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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林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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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一切苦难,随着熊熊火焰的舔舐,终究归烬于天。
这是林若谷此生的结局。
林牧、林墨及林家女眷们的哀伤自不必多说。
王将军此时心情也十分不好,这可真是晦气的一趟差事。
唉,之前独自去追熊也是心大,要是林家人趁他不在的时候都跑走了,他抓都没地方抓,回京难免有失职之罪。
还有在马上累睡着的时候,真是想想都觉得危险,要是被林家人把他扔河里可咋办。
王将军越想越后怕,堆柴火搬尸体等事儿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干的,
就连徐氏提议为自己夫君擦拭干净,林牧想要为父亲整理仪容,王将军统统没有允许。
“不行不行,放着我来。”
王将军可不敢给任何犯人解开枷锁,怕人逃跑他没法追,更怕林家人合伙把他这大好男儿给暗害了。
过了许久,火堆熄灭,王将军又替了林牧林墨二人的孝子角色,从柴堆拾出烧剩下的骨头来,用盛具装好,待到宁古塔后再进行安葬。
也没啥好盛具,之前装劣酒的罐子,临时拿来,随便装了几块骨头,就那么样了。
王将军做这些活做的委屈,林牧更委屈,他作为长子,父亲死后的丧事,他竟然只能全程在旁看着,连为父亲举幡摔盆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来都不在意不能继承家业,不能成为父亲想要培养的那种大官,但他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不能在父亲死时做一个长子应该做的事。
这大概是老天都觉得他不是个称职的长子。父亲死去后,终究觉得他是扶不起的烂泥吧?
林牧的眼泪流的汹涌。
林墨没有像是往日那样趁机嘲笑哥哥是个哭包怂货,因为他也在为失去父亲而苦痛哀嚎。
他们终究是一个父亲所生的孩子,为同一个父亲的逝去而难过。
出京城时买的那个小平板推车再次排上了用场,推完病号推物资。之前官兵们负责带的那些辎重粮草,都用小平板推车装上。
骄傲的战马不配合拉车工作,王将军只能亲自推货了。
“唉,我容易么?”王将军苦笑,“行了,你们也哭够了,走吧,你们在前面走,别想歪点子啊。”
前往宁古塔之路漫漫啊,荒郊僻岭他一个人,管着这么多个犯人吃喝赶路,实在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天啊,等到下一个村庄我一定得雇几个苦力。”王将军想着。
这天晚上,林家人都没什么胃口吃饭,王将军连哄带吓的,甚至拿刀比划着,硬是逼着他们每人吃了一个粗粮馒头才罢休。
“你们快吃饭,别明天饿的走不动路,拖慢进程,我告诉你们,胆敢耽误我回京,到了宁古塔我肯定让那边好好折磨你们!乖乖唉,求你们吃点吧,就当给我减轻点辎重负担行不?别逼我捏你脸往嘴里塞啊!”
好不容易逼着所有人吃了饭,又得逼着所有人睡觉。
“快睡!谁敢睁眼睛,我把他眼皮割掉,让他一路都睁眼睛!”王将军监督了一会,本想守夜防熊,结果自己还是先忍不住打起呼噜。
林家人没有他那么厚实的衣物毯子,还是只能相互依靠着取暖,林牧还是单独在一个角落里,不与任何人挨着。
父亲啊,父亲,我林牧终究无能,让你失望了。
哭吧,被弟弟嘲笑也没什么的。平日里父亲虽然对他严厉,但他真心明白父亲为他好。母亲早就没了,如今连父亲也不在了。没人再来管他爱干嘛,但也没人能如他们那般爱护他了。就算是姐姐林柔,此生也再也没法相见。
篝火渐渐燃尽后夜色渐冷。
年团团先是学狼叫了两声,确认没人受惊吓警醒,这才小心翼翼从灌木丛里现身,蹑手蹑脚走到林牧身边,第一件事就是把厚实的狼皮毯盖在他身上。
不小心触碰到林牧的手,果然比前几日更凉凉的。
“冻坏了啊,我的未婚夫。”
今天林牧哭了许久,鼻尖和眼眶都红红的,看得年团团十分心疼,忍不住老父亲般在他头上轻轻抚过。
“不要难过,我会保护你的。”
说道这里,年团团想起了珍珠美颜霜,连忙翻出来。
“我不是占你便宜哈,只是给你抹一点点。”
她自己平日里都八百年想不起来上一次妆,如今却天天惦记着给林牧抹一点点。
夜里看不清楚,但摸着手感,刺青的位置平滑的许多,想来还是有效果的。
“哇,香香的未婚夫,这样闻胭脂水粉也不是那么糟糕嘛。”年团团忍不住凑上鼻子,凑得太近,鼻尖轻轻触碰到了林牧的脸颊。
“哎呀。”年团团羞红了脸。
不怪她轻薄,实在是洗过澡的林牧,身上有男孩子独特的淡淡气息,对于没有怎么接触过异性的年团团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林牧哭的太狠太累,所以睡得熟,没有被碰醒。
忍着害羞,年团团端坐着,又静静看着他看了一会,这才起身要走。
走之前年团团再往篝火堆里填了些柴,重新点燃,然后才取走林牧身上的狼皮毯,披在自己身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消失在夜色里。
天还未亮,王将军和林家众人被一声大笑声惊醒。
睁眼一看,可不得了,他们整个被一群人包围了,除了一个人书生打扮文弱一些之外,其余这群人各个膘肥体健,皮裘加身,形似土匪,此时正是为首的那个大胡子在哈哈大笑。
“啊哈哈哈哈!唉呀妈呀,这好家伙,哈哈哈哈,一俩杀世五六七……骑个人呐,艾玛,真是太像样儿啦。”
“大人,您能有点见过世面的样子好吗?而且应该是六个,那将军打扮的您不该算在里面。”书生无奈又嫌弃的说道。
“哦……没四儿,你看那儿还一小娃娃,我还是有骑个!开心!”
书生敷衍的拱了拱手,“倒是学生数错了。”
大胡子毫不在意,搓了搓手,挨个打量,“哎呀,还有这老些个姑娘,不错不错,我瞅着这俩小伙儿也成,就是瘦了点。”
王将军持刀暴跳而起:“你们是何人?此乃朝廷要流放宁古塔的钦犯,你们这群人难道是要劫囚吗?”
“放肆!”
书生正要挺身跟他理论,大胡子笑呵呵的上前道:“我是盛京昂邦章京,你们就是要上我那嘎达流放的,我来接你们啦!”
王将军及林家众人一脸懵。
书生走到大胡子旁边,对他们翻译道:“这位乃是朝廷赐封的盛京将军隆祁,主管镇守盛京等处,你们流放文件已经飞哥传书抵达,将军不放心,特来接应,昨夜看到火光,怕是林中起火,没想到是你们在此处,所以才有此刻相见。”
“原来是盛京将军!下官名叫王虎,负责此次押送之职,除主犯林若谷病亡外,一众人犯均已带到。”
王将军辨认出盛京将军随从所举的正是官方旗帜,刚才慌乱居然没看见,此刻确认是接管的人出现了,他马上递上交接文书。
盛京将军点头道:“嗯呢!是这么回事儿。看来我这口音他们听不懂,之后还得麻烦杜先生给翻译翻译啦。”
王将军激动地无以言语,“交接完我就可以赶紧走了吧?”
“哎呀,急啥,可让我捞着一个南方人,上我那儿唠唠呗,整两盅小酒,neng个杀猪菜儿,贼带劲。”
书生纠正道:“大人,京城属于北方。而且咱们为了来迎接已经走了很远,若是让王将军跟咱们折腾这么十来天再走,怕是会耽误雪前归京,就不方便坐船回去了。”
“是啊是啊,大人盛情下官心领了,只是京中还有要务……”王将军应和道。京中还有未来媳妇要追呢。
盛京将军这才松口:“那……好歹今天这顿得我请吧。不过这块儿没啥吃的……”
书生提示说:“不可以,您忘了上次吃野味生病的事儿了?”
盛京将军打了个冷战,“刚才我隔地里掰了点野苞米,咱烤熟了再吃,总不能再像是上回那样吃婆婆丁拉肚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