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太狗了》东方针灸

22、第二十二章

　　天禧二十四年春，

　　三月初八，书斋阁位于台州古治街，喧闹从平旦之际开始，从未落幕。

　　此时正值晌午，霞光万丈，瑞气千条，书斋阁前大江南北的文人骚客鞠礼作揖，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宾客如云，熙熙攘攘。

　　虽然三月八这日并不是正常休沐的日子，但却是台州举州同庆的日子，书院的放松也就成了惯例，夫子们也没有将此规矩一笔一划印到学规上，倒也与百家争鸣自由洒脱相映得彰。

　　许辛带着胡萝清晨薄雾朦胧时就出来了，但二人并未进去书斋阁只是在外面的茶馆里并排坐着。

　　两人均着细白宽袖大衫，头上用一支黑木簪简单的束起来，个头差不多，体形却有些差距，一胖一瘦，细白飘逸远看来有一种随风飘去的恣意洒脱感。

　　两人交头接耳正热火朝天的交谈着，许辛话说到一半突然住口，刚刚还神采飞扬的白嫩小脸突然没了表情，胡萝触及他扭着头往窗户外看的视线，是西北方。

　　倏忽之间，

　　一声嘹亮的钟鸣从西北方响起，响切云霄，直达高层，随后第二第三声鱼贯而出，犹如万马奔腾之势。

　　胡萝也扭头看去，眼前只有高高竖起的楼阁屋宇，只有耳朵里的余音绕梁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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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隐先生，请。”许老先生第一个上去握住钟椎，托盘用细白绸布垫着，钟椎样式简单无太多花哨，手握处甚至磨的有些光滑，古朴素雅，沉淀了历史的厚重感。

　　乔垣脸上依旧遮着一张面纱，鞠礼，虔诚的拿起来，此刻他只是他，那个鞠躬尽瘁赤心为民的少隐先生，不是那个权势滔天的权臣，雷霆手段，杀伐决断。

　　“横渠先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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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黄金台自始至终都有这样一群士大夫，秉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铿锵，不惧权势滔天，传递民意与不忿。以文章议论，博学辨识，英辞妙墨，英才涛涛，傲骨磷磷，欲与圣贤试比高。

　　集合人之力，鸣钟以警世。

　　黄金台钟声已鸣。

　　“黄金台高钟鸣响，天下士百家争鸣。”

　　许辛的瞳孔急缩，颇有些兴奋，“胡兄，钟声已鸣。百家争鸣要开始了，这次的雅集不是传统意味上的雅集，而是掺杂了对时事政治的辩驳，欲......”

　　话哺一出口，胡萝心下一跳，他与许辛二人加上今日见面总共才见了三次，还算不上熟识。

　　见胡萝脸色一变，许辛猛的停住，有些讪讪的住嘴，眼神掺杂着些懊恼的严肃，向着胡萝的方向看去。

　　“胡兄，当日我递交帖子不光是因为你才华横溢，许某欲请教与你，更是想与你结交一番，故而我擅以君之友自称，君莫不会嫌于我吧。”

　　小胖子一张白嫩嫩的脸皱的厉害，半是胁迫半是恳切，色厉内荏的样子颇有些亡羊补牢的意味。

　　胡萝心下觉得好笑，朱唇一扬，“许兄谬赞了，胡某何谈才华横溢。君子交友本看重的就是品质，胡某自然知道何该说何不该说。能得许兄这样的挚友，乃胡某三生有幸。”面上一副恳切之态，言之凿凿，倒是让许辛紧皱的眉峰舒展了下来。

　　软乎乎的小胖脸舒坦下来，心里却不禁有些懊恼，他真是昏了头。这些私密之事他怎么也能说出来，自他遇上胡萝这个人以后简直就是昏了头，身上就是有种风光霁月之姿态，让人忍不住靠近。不过，这些事情虽然说的是私密，却也算不上多机密。说说也无妨。

　　只见许辛眉眼飞扬，眉宇间少年意气风发，像一只傲然挺立的肥雁，凌云万丈。

　　“我们年纪尚小，我也还未曾进入过黄金台见识观摩一二。也不知黄金台之辩会开到何时，不过待午后，我们便可进去了。”

　　胡萝端起桌上摆的茶水，抿了抿唇，应了一声，心里也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奋。

　　据许辛刚刚一时兴起透露出的消息，她也能大致推断出一番，黄金台上只怕谈论的与民生国事有关，甚至不畏强权指责某权势滔天的朝廷要员，一群士大夫畅所欲言，进出人员把控这么严，只怕是......说得有些上头啊。

　　也不知这书斋阁的幕后之宾到底是哪位贵人，竟能在达官贵人的眼皮子底下搭这么一出戏台子。

　　胡萝甩了甩宽袖，挑了挑眉，唇红齿白，少年之姿惊才绝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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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她与许辛在茶楼隔间尝了尝著名的东坡肉与黄梅酒。

　　甜而不腻，胡萝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却没曾想这酒后劲儿有些大，午后入园后便有些微醺。

　　冷风扑面而来，清冷气息入肺，心旷神怡，前有髯头小童捧墨画而立，后有锦石桥、竹径，缭绕于清溪深处，翠阴茂密。①

　　“天地虽大却不如斟酒两壶。”②见此景胡萝不由得诗兴大发，恨不得踏歌而行。

　　“要我说这天地虽大却不如胡兄神人之姿啊。”两人对视一眼，不禁捧腹哈哈大笑。

　　她与许辛在园子里转了转，散了散酒气，便准备前去画阁。

　　乔垣此刻正挽袖执笔，挥笔泼墨，周围人挤的水泄不通，他们二人趁着身小灵敏的优势好不容易才挤破脑袋到前头。

　　“少隐先生好功夫！”

　　“每四年少隐先生才会提笔作画一副，只是不知道今年哪位兄台得以入先生眼缘。”

　　“哈哈哈，齐兄你是别想了，你这运气啧啧啧。实在不敢恭维。”只见那蓝衣男子拿着折扇，调笑着往后退了几步。

　　胡萝弯腰喘了口粗气，耳边窸窸窣窣的谈论，她也想瞧瞧这少隐先生到底是何方名圣。

　　抬眼望去，入目便是那人行云流水般的姿态，高情逸态，虽蒙着面纱，却依稀透出神清骨秀。明明是和旁人着一样的宽衫大袖，却隐隐透出一种风度翩翩。

　　骨节分明的手执笔，力透纸背，意气自若，雍容闲雅。

　　此等风度，无可比拟。

　　搁下画笔的时候，似是心有灵犀般，乔垣一抬头便瞧见了如痴如醉盯着自己的少年郎。勾唇，眉锋舒展下来，整个轮廓都变得柔软下来，像三月里的温柔拂柳。

　　本来这张画就是为她画的。

　　若她不来，便是无缘了。

　　胡萝看的正痴，面前的人突然盯着她莞尔一笑，眼眸如水，似藏了半穹繁星。虽隔着面纱却依稀得以窥见惊人之姿。

　　令人如沐春风，心神荡漾。

　　“今日遇上有缘人，便不吟弄风月行令了。此画便赠予这位小郎君。”

　　清朗的嗓音哺一出口，周遭一瞬间万籁俱寂，悄无人声。

　　众人皆齐齐看向挤在前面的两个小萝卜头。

　　人在巨大的惊喜面前，总是无措的，更何况这少隐先生一直面带笑意的盯着她，胡萝总觉得被他的视线扫过的地方都泛起一阵滚烫的烧灼感。

　　恍如梦境

　　胡萝伸手接过吊牌时，触碰到的肌肤温度现在还残余着。

　　“待墨迹干后，便请小郎君亲自去梅居取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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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黄老邀您去竹林喝酒。”

　　“跟黄老说我过一会儿再去，我先把这幅画裱一裱，小柳，帮我去拿过来那把锉刀。”

　　“先生，这等粗活还是我来做吧。以前的都是我裱的，先生如今这是嫌弃我的手艺了。”小柳颇有些无奈。

　　乔垣抿了抿唇，“这幅我亲自来裱。”

　　小柳笑着去取，他跟了乔垣也有八九年了，说话也有些毫无顾忌。

　　“这位有缘人这么合眼缘啊，先生您都上赶着干起裱画的活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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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许辛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从胡萝手里接过来的吊牌，嘴里还啧啧有词。

　　“妙哉妙哉啊。胡兄你真是，气运之子也。我以后要常常跟你待在一起，只盼望下一次少隐先生的画能落在我手里。”

　　“有缘之人阿。”许辛抬眼瞅了一眼胡萝还泛红的脸颊，呢喃到：“这先生不会是看脸的吧。你长得这么俊，处在那一堆人里可谓是鹤立鸡群。”

　　许辛又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虽然是有点矮，这少隐先生怎如此肤浅，他发现不了你的内在美，只看你的容颜便......哎！”

　　胡萝被如此打趣，脑子里倒也不那么紧张了，调侃张口就来。
　　“你别打趣我了，少隐先生既说我是有缘之人，那肯定有他自己一番道理，不然待我前去取画之际，问问先生他究竟是不是看脸的。”

　　“好好好，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可说不过你，咱们前去竹林那边看看吧。”

　　胡萝遏制住心里的激动，大踏步跟上前来，手指收回袖中。

　　她花痴的毛病又犯了，不过这个人是真的美，行云流水，傲骨磷磷，宛如寒冬傲梅，美的让人心惊。

　　美不在皮相，而在骨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