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胡安的契约》i桑梓

9、第九章 袁莹

　　学校门口有个小卖部，卖些零食、玩具、贴画什么的，每天路过都是被围得水泄不通。胡安从不凑热闹，因为她不喜欢人多，因为她没有很多零花钱，因为她觉得那里的东西都很幼稚。

　　“雨书，听说小卖部新来了一批戒指还有玫瑰花，要不要去看看？”
　　“戒指和玫瑰花？”
　　“嗯，马上就母亲节了呀，你给妈妈买了什么礼物吗？”
　　“母亲节？”
　　“嗯，我打算去看看，咱们一起吧？”
　　“好。”
　　胡安翻出了所有积蓄，五角的、两角的、一角的、还有一些硬币，一共五块钱。

　　“咱们走吧。”安歌背好了小书包转身看着胡安。
　　胡安摸了摸兜里的全部资产，点了点头。

　　“哇，胡安，你看那个玫瑰花好漂亮啊！”安歌拿起：“还有香味呢，你闻。”说着递到胡安面前。
　　小卖部阿姨抢回了安歌手里的玫瑰花，有些不满：“哎哎哎，别动手啊，要买哪个跟我说，我给你们拿。先给钱啊。”
　　尽管这样，胡安还是闻到了，确实很香，比安歌之前送给胡安的彩色小香珠还要香。

　　安歌指着那朵玫瑰花：“阿姨，我要那个。”
　　阿姨翻了个白眼：“那个可是刚到的香水玫瑰，一共就三只，十五一只，不讲价。”
　　“给。”安歌递过一张一百块。

　　阿姨拿着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真伪，笑着说：“你等着，阿姨进屋去给你拿零钱啊。你再看看别的，今天来了好多新货呢，你看那个小手枪怎么样？二十五一个，你要的话，阿姨二十就卖你。”

　　安歌摆摆手，拿着玫瑰问胡安：“胡安，你买什么？要不要也来个玫瑰？我觉得这个玫瑰挺好看的。”
　　“是挺好的。”胡安看看玫瑰，再看看其他东西，这玫瑰也太耀眼了，一直在说：买我，买我。
　　胡安想了想自己的资产，把身子转到另一边，另一边是戒指，胡安心想，这个恐怕更贵吧。

　　安歌拿起一个戒指，试了试，问：“阿姨，这个多少钱？”
　　阿姨瞥了一眼：“五块，那边的全五块。”
　　胡安心头一喜，仔细挑了起来，花花绿绿的闪着光，看久了让人头晕。“雨书，我去那边等你啊。”
　　“好。”

　　“阿姨，我要这个。”胡安挑了一个金丝的圈，中间镶着一枚红色“宝石”的戒指，一路欢喜。
　　到家后迫不及待的拿给胡氏：“妈，你看，我给你买了个戒指！”
　　“哈哈哈哈，给我买了个戒指？”胡氏正在做饭，右手拿着铲子，用胳膊擦着头上的汗珠：“你先放桌上，一会儿我做好饭过来看啊。”

　　“好！”胡安把戒指放在饭桌上，又怕油污碰到，放到书桌上，又怕钢笔水碰到，最终放在了电视前面，搬了小板凳远远的看着。

　　“这是什么啊？”
　　胡安骄傲地：“爸。那是我给我妈买的戒指！我可是挑了好久呢。这是最漂亮的。”
　　“戒指？”一边说一边捏了一下：“什么啊，一使劲就变形了啊。”
　　“爸！”
　　“什么破玩意儿，专门骗你们这些小孩儿的。”说完顺着窗户就扔了出去。

　　“好好的，怎么又喊起来了？”胡氏端了最后一个菜上桌：“来，吃饭吧。”
　　“没事儿啊，你看她，被人骗了，还挺认真。哈哈哈哈。”
　　窗外是一片小腿那么高的野草。
　　胡安觉得自己难过了那么一下。

　　五年后。
　　“新学年大家要有新气象。”张老师站在讲台：“这学期开始，大家可以参加小饭桌了，就是中午可以在学校吃饭，不用回家了。当然，这是自愿的，回去都跟你们家长说一声，要报名的来找我。”

　　“哎，你报名吗？”
　　“哎，你呢？”
　　同学们好奇的互相打听着。

　　安歌转过身：“胡安，你呢，你参加吗？”
　　“我得回家问问家长……”
　　安歌把粉色本子放到胡安桌上，拍了拍：“回家看。”

　　晚上，袁家。
　　“妈，今天老师说学期开始可以参加小饭桌了，中午可以在学校吃饭，不用回家了，我可以吗？”
　　“强制吗？”
　　“不是的……”
　　“那等你爸回来问问他吧。”
　　“他去哪了？”话音刚落，就响起开门的声音。

　　“我们回来了。”袁尺拎着行李箱，背着包还拿了两个袋子：“来，进来。”
　　胡安赶忙上前接过袁尺的大包小包，放到一旁，站到胡氏身后。
　　“这是袁莹。”袁尺笑意盈盈看着门口这个叫袁莹的女孩儿，像安歌的爸爸看安歌时那样。

　　胡安没听见他们之后说了什么，脑子里都是袁尺的表情。
　　原来，他也会笑。

　　“小八啊，小八？”
　　“嗯？”胡安还有些不适应袁尺这种慈父的样子，战战兢兢：“什么事？”
　　“袁莹以后就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胡安点点头，心想，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吧。

　　“那周末咱们去家具市场，给你那屋换个双人床，这两天你们就先凑合一下，好不好？”
　　胡安点点头。

　　“哦，对了，爸爸呢，本来是给袁莹买了一个水壶，可是呢，她刚才说喜欢桌子上的那个，就是你现在用的那个。你可不可以把你的那个给她，你用爸爸新买的这个。”说着从进门的那个大口袋里拿出一个棕色的水壶，边说边拆开包装，给胡安展示：“你看啊，这个是新的，还是保温的呢。新的换旧的，你可是赚大了。”

　　“新的，给我？”
　　“嗯，新的给你。”
　　这是袁尺第一次送东西给胡安，尽管本意不是要给胡安的。

　　胡安双手准备接过，袁尺突然拿回，认真地问：“你可是要答应把你现在的给袁莹啊？”
　　胡安双手悬在那里，有些失落，她早就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是没有选择权的，接过水壶自然是要交出现有的，可袁尺竟连这种小事也要再次确认。

　　胡安放下双手，转身去拿桌上的水壶，那是一个粉色的水壶，白色的盖子，水壶身上印着独角兽和七色的云，那个盖子上有个按钮，轻轻一按，吸管就会弹出来。是迟木哥哥送的，胡安一直当宝贝，还央求胡氏做了一个水壶套，水壶上一丝划痕都没有。
　　胡安不舍地看了看水壶，默默跟她告别，之后郑重地递到袁尺面前。

　　袁尺把新水壶随手一扔，像怕胡安反悔一样夺过粉水壶起身喊：“莹莹，你看这是什么。”随着袁尺离自己越来越远，袁尺的声音稍微小了些，听起来没有那么刺耳了。

　　“哇！小叔叔你可真好！”
　　“哈哈，我们莹莹开心就好！”
　　胡安站在那，捡着被扔在地上的棕水壶，听着别人其乐融融。

　　睡觉前，胡安来到他们房门口，怯怯地：“爸。”
　　袁尺看到胡安，冷哼一声：“哼，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要反悔是吧？我告诉你，不可能了。”

　　胡安忍住想要反驳的心意，挤出一丝笑意：“不是反悔，我不反悔。我只是来问问我可不可以参加小饭桌。以后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哦，那好啊，不反悔就行。其他怎么都行。”
　　“谢谢。”

　　回到房间，袁莹已经睡了，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胡安拿出安歌的粉色本子，趴在被窝里翻了起来。

　　“安歌&雨书的日记——写给雨书的一feng信”
　　胡安噗嗤一乐，心想，这个家伙，看起来学习很好的样子，封字居然不会写。

　　雨书：
　　展信佳！
　　我还可以这么称呼你吧？刚来的时候，手工课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我事先不知情的。我其实知道同学们背后是怎么议论我的，说老师对我好，说我是老师家里亲戚。其实不是这样的。
　　因为这些传言，只有你一个人愿意跟我做朋友，其他人都会躲着我甚至说我坏话。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而且你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些事情，还会无条件帮助我。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我转来这里只是为了办手续方便些，等这学期结束，我们全家都会出国。走之前，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这些，向你道歉，更要谢谢你的陪伴。日后，我会坚定的成为一名律师，希望你也是。这样，以后我们会再相遇。
　　祝你一切都好。
　　对了，这个本我想带走作纪念可以吗？
　　期待回复。
　　-安歌

　　起名事件之后，这个本子就成了两个女孩儿之间的共同日记本，学生间的八卦，课业的吐槽全在这里，几年过去，终于没剩几页了。胡安趴在床上费劲的回信，写完时已经热得浑身是汗，出来大口喘着粗气，看到不远处的袁莹，又轻轻收起日记本，静静躺下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胡安觉得自己在挨打。
　　“袁小八！你个死丫头！”袁尺的声音震耳欲聋，胡安全身缩成一团不知该往哪里躲，胡氏在一旁一直拉：“你别打了，你先问问怎么回事再打也不迟啊。”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她欺负莹莹了！”
　　趁袁尺说话的时候，胡安跳下床，躲到墙角，看着坐在床边抽泣的袁莹，踮着脚戳了她一下：“你怎么回事？”

　　袁尺像抓到了现行：“你看看，你看看，当着我们的面儿还打她。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说完抄起皮带就抡了过来。
　　胡安躲闪不及挨个正着，胳膊上一道红印立马显了出来。

　　胡氏一步迈上床，挡在胡安身前，朝袁莹：“莹莹，你快说，胡安到底怎么你了。”
　　袁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抽泣一边说：“小叔叔……胡安……”

　　袁尺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看看，给我们莹莹委屈的。”说完走过去让袁莹靠在自己身上：“莹莹，你大胆说，小叔叔给你做主！”
　　“我做梦，梦见我家了，我想我爸妈。跟胡安没关系……”说完又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余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胡氏叹了口气回屋去了。袁尺安慰袁莹：“莹莹乖，继续睡吧，别哭了，你要是想家，放假我带你回去就是了。”
　　“真的吗？”
　　“嗯。”
　　“拉勾！”
　　“拉勾。”

　　*
　　璐璐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胡安：“胡安，胡安，你帮我看眼黑板，最后那行写的是啥？”
　　胡安正在看柯南，头都不抬：“看不见。”
　　“你都没抬头，怎么知道看不见？”
　　胡安抬头敷衍的看了一眼：“整个黑板上，没有一个字是我能看见的，所以我不用抬头就知道你问的不管是什么，我都看不见。”

　　“……你看不见黑板上的字？”
　　“很奇怪吗？”
　　“当然啊，那你怎么看黑板？”
　　“我不看啊。”
　　“……”璐璐惊讶地伸出大拇指：“你牛。”

　　“终于考完了，解放了！！”
　　“暑假怎么过？”
　　胡安耸耸肩，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安排，反正安排了也没用。她只需要听话。

　　“同学们，同学们，先别走。”班长站在讲台上声嘶力竭：“一会儿大家都去操场拍毕业照啊，互相招呼一下，最后一次了，大家尽量都来。”
　　背着包的，抱着球的，该走的一步都没有迟疑。

　　胡安摸了摸包里的粉色日记本，写完回信的第二天开始，就再也没见过安歌，不知道毕业合影她会不会出现。

　　胡安这一天一直把日记抱在手里，带她照了合影，跟走的晚的同学一起和老师聚了个餐。
　　好像安歌也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