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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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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淮的力气哪里抵得过厉扬,他顶着门,舒淮分毫未能撼动。
就那么僵持着,三分钟过后,厉扬想起他在这同一小区的一单外卖还没过去。他往后退了两步,抛下一句:“别怕我。”便转身离去。
人消失在电梯里,舒淮紧绷的神经方才松弛下来。
舒淮回到书桌前,却再也无心继续码字。
她抓耳挠腮,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判若两人的厉扬,心下好奇不已,又问不出口。
她外卖写的姓名是洋芋酱,不是本名,厉扬应该事先不知道是她的。是她行为太怪异了吗?他故意假装走远引她打开门。
别怕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舒淮用脑袋狠狠撞了两下桌面,心情乱七八糟。
良久,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正准备给阿宥发微信,来电铃声猝不及防响起。手机在掌中震动不停,看着陌生的来电号码,舒淮的心脏仿佛也跟着震颤。
手心开始冒汗,喉咙发紧。
是谁呢?
是他的话,她该说什么?
你好...我不是怕你...
我不用你赔奶茶...
我行为有点怪吧...
满脑子的我我我...腹稿万千,忐忑无措,舒淮想假装没接到电话,等着铃声熄灭,又隐隐期待着,他会坚持多久呢。
来电铃声一如主人的作风,强悍霸道,一直锲而不舍地响着。麦兜响当当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循环着,在阒静的房间里显得愈发清晰,舒淮捧着手机,一动不动。
“我个名叫麦兜兜,我阿妈叫麦太太,我最喜爱食麦甩咯,一起吃鸡一起在歌唱……”
接吧,接吧,她缓缓伸出手,滑动绿色的接通键。
她嗓音微微发颤,竭力装作自然:“...喂,你好?”
“洋芋酱小姐,你好。”果然是他。
男人的嗓音淡淡,丝毫听不出对她迟迟不接电话的怨忿不满。
“你的外卖已送达,我放在门口了。”
舒淮捏紧手机,手心一片濡湿,她磕磕绊绊:“什、什么?”
“是我把你的奶茶打翻了,理应赔你。”
客套有礼,态度良好,相比前不久堵在门口的强势,却显疏离。
疏、疏离?
她好奇怪,在意他的态度做什么。
是她把他推出门外的啊。
舒淮咬着唇,不明白自己此刻的乱糟糟的想法。
她垂下眼帘,嗓音有些低:“哦。”
电话两端再无声音,只有滋滋电流无声地涌动。
他...还在吗?
不说话了,要不要挂掉电话呀。
此刻的无声氛围令她焦灼不安,舒淮此刻又犯了难,她犯了一种“通电话困难症。”
她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
正欲挂掉电话时,那端再次传来声音,带着隐隐歉恼:“对不起,我刚刚唐突了,吓到你了。”
舒淮怔愣。
须臾,她嗓音干瘪地回复:“没、没事。”
男人似乎轻轻舒了口气,他低低笑了下,由电流划入耳膜:“去拿吧。”
为了印证他这么没躲在楼梯口,他拿远了点手机,那端传来隐隐车流鸣笛声。
然后便挂了电话。
舒淮呆在书桌前,发了会儿呆。
猛然想到什么,她来不及套上拖鞋,光着脚跑到玄关,轻轻拉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地上安安静静放着一杯奶茶。和她点的一模一样,少冰,多加波霸,七分甜。
唇角的弧度一寸一寸上扬,舒淮毫无所觉。
她在门口蹲下来,迅速拿起奶茶,揣在怀里关上门,脚步轻快溜进书房。
抽出吸管,戳开奶茶封口,她猛吸一口甘醇香甜的奶茶,鼓着腮帮子一口一口咀嚼大颗珍珠。
喝完奶茶,她正欲丢进垃圾桶时,余光间瞥到贴在袋子上的外卖单。
不对诶,她没有再点外卖,这应该是厉扬自己去店里点的送过来的吧?
所以怎么会有外卖单呢,她捏着小纸片仔细看了看,厉扬把店里的点单贴在了袋子上面,黑色马克笔在单子上面写了三个字:别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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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扬回到合租屋时,已是凌晨一点。
与他合租的人还没睡,聚在一起打扑克,厉扬推门进来,老张回头看了眼,随口问:“回来了?”
厉扬边脱外套边走进客厅,拿起桌上的灌装啤酒猛灌一口,缓过气来,方才应声:“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点多吧。”老张甩了一对K,咬着烟回:“这节奏习惯了吧?”
厉扬接着脱了T恤,光着上半身晃进自己的卧室,大声朝外道:“嗯,这块儿熟悉得也差不多了。”
他两个星期前在柏市找了工作,送外卖。
正好补的一个离职的人的缺儿,那人也是老张等人的室友,他也顺便住了进来。这一屋合租有五个人,两个两个挤一间房。都是外地人,也都是同一平台送外卖的。
其实从离开警队开始,厉扬便追着蛛丝马迹,周转于各个城市之间。孙豪反侦查能力很强,躲得也深,哪个城市都不会待久。不借助警力,凭自己一己之力深入追查,他什么活儿都干过。
这三年来,他做过网管、开过出租车、当过小区保安、甚至摆过摊卖过烧烤。
老张看了一眼厉扬裸着的上半身,这小子年轻气壮,刚来时身材也太好了,那八块腹肌不是吹的,堪比健身教练。
厉扬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乐事。他拆了一包薯片,往口里扔了一片,挤进沙发看牌。
可能干活太累,吃得也多,他房里堆满了薯片可乐这些垃圾食品的零嘴儿。老张不由得唏嘘:“你也注意点儿啊,我看你再这么吃,不禁嘴,迟早和我一样的肚腩。”
厉扬懒懒洋洋瘫进沙发里,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他正养肚腩呢。
看了一会儿牌,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的便利本。
随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性笔,埋头便刷刷刷写起来,老张看了眼,心里暗忖,又来了,每晚一记。
老张刚开始挺稀奇,问过他记什么,厉扬回答:熟悉客户。他啧舌,暗想客户有什么好记的,记得完记得住么。
厉扬翻了一页,落笔空白的纸张上,写下舒淮两个字。
笔锋倏然一顿,他在指尖转了转,眸子里情绪冗杂,又是疑惑,又是好奇,又是...惊喜。
继续往下写道。
地址:槐荫嘉苑南区16楼2203
手机号:158XXXXXXXX
目标体征:23岁,女,单身独居,个头儿小,很瘦很白,长得清纯可爱,眼睛澄澈鲜灵,比较害羞怕人
笔尖又是一顿,厉扬圈住最后的“比较害羞怕人”,打了一个问号。
越写唇角越收不住,老张看在眼里,总觉得就像一个情窦初开偷写情书的毛头小子。
很快,厉扬回头看了一遍,他才发现自己的写了什么。
他妈魔怔了,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写一堆无效信息做什么,还...怪恶心人的。厉扬自我嫌恶。
他伸手准备撕掉这一页重写,目光落在手机号上,动作一滞。
厉扬垂眼,慢慢放开,合上了便利本,重新塞进裤兜里。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掏出手机,输入158XXXXXXXX,编辑名称——
他想起她店外卖用的名字,厉扬有些乐,笑着输入:害羞的洋芋
然后便不假思索给“害羞的洋芋”发了条短信:【茶好喝吗?】
—
舒淮是个夜猫子,习惯熬夜,此时此刻她正在乐不可支看着深夜游戏直播。
即刻便收到厉扬的短信。
她看到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奶茶好喝吗?】
大半夜发短信,这个人不睡觉的吗?
舒淮咬唇,不由得想。
她退了直播,切换到通讯录,翻开寥寥无几的通话记录,中午十一点半有一通未接通来电。
二十分钟后,通话480秒的来电记录,静静躺在来单记录里。就是刚刚发来短信的电话号码。
舒淮退回短信界面,盯着这条短信出神。
要回复吗?回复什么啊。
她在输入栏删删减减,编辑了半天。
没过多久,那个人又发来一条短信:
【手头紧,日子苦,讨生活不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后多多派单给我吧。】
“......”
舒淮杏目圆瞠,鬼话连篇!
她戳着屏幕删掉最后编辑的“你还没睡吗?我就要睡了,你快睡吧,不要熬夜。晚安。”,鬼使神差输入了一个字:【好。】
回过神时,已是发送成功。
好...好?!
还有比她更口是心非的人了吗。
舒淮一头栽进枕头里,在半空中狂蹬腿,心里一片哀嚎。
呜呜呜她脑子进水了吧?
好什么好呀,明明这么粗劣的瞎话!
再再再再说了,凌晨一点秒回消息,显得她好...
她着什么急啊啊啊啊啊!
厉扬收到一个好,一个人看了好久,盯着那个字,乐不可支。
小丫头真好骗。
他旋即又回复:【厉扬专送为你服务。】
舒淮的卧室里。
手机又是一声震动,舒淮忙不迭拿起来看。
厉扬专、专送?专送...又是什么意思嘛。
他怎么总喜欢这么对她说话...
舒淮整个脸涨得通红。
手机仿佛烫手山芋,被她“咻”地一下扔到远远儿的,在床沿边要掉不掉。她捞起一旁的枕头,蒙住冒着热气的脸颊耳廓,好像这样就可以忘掉刚刚的羞窘。
良久,她磨磨蹭蹭挪到床沿,慢吞吞把手机拿回手里。
又进来一条新短信,舒淮想象不出他的语气神态:
【早点睡,晚安。】
心跳倏然加快,鼓噪不歇。这夜注定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