱歉”，又注意到青青的腿：“怎么了？”
　　“磕了一下，不碍事的，我先撤了阿”，青青紧了紧风衣，转身跟迟展示意，独自走进夜色。
　　程妈妈归来，跟儿子回家。
　　迟展追了几百米，仍不见青青身影，刚想发条微信，就见她坐在路边长椅上，啃面包。
　　她的样子，很是落寞，迟展从未见过的落寞。
　　长椅另一端是对小情侣，你侬我侬的蜜里调油。
　　程溪的微信：
　　---找到叶青青了吗？替我说声抱歉，非常抱歉。
　　---还没找到，微信你发吧
　　---好
　　片刻，马路对面的叶青青低头看手机。看样子，并未回复。
　　小情侣离开，程溪走了过去。
　　“怎么啃面包？”
　　“没吃饱，你不饿吗？”青青似乎不太意外。
　　迟展叹声气。
　　青青隔着纸袋子掰面包，递了过去：“牛奶蜂蜜吐司，尝尝？”
　　迟展还真饿了，程家太后他认识近四十年，一提就头疼，真不知道程溪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
　　“老人家的话，别放在心上”。面包味道不错。
　　青青深吸一口气：“程主任靠实力单身，好样的”，叶童鞋开启毒舌模式，“那就祝愿老人家早日找到对她百依百顺的儿媳妇，一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程主任这么优秀，一定得踅摸个绝世大美女”。
　　迟展啃面包，这话应该录下来放给程溪听听。
　　“腿还疼吗？”
　　“无所谓，反正怎么着都会好”。
　　叶氏发脾气，迟展总算是领教到了。他一向不大会安慰人，此刻更是词穷。
　　不过叶青青突然发现了新大陆，看看手里面包包装袋，再瞅瞅马路对面的蛋糕房，一拍脑门：“这不是…”
　　果真是神一般的观察力，才发现阿…正是上次给迟展买生日蛋糕的地方，长椅还是那张长椅，蛋糕店依然是那家蛋糕店。
　　“可惜驻站就吃不到这么软的面包了…”
　　“…还能晃荡两个月，我一定要多吃，吃成死胖死胖的，出国减肥去…”
　　“…就是舍不得组里的人，胖子虽然抠门可对我特照顾，我心里都知道，齐洁这婚事都拖了好几年了，大林上回陪我走了10公里…”
　　“…特担心林宁，别再被她家太后逼着去相亲，恨不得是个男的就成…吴琼更是，都躲到青岛去出长差了…”
　　“…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我们挺努力的，为什么到头来还要怪到我们头上…从小让好好念书别谈恋爱的是家长，长大了逼婚的也是他们…我一没爹没妈的反倒是耳根子清静的…”
　　“…无所谓了，怎么过不是过？遗嘱我都写好了，反正也没啥大财产，一气儿捐给国家…”
　　吃完手上最后一口面包，迟展问：“现在撤回驻站申请，还来得及”。
　　青青侧过脸，定睛看着迟展：“主任，祝您老步步高升”，眼神甚是凌厉。
　　非工作场合，头一次，她称他“主任”。
　　青青生气了。

　　安抚好自家太后，程溪进书房。
　　微信上仍没有叶青青的回复。
　　上一条还是半年前她发来的告白微信。
　　---程老板，如果您老缺女朋友，我想试一下
　　伸手托住额头，程溪想，改天当面道个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