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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北魏风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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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御花园的曲折游廊上,元珺一身素白长裙,发间戴着白花,正撒着鱼食喂锦。
未几,两道人影朝她走来。
到了游廊前,兰雅且停下脚步四处环看。
司马锦独至公主身侧,沉声呼唤:“珺儿。”
元珺凝目相对,自娇花绽放后,她的面上多了几分成熟韵味,就连这一身素衣也已掩盖不住她骨子里的明艳。
不等公主开口,司马锦便又出声问道:“太子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元珺没有否认,将手中剩余的鱼食随手全撒进池中,淡淡道:“是我与高家联手了。”
“高家?你是指厉威将军高飏?”司马锦一丝意外。
“嗯。”元珺点头道:“二皇子端严渊默,有君人之量,他们想让元恪当上太子。”
司马锦面色一沉,眼神左右浮动,在脑中将事情快速一捋。缓缓,她凝声问:“此事还有谁牵连其中。”
“达纳哥哥替我暗中联络着鲜卑各部族,他不知道我和高家的谋划,只以为我想煽动点动静让陛下头疼。”元珺不做隐瞒:“但高家私底下的动作我就不清楚了。”
“珺儿,太子也是你的侄子,他才十四岁!你可以用任何阴谋诡计对付陛下,但太子尚且年少,秉性也并不差,你不该这样利用他。”司马锦语气略硬,带着责备口吻。
到底是她活得太干净了,也没有公主这么狠辣的心肠。
“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元珺没有过多解释,她知道司马锦不会赞同的自己的作法,纵使令她觉得自己冷血歹毒,这事也不会有收手的余地。
司马锦微一握拳,凝声道:“珺儿,让我来想办法离开这里,你不要再参合那些阴谋诡计当中。五胡乱华之后天下好不容易平定,纵我们有私心,也绝不能让北朝的百姓再陷入水生火热之中。”
她有她的大义及底线。
可她不知元珺原本也有这样的追求,只是回报给她的却是帝王的忌惮和手足情深的破裂。
她的冷血一面,不过是因看清自己从头到底只是帝王的一只熬鹰。用所有的美好将她束缚,令她感恩,然后在她想要翱翔的时候折断她的翅膀,困死与金笼。
元珺叹出一口长气,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司马锦将她的手牢牢牵住,用掌心的温暖去融化她:“我听说西域之外风俗开放,将来我们就去那里生活吧。”
远离宫闱,远离朝堂,也远离这是非的漩涡,过最简单平凡的生活。
元珺为之动容,紧紧抓住她的手,犹抓最后一株救命稻草:“我知道了,今后都听你的。”
司马锦温柔展笑:“娘子甚乖。”
元珺眉梢一跳,故作一丝不满道:“我是公主,你是内官;我为君、你为臣。怎么说也该是你做娘子。”
司马锦唇角笑意更深,轻轻道:“春风塌上也不知是谁三番四次求着我喂。”
现今风月事上公主越发被动享受,还说不是小娘子?
元珺不作反驳,将她五指狠狠一扣:“今晚本公主一展雄风要你好看!”
“臣,领命。”司马锦眼眸微眯,满口宠溺。
两人之间的不欢也瞬息消散。
不久之后,天子在清徽堂引见群臣,议废太子。其实这也是保住太子的唯一方式,警告背后那些做小动作的人,别妄想动摇他的政治。
经过两个月朝堂争议,太子终被废为庶人。与此同时,恒州刺史穆泰、定州刺史陆睿相互合谋,暗中勾结鲜卑旧族起兵叛乱,打算推举朔州刺史阳平王元颐登上皇位。
元颐假装同意以保平安,秘密上奏朝廷揭发。天子立马派遣任城王元澄,率领并州肆州的军队去讨伐。
一群叛党成功被捉后,天子微服出宫亲自审问,却没有问到他想要的答案,最后诛杀了所有谋逆之徒。
可就在事情平息后的第二年,天子巡幸长安之际,御史中尉李彪秘密上表,告发废太子曾参与那场谋反。
但因太子被废,所以穆泰与陆睿改变了计划,借阳平王元颐的名义继续谋逆。
元宏一时怒意昏头,急派咸阳王元禧与中书侍郎邢峦率人带着毒酒赶赴河阳,逼废太子自尽。
元珺得知消息,立马冲去金墉宫求情,偏偏是她的求情令天子生疑。
“恂儿叛变是不是你怂恿的!”元宏龙威酝酿,一触即发。
“我没有。”拓跋珺厉声否认。她确实没有,她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难道陛下会不清楚?
“你最好没有,否则我就让你给恂儿陪葬!”元宏的口吻俨然还是爱那个孩子的,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子嗣。
虎毒不食子,当初罚太子的一百多棍都只是打个皮开肉绽,演足戏给外人看而已。若不是这回又牵扯到谋逆的事情上,他怎舍得杀自己的亲生骨肉。
“皇帝哥哥。”元珺已是许久不再这样唤他:“求你念在林氏的份上,法外开恩!”
元宏竟有一丝动容,但是想到废太子所为,不由愤道:“那逆子是要谋逆,弑父!你要朕开恩?今后国法何存!林氏若知道此子如此之大不孝,定支持朕的决定。你也不必再替那逆子求情,永寿这会儿已经在半道上,一切都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元珺眼眶立马通红,揪住衣襟只觉哀痛:“恂儿出生那年,我第一次做姑姑,万般激动,抱着襁褓里弱小的他……那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侄儿,也是皇兄第一个孩子,我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就希望他此生永远这么平安顺遂,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快乐……皇兄……妹妹从来没求过你,这一次,我只求别杀恂儿……”
说到这,她哽咽住了。
元宏面上怒意顿时全消,眉眼间逐渐也浮现了悲伤:“是朕没有教育好他,也是朕过份珍惜这个孩子,无意中将他捧杀。”
他不由又深深叹气:“可惜事已至此,我们都回不了头,身处帝王家你该明白这件事是没有宽恕的余地。”
天子态度坚决,元珺也不再劝说下去,含着一汪热,怅然若失的回往后宫。
而她前脚刚走出君殿没多久,门外候着的内侍刘应垂首回到殿内。
“陛下。”他低低语调。
“你怎么看?”元宏面色忽然变阴沉。
刘应如实道:“公主话意真切,太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奴才以为公主与此事或无关联。”
元宏沉默住了,也许是他多心,又或许是公主演得足够逼真。
他尚不能相信公主是干净的。
另一边,元珺回到自己的寝殿后,就让兰雅取酒来买醉。
很快的,司马锦就从宫女的议论中听说了太子被赐死的事情,遂放下公事火急赶去见公主。
元珺喝得微醺,趴在床上,口中时而发出啜泣,然面上无泪,眼神且格外镇定。
司马锦推门而入,急急地唤:“公主!”
拓跋珺闻声望去,便见她满是担忧的跑进内室。
司马锦微一怔,公主并无伤心难过,她迟疑一瞬,开口道:“我听说你去求陛下开恩了。”
拓跋珺坐起身,淡道:“也不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