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睡美人》拾光可乐

45、活着的代价

　　离钻石公主和迪蒙的大婚之日还有十天。据说女巫也被邀请参加婚礼。但迪蒙说再有七天，新的身体就可以幻化成形了，一定可以赶在女巫来之前，将妖精的灵魂转移出去，叫她不用担心。
　　迪蒙没有食言，他说过会救她，他真的实现了诺言。她很感激。迪蒙说不叫她担心，她相信他。
　　这天晚上，妖精已经熄了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望着窗外的夜空，怅然若失。
　　突然，一个人影从窗台处迅速闪进屋内。妖精立刻翻身下床，抓起床边的一把水果刀，向人影处掷去。人影在黑暗中向旁边一闪身，虽然躲过了水果刀，但却仍是摔倒在地，似乎受了伤。
　　妖精拿起身边的烛台，向黑暗处照了照。
　　“克德！”她没想到来人竟是克德，而且身上似乎伤的很重，倒地以后竟无力起身。
　　“公主……求公主殿下，救救王子……”克德朝妖精这边挪了挪，伸出手似乎想要够她，但还没够到，人又倒了下去。
　　“你在说些什么？来瑟……你们不是走了吗？”妖精奇怪，那天之后，他们不是已经向国王辞行离开这个国家了吗？怎么克德竟还会在这里，而且还受了如此重伤？
　　克德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王子现在正被迪蒙关在地牢里，迪蒙为了给你幻化新的身体，要使用禁忌咒语，但凡禁忌咒语都是要以其他的生命做祭品的。王子为了救你，答应用他的血肉为药引，灵魂为祭品，祭祀咒阵，这咒阵要炼制七七四十九天，再有七天便炼成了，到时，王子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了！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难道你就忍心让他魂飞魄散吗？”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妖精问。她初听说能幻化身体把她从钻石体内引出的时候，也曾觉得不敢相信，竟会有这么两全其美的好方法，但迪蒙似乎有十全的把握，只叫她不用操心，加上这些天她一直心神恍惚，也就没有多想。现在才突然明白，原来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容易的美满，要想她和钻石两个都活，就必须有另一个生命来做牺牲才行。而那个牺牲的人，竟然是来瑟！
　　“我说的句句属实！从那天在山里分别，我们就被迪蒙抓住关押在地库里，我是趁他们今天守卫松懈，豁出了这条命，一路拼杀才逃出来的！如果不是王子危在旦夕，我也不会来求你！当初设计利用你，都是我出的主意，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做的，如果要献祭，就用我的命来献祭！但是王子对你真的是一片真心，他从未想过要害你，他甚至愿意为了你牺牲他自己，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吗，你真的要对他见死不救吗！”克德越说越急，恨不能现在就拉着妖精朝地牢奔去，奈何身上伤重，根本动弹不得。
　　“他现在在哪？”妖精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麻，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克德的话，她只知道，她必须要见来瑟一面！
　　“就在山里行宫的地牢里！”克德的话音还未落，妖精的人已经飞跃出二楼阳台，只听院中马嘶一鸣，她已经绝尘而去。克德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她还是有一份真心的，说不定这次王子真的还有一线转机。刚想到此，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飞马跑了大概小半天，妖精终于赶到了行宫。
　　地牢守门的卫兵虽然都是迪蒙的人，却也都不敢拦公主的驾，她一路横冲直撞，找到关押来瑟的牢房。
　　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进了牢房，眼前的景象瞬间让她惊呆了！
　　房间的正中，来瑟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手被长长的铁链拴住，吊在房梁上，双膝跪地，身体毫无力气，软软地瘫着，像是一块无骨的死肉，被挂在屠夫的摊位上等待售卖。再仔细看他身上，已遍体鳞伤，血流不止，但这些血却并没有流到地上，而是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引向旁边墙上所画的一个血阵图里，这阵皆由血画成，所以屋里血气甚浓。每一丝血液汇进去，阵型颜色就加深一层，现在已经几乎是深红色，看来阵法基本快要大成了。
　　妖精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一阵一阵绞痛。克德没有骗她，来瑟真的在用自己给她献祭！为了救她，为了让她和钻石都活下来，为了她不会被女巫抓住，他竟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原来，他并没有走，他并没有不爱她！他说过的话，他说会保护她，说过不让她受伤，他并没有骗她！她忽然觉得，这些天来，心中的郁结终于解开了。她终于知道，她在他心里，原来是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存在。她爱的人也在爱着她，甚至比她爱的更深，更沉，也更痛……只是，她并不想要他的牺牲，如果他不在了，她的心便也一同死了，她的心死了，即便身体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妖精走过去，轻轻跪在他面前，伸出手，却不知要从哪里去碰他，只怕碰了一下他就会像雪人一样化掉。
　　“来瑟……你怎么……”她想说你怎么这么傻，但是刚张了口，喉咙就梗咽地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下。
　　来瑟却动了动，好像听见她的声音，不可置信地慢慢抬起头。当看见面前人的脸时，他茫然的眼中一瞬间又闪烁进一丝光芒，他仿佛不能相信地看了半晌，动了动嘴唇，却似乎说不出话来。末了，只是牵了下嘴角，笑了。
　　他这一笑，却像是从妖精的心上剜了一块肉下来。他都已经这样了，见到她，却还能笑的出来。
　　“你还笑！你这傻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妖精控制不住情绪，终于大哭起来。
　　来瑟好像有些着急，他费了好大的力气，直了直身体，终于说出一句话来，虽然声音嘶哑地不成样子，却依稀辫得出是什么话：
　　“……别哭……不好看了……”
　　妖精听了他的话，却哭得更厉害了。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你这个傻子！谁要你这样？”妖精一边哭，一边骂着来瑟，骂完，忍不住一把将他抱住。抱着他，喃喃哭道：“我不要，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来瑟身体猛然一僵，片刻之后，又软了下来，把头深深埋进她的肩膀，语气无尽轻柔：“妖精，好好活着……”
　　妖精已哭的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放开了来瑟，站起身朝四周张望，好像在找什么。
　　“一定有办法解除这咒阵的，要怎么解除？”她一边找，一边问来瑟，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咒阵一旦开启就不能解除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在牢房门口响起。
　　妖精回头，只见迪蒙不知何时已追来，正站在门口。
　　“迪蒙？迪蒙你一定有办法的，这是你设的阵，你一定有办法解，对吧？”妖精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冲过来抓住迪蒙的胳膊说。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如果解了咒阵，就不能为你幻化新的身体，如果不能把你从钻石公主的身体里转移出来，你要么就是和钻石公主同归于尽，要么就是被女巫发现，让你魂飞魄散！你现在要解了这个阵，放了来瑟，就是把你自己推进火坑里！”迪蒙猛地推开妖精，周身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牢房点着。
　　妖精被他推得一趔趄，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脸上表情也似乎稳了稳。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如果，我活着的代价就是一定要牺牲别人的话，我这条命不要了也罢。”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凄然，“也许一百年前，我早就应该死了，能再多活这几个月，是我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