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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雪夜 ...

  •   春祭前一天的守岁夜,大多数人都和家人聚在一起守岁,街上的商铺也都早早就关门歇业了。春祭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就算是被誉为"商城中的帝都"的暮阳,也有着春祭三日不开店门的传统。唯一的例外是位于暮阳城下城的飞龙客栈。此时客栈一楼的大堂里却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这些人大都是行商,因为各种原因留在暮阳过春祭,凑在一起过年,图个热闹。飞龙客栈守岁夜每年都是如此。客栈任何时候都不关门,这也是传统。
      十个小二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每年春祭前后是客栈生意最好的时候。鹅毛一般的飞雪与狂吼的寒风被厚厚的门帘尽数挡在了外面,大堂里每十步就有一个小火炉,烤得客栈里温暖如春。三个十来岁的女孩坐在柜台前的桌子上,擦得发亮的桌面映出女孩们青春洋溢的笑脸。
      就在这时,西边的桌子突然爆发出一阵骇人的大笑。围桌而坐的六个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那个姓马的大胡子行商更是笑得几乎趴到桌子下面去。他们这一笑搅了别人的清静,立时就有认识的人出来责难。
      "马大胡子,你们笑成这样搅了大家的酒兴,琉轩姑娘可是要罚你的。"
      "若是琉轩姑娘罚的,俺也认了。琉轩姑娘,要罚什么?"马大胡子向三个女孩望去。
      左边那位绿衫女孩笑道:"我姐姐可没有大年夜罚人的兴趣。况且不管罚酒还是罚故事,您老都不吃亏,这罚起来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右边那位黄衫女孩摇头道:"琉缨妹妹这话说得,咱这客栈的规矩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变,若是罚酒那还是马大哥付钱,客栈又亏不了本,为何不罚?"
      马大胡子连忙附和:"还是苏月姑娘说的在理。"
      琉缨对马大胡子撇了撇嘴,埋怨起苏月来:"小苏姐姐你怎么胳膊肘朝外拐,不帮着我这个自家人?"
      苏月一双丹凤眼笑得弯弯:"琉缨妹妹莫急,且看掌柜的如何处置。"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落在了中间的那位身着枫红色罩衫的少女身上。少女原本单手托腮听着周围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渐渐有些睡意,不想此时却把矛头都指到自己身上,抬头一看,一屋子人都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睡意立时跑了个精光。
      "呃,大家吃好喝好。"琉轩说。
      众人沉默了几秒,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跑堂的小二交换着眼神,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琉缨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捶在桌子上,欲哭无泪。苏月捂着樱桃小嘴笑得花枝乱颤,凤眼弯弯。
      琉轩看看众人笑得开心,嘴角弯起一道弧线。早上演算得出今日此时客栈里的五十七号人都会笑的开心,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的好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啊?"琉缨可怜巴巴地望着琉轩,"怎得冒出这句话来?"
      "我看轩儿姐姐是成心的。"苏月斜眼看去,"姐姐平日里精的跟只狐狸似的,刚才定是为了活跃气氛才说这话的吧?"
      "我平日里精的像狐狸?"琉轩有点哭笑不得。自己这张忠厚老实的大饼脸什么地方长得像狐狸了?这个长着丹凤眼尖下巴的苏月才更像狐狸。
      没想到琉缨居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对苏月的评价十二分地赞同。
      琉轩摇头叹息。这世道可是完全变了啊。条件反射地向门口看了一眼,琉轩想起自己算出这场大雪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早上,降水量定能突破暮阳一百年来的历史记录。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不知道他此时在什么地方。每年的这个时候琉轩都会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她想了一千七百六十四年,却始终没有得出结果。
      "算了算了,我代姐姐罚马大哥好了。"琉缨道。琉缨是飞龙客栈的三掌柜,客栈的里里外外平日里都是她和苏月这个二掌柜在打理。相比起苏月与琉缨,琉轩这个大掌柜可是舒服得要死,不是抱着个星盘算东算西,就是在暮阳城里闲逛到天黑才回来,一个月里有一半时间都见不到人影,完全没有身为东家的自觉。
      "哎,难得今天轩儿姐姐乖乖地坐在这里,还是由姐姐来罚好了。"苏月忙道。马大胡子立刻表示赞同,琉缨白了苏月一眼,望向琉轩。
      "那就按照老规矩来吧。"琉轩把思绪拉回到客栈中,看看众人,"罚故事。"
      众人叫起好来。这飞龙客栈有个规矩,若是惊扰了其他客人吃饭,就要讲一个精彩的故事出来,或者为众人付一定比例的酒水钱。在飞龙客栈里落脚的大都是来往各地的行商和满世界跑的追风人,这类人钱不算多,故事倒是不少。而琉轩有素来喜欢收故事,每每听到好故事必定会记录下来编纂成册,请说书人来客栈里说故事。飞龙客栈便又有一个众人皆知的规矩:若是能讲出让掌柜的认可的故事,就能免去一定量的食宿费,有时候甚至是全免。行商们和追风人,也因此特别喜欢来飞龙客栈里歇脚。
      马大胡子挠了挠头,面上有些红。他这个人嘴笨,讲不出来什么故事,刚才发笑是因为听了同桌人的荤笑话,这却让他如何讲得出来?琉轩此时笑得纯洁无比,马大胡子更是自惭形秽,脸红得如同被煮熟的螃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天是守岁夜,轩儿姑娘,罚酒罚故事就免了吧。"邻桌一个方脸庞的中年人抽着烟袋向琉轩道,"平日里尽是我们在说故事,姑娘不妨讲一个故事给我们听听如何?"
      中年人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琉轩微微一笑,讲个故事倒是难不倒她。听了一千七百多年的故事,张口就能编出一个来,这可是再简单不过了。
      "等一下等一下。"一个琉轩熟识的追风人站了起来,"我们可要听轩儿姑娘自己的故事,可不能拿些编排的故事来忽悠人!"
      "我自己的故事?"这倒是把琉轩难住了。一双绿眸从心底浮了上来,那些被尘封了许多年的记忆立时翻腾到了眼前。琉轩秀眉微皱,一摊手:"我没什么故事可说。"
      "飞龙客栈声名远播,说来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一个书生打扮的行商道,"一个客栈能建这么久,说明这飞龙客栈非同寻常。"书生对三个望向自己的女孩笑笑,"在下只是好奇,这客栈究竟建了有多少个年头,又是为何而建的。还望琉轩姑娘能够满足在下这点小小的好奇心。"
      整个大堂都静了下来。琉轩静静地看了那书生一眼,没有说话。每一个飞龙客栈的熟客都知道,这间客栈的主人是个奇女子。她有着不变的容貌,永远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客栈也不论战乱还是太平时期都一直开着。有人说这客栈的主人琉轩是一只精魅,因为只有精魅才会有超长的寿命和不变的容颜。可是这琉轩除了偶尔会给人算算命之外似乎什么都不会,极少出现在客栈里。人们对她的好奇太多,可是没有人敢去找她问上一问,就连跟琉轩关系最为亲密的琉缨,也不知道琉轩的所有经历。
      尤其是那么多年前的往事。
      为什么开这间客栈,琉轩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而知道原因的人,也早都不在这世上了。
      "姐姐若是不想说,就别说了。"琉缨道。虽然她对此也很好奇,但是琉轩的喜好排在第一位,她不会打破也不允许别人触犯琉轩的禁忌。
      "无妨,说出来给大家知道一下也好。"琉轩却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众人看得皆是一愣,琉轩这一笑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人明白她笑中的全部含义。
      这个秘密自己一直守着,守了一千七百年。除了已经死去的琉璃和白夜,没有人知道琉轩为什么在这里开了一间客栈,而且一开就是一千七百年。这时间太漫长了,漫长得让琉轩都要忘记了自己开客栈的初衷。看看五十多张好奇的脸,琉轩又是微微一笑。
      "我是为了等一个人,他还有一句话没有对我说。"
      等一句话?众人面面相觑。为了这个理由开一间客栈,还一开就是这么久,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假的吧?""不会吧?""不信不信。""肯定有别的原因。""难说。""那人是谁?"……
      琉轩无视掉所有接踵而至的询问,端起茶杯喝了口花茶。本就没指望这帮人能够理解自己,自己一千七百年的生命里,也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其实那个人很多人都认识,所有追风人都为他疯狂,不惜跑遍整个世界。
      他曾无数次出入这间客栈,用一个又一个故事蹭掉了应付的食宿费;
      他带着不同的女子来客栈歇脚,把她们介绍给自己认识;
      他会蹭了自己的好酒拽着自己到屋顶上陪他聊天,直到他喝醉了沉沉睡去;
      他会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对自己感恩戴德;
      他把客栈当成了收容所,来打发因为他同情心泛滥带来的大大小小的拖油瓶;
      他会望着自己的背影跟自己斗嘴耍赖,然后一双绿眸笑得眯成一条缝;
      他曾在受伤时不打招呼就跑到自己的房间里霸占了自己的床铺一个月之久,怎么赶都不走;
      他曾经三天三夜不休不眠采来三百年才开一朵的焰山冰兰送到自己窗前,只为搏自己一笑;
      他曾拥抱着自己在暮阴山最高的山峰上看日出日落,亲吻自己的额头,说只有你才能让我心安;
      他和自己熟悉彼此,包括彼此的身体;
      他和自己心意相通,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或者微小的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语言对两人来说成了多余;
      他说,自己是这么漫长的生命里唯一能够不先于他离世的人,是自己的存在拯救了他。
      ……
      这些时候,琉轩都会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他有一对从不离身的耳坠,晶莹剔透,和他的眼眸是同样颜色的碧绿。琉轩的耳朵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一对耳坠,却时常被她故意放下来的长发挡住,只会在她低头时闪过一星温润的光泽。
      他曾经问过琉轩为何会对自己那么好,琉轩也只是笑着不做回答。他不记得在那个遥远的早晨,见到躺在病榻上的她之前的事情。他只记得他把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是谁,他却丝毫不记得。他甚至记得自己的情敌,偏偏是那个让他为之千辛万苦去灵界求来不死药的心上人,完全被忘得一干二净。
      多么残忍,却又无可奈何。

      众人议论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琉轩清了清嗓子,道:"很久以前,我曾经也做过追风人。时间不长,只有七年。但是那七年,却让我永生难忘。那时候我身体不好,旅行很困难。后来我实在走不动了,就在暮阳停了下来,开了一间客栈。一边聊以维持生计,一边等待我要等的那个人经过我的客栈,在客栈里歇歇脚。"
      "那个人是追风人吗?"有人问。琉轩点了点头。
      "那岂不是要等很久?"那人皱眉。
      琉轩微笑着摇摇头:"不要紧,我有的是时间,等得起。"

      怎么这么大的雪?风吟紧了紧已经湿透又冻硬的风袍,觉得手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他已经在漫天风雪里走了两个时辰了。从灵界回来后风吟发现自己居然在西荒高原最西边的边缘上,心里十分恼火。风吟此时只想着见琉轩一面,可是这破地方离暮阳城有七千多里远,就算是用风鸟也得飞上好几天。若是让琉轩等得急了,那如何是好?
      她已经等了一千七百六十四年,不能在让她等下去了。
      好容易用了各种方法在三天之内走到离暮阳约有二百余里的地方,谁料竟下起雪来。这雪说来邪乎,离暮阳城越近下的越大。风吟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要冻成冰块了,心道这回可真的成了不折不扣的"冰块脸"了。
      鹅毛般的雪片被呼啸的寒风裹着肆虐大地,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风吟使劲眯起风帽中挡在墨晶后面的绿色双眸辨认方向。身心俱疲的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去使用任何法术让这么大的雪停下来或是减弱,他能做的只是不停地向前走。暮阳城黑魆魆的城墙出现在眼前,风吟微微松了口气。看到暮阳就等于是看到了飞龙客栈那从不熄灭的温暖灯光,他的轩儿会在那里等他,有温暖整洁的床铺和热乎乎的奶茶,还有她微笑或是生气的脸……
      当年风吟来到灵界寻找不死药的药引,遇到了种药引的人。两人做了一笔交易。
      "我给你金螺草,你帮我收齐我女儿散落在你们那边的魂魄碎片,这笔交易可是相当划算的。"
      "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金螺草在你们那边是能做成长生不老药的,用收集魂魄碎片来换金螺草实在是便宜你了。"
      "碎片不多,也就二十来片而已。"
      "我这里有一个珠串,正好有二十三颗珠子。你每次收集到一片魂魄碎片,就会有一颗珠子变成白色。等到二十三颗珠子都变白了,这珠串就会自动打开通到我这里的门,届时就劳烦小哥帮我把这个珠串送回来啦。"
      "不难不难,若是遇到我女儿的魂魄碎片,珠串就会发热,小哥绝对不会出错的。"
      "不是信不过小哥,可是小哥也知道,这找人的活儿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我会留下一样小哥不得不回来拿的东西,这样小哥就不会忘记回到这里了。"
      风吟不知道,那个给了他不死药药引的人,拿走的竟然是他对琉轩的全部记忆。
      这对她多么不公平!风吟宁愿被忘记的人是自己,一想到曾经在琉轩脸上见过多次的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的心就会疼的揪成一团。他一时的决定竟害她痛苦了一千七百多年。倘若他没有去寻找不死药,痛苦的人也不过是他,而不是那个总是温和微笑的女子。
      记忆回到脑中之后,风吟忍不住揪住那个种植金螺草的老头儿的衣领想要揍他一顿,可是看着那张缺了牙的老脸,风吟却下不去手,最后只得忿忿地扔下那老人,回到实界来。
      他的轩儿还在暮阳等着他回去,等着他说那句晚了一千七百六十四年的话。
      她的客栈从来都不关门,她怕她把门关上了,风吟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雪片纷纷洒洒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可是下不下雪对风吟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飞龙客栈就在眼前。在一片黑沉沉的街道上,还亮着灯的客栈格外显眼,风吟加快了脚步,伸出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掀开了客栈大门上厚厚的门帘。

      寒风突然闯进了温暖的客栈,打断了琉轩的叙述。所有人都惊讶的望向那个裹着风雪一同闯入客栈的不速之客。那人披着厚厚的风袍,而风袍却都已经结了冰,被屋内的热浪一蒸就要滴出水来。来人身形修长,进屋后长呼出一口气,伸出明显已经冻得麻木的手颤颤巍巍地揭下了头上的风帽,露出满头银白的发丝。琉轩心中一紧,忙站了起来。那人费力地摘下同样被冻得硬邦邦的墨晶风镜,无视所有人惊异的目光和小声议论,直直向琉轩走过来。
      "这人是谁?""是那个风吟!""好家伙,他难道是冒着雪过来的?""风吟?那个很有名的追风人?""什么啊,据说他手里有风神的神器呐。""这小子果然不怕死!外面冷成这样也敢过来!"……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冻成这个样子?"琉轩连忙跑到风吟面前。眼前的人说是一个雪人也不过为过。这家伙到底怎么搞的,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还跑到这里来,暮阳城外的雪定是积了至少有一尺厚。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肯定是徒步过来的,看他身上的风袍都冻成了这副模样,想必在雪地里跋涉了很久。
      风吟没有回答琉轩的问题,一把揽过琉轩把她紧紧抱在怀中,那神情仿佛一松手,琉轩就会从此消失不见似的。
      突然间落入一个冷冰冰的怀抱,不仅仅是琉轩,满厅的客人们也都愣住了。
      琉缨和苏月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整个客栈里只有她们两知道琉轩和风吟关系亲密非同一般,却不料风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对琉轩做出这等亲密举动。琉缨立时就要起身去把这个急色攻心的家伙拉开,苏月却按住了琉缨,示意她再观察看看。
      "风吟,你这是怎么了?"琉轩有些诧异。风吟冒着风雪赶到自己客栈里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一进门就抱着自己不说话,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很多年前,我在丽水沧府的时候曾经对你说过要你等我回来。那时候你昏迷着,也许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但是这不要紧,我知道朱妍和琉璃一定会告诉你我说了些什么。"风吟在琉轩的耳边说,声音有些嘶哑。
      琉轩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跳顿时快了几分。她抬头凝视着那一双绿眸,眼里写满震惊。
      难道说,他记起来了?
      风吟望着琉轩的脸,轻轻说出了那句让她等待了一千七百年的话:"我回来了。"
      他真的记起来了。眼泪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琉轩呆呆地望着风吟,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耳边只有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和他温柔的笑脸。
      我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这一句话她终于等到了,他终于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年代里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心中一直遗憾和悲伤着的那一块空洞,总算是补全了。
      从此他和她之间不再有任何隔膜与间隙,他们是一体的两人,没有什么在能把她和他分开,即使相隔天涯,他们也还是在一起,就像这么多年两人相扶度过的一样。
      风吟疼惜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不晚。"琉轩哽咽着摇头。一千七百六十四年,没有哪一刻能比得上现在充斥在她心中的巨大幸福感。再次被他拥入怀中,琉轩已经不愿意再去想其他任何事、任何人。她算了三百多年,始终算不出风吟最后会不会回到自己身边。这一刻琉轩终于相信,是自己的,该来的总是会来,哪怕会来得晚一点。
      琉轩抬起头来用袖子抹了抹脸,对风吟绽开一个迄今为止最为灿烂的笑容。
      "欢迎回来!"

      "唉唉,用姐姐的话说,这可是本年度最劲爆最悲惨的事件啊。"琉缨坐在柜台后面望着安静得过分的大堂唉声叹气,"飞龙客栈多少年来从未被人搞定的美少女老板琉轩不久后将要嫁为人妇,这要伤透多少痴男怨女的心啊!"
      大堂里为数不多的客人几乎都变了脸色。守岁夜里发生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暮阳。据说在暮阳定居的男子有一半以上都在家中悲叹连天,七成以上的旅人顿足捶胸,大呼悲剧,好端端的春祭因为这一条消息生生变了味道。琉缨把此事评为年度性可悲事件,一点都不过分。
      "妹妹你这已经第十七次叹气了。"正在查看账本的苏月头也不抬地道,"你要是再多叹几次,只怕一个客人也剩不下了。"
      "可是姐姐要结婚了啊!"琉缨把脸埋在手掌里,"她结婚了,我怎么办?"
      "结婚?"苏月斜睨了琉缨一眼,"轩儿姐姐不会和风吟结婚的,你安心好了。"
      "怎么可能?"琉缨白了苏月一眼,"你难道没见到他们两卿卿我我谁也插不进去么?"
      苏月笑笑,继续看着她的账本:"你等着瞧好吧,他们两是不可能结婚的。"
      "为什么?"琉缨问。不仅仅是琉缨,店里其他的客人也都竖起了耳朵。这样爆炸性的事件居然还有更加爆炸性的后续报道,所有人都好奇苏月为什么敢这么说,还说得这么肯定。
      "他们两个根本不用结婚。"苏月道,"因为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琉缨惊道,"可是他们明明都……"
      "风吟和轩儿姐姐之间,很难说得清楚。"苏月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是相互扶持着走到这一步的,轩儿姐姐是因为心中一直有着等风吟回来的执念才没有崩溃;风吟则是因为不管他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都有姐姐能与他一起承担才得到救赎。其实他们两的心早就在一起了,风吟的那句话不过是拼图的最后一块,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琉缨瞪着苏月,细细揣摩着她话中的意义。苏月跟在琉轩身边的时间比琉缨要长得多,琉缨有时候会猜测苏月的年龄。可就算她是精魅,也没理由活上个五六百年吧?
      "他们两救了对方,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苏月总结,"对姐姐来说,只有风吟才能够陪伴在她身边,反过来也一样,别人是代替不了的。所以某个怨女。"苏月敲了一下琉缨的脑袋,"就不要在这里继续传播他们两会结婚的谣言了。"
      "那他们两个不结婚,又会怎么样?"琉缨捂着被敲中的额头不满道,"难道还和以前一样?姐姐继续开客栈,风吟继续做他的追风人?"
      "很有可能。"苏月认真地回答。她比琉缨看得清楚,琉轩和风吟是怎样的人会过什么样的生活,没有人能比她更加明白了。因为她是从一开始就看着他们两如何爱上对方的。
      "我不信。"琉缨摇头。
      "你看着就是了。"苏月道,看着手腕上琉轩送给自己的五彩琉璃镯。
      我想看着你幸福,姐姐。苏月的唇角弯起一抹笑意,而我现在看到了,心愿已了,下一次轮回转世,也总算可以放心了。
      上一世的苏月,名叫琉璃。

  •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是最后一篇番外了,至此《寒烟风又起》这个故事全部完结~~~~谢谢你一直看完这个讲得很烂的故事。《寒烟》里面的人物会在我写的其他和辰极纵横架空世界这个有关的故事里出现,如果你对他们感兴趣或者对辰极世界里的其他故事感兴趣,不妨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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