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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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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阳还像往常一样热闹繁华,似乎这个实质上已经崩溃的王朝对它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刘瑄在风吟的身边不紧不慢的走着,眼睛一直贴着街道上,偶尔扫过风吟,就立刻惊慌地躲开。这些天来一直就像以前那样跟他说话,可是总觉得很别扭。刘瑄偷偷看了风吟一眼,他倒是和自己一样默契,看上去和平时一样,一眼都不看自己。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点点涩涩的感觉,刘瑄收回目光,把眼睛移到了旁边的一个老人身上。
突然间被什么绊了一下,刘瑄脚下一软,几乎倒过去。
风吟及时扶住刘瑄的手臂:"怎么了?"
"被石头绊了一下。"刘瑄有点慌张的回答,忙站直了移开自己的手臂。刘瑄看看脚下的地面,地上确实有一个小小的石块。奇怪,刚才的那一瞬,身上的力气都上哪里去了?
"你脸色不太好,到了风神祠好好休息一下。"风吟说。
刘瑄点点头,没敢去看风吟的脸,迈步要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边上响了起来。
"姑娘留步。"
两人转头。叫住刘瑄的是刚才看到的那个老者。他已经很老了,一副随时都会咽气的样子。老者身上玄色的麻布长袍破破烂烂的,稀疏的头发在头顶松垮垮的挽了个发髻,手里端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沙盘,地上还放着一个脏兮兮的星盘,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了。
"老丈可是在叫我?"刘瑄指着自己问。
老人点点头:"不错。"
刘瑄疑惑的与风吟对视了一眼,走到老人身边蹲了下来:"不知老丈有何事指教?"
"老朽想为姑娘卜上一卦。"老人温和的说。
卜卦?刘瑄楞了一下,她也见过几个相术师,但是直接说要给自己卜卦的还没遇到过,这老人该不会是什么骗子吧?一般突然就要给自己算卦,一般来说都不是好人。可是眼前这个老人眼神清明,看不出有什么恶意。
"那……劳烦老丈了。"刘瑄回答。毕竟来到这里后遇见的事情太多,若是真的能预先知道一点,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请姑娘在这里随便画个图案。"老人把怀中的沙盘递给刘瑄。刘瑄想了想,在盘中白色的细沙上画了一个圆圈。
老者把比面颊还要苍老的手附在沙盘上方,闭上眼睛沉默了几秒,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刘瑄一眼:"姑娘现在可是想要去救一个人?"
刘瑄点点头。自己想要去救白夜,这个老人能看出来,那就不是骗子。
"姑娘安心,此人姑娘必能救出。"老人微微一笑,"姑娘不是这里的人吧?"
"我是云城人。"刘瑄说。沧氏是云城的姓氏,刘瑄身为沧家义女,也就算成了云城人。
老人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姑娘误会了,老朽想问的是,姑娘是从'那边'过来的吧?"
"'那边'……"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刘瑄呆呆的望着老人。这个老人是何方神圣,他说的'那边',难道就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现实世界吗?
"姑娘来到这里还不满两年,一直想回去,对不对?"老人继续微笑着问。
果然!但是他只凭自己随手画的一个圆圈就看出了自己的来历,难道他真的是什么神仙一类的人物?心砰砰的跳个不停,这样急切与不顾一切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
"老丈,你可知道如何让我回去?"刘瑄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老者的衣袖。风吟轻轻按住了刘瑄的手。
"瑄儿,不得无礼。"
刘瑄没有理会风吟,焦急的看着老人那双浑浊的老眼:"老丈可有让我回去的办法?"
老人摇摇头;"老朽无能,只能算出姑娘的来历。姑娘想要回去,老朽却是帮不上忙。"
"这样啊……"刘瑄的目光黯淡下来。原来还是不知道会去的法子。
风吟拍了拍刘瑄的手背以示安慰。刘瑄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至少知道了白夜一定会被自己救出来,这样也挺好。
刘瑄努力按下心中的沮丧,问:"那么老丈能算出我要救的人在什么地方吗?"
老者把星盘悬在沙盘上面,星盘上面的指针转了一圈,停在了西北方向。
"姑娘要找的人在西北方。老朽无能,不能算出更多。"
"多谢老丈。"既然如此,也没有再耗下去的必要了。刘瑄摸索着拿出钱袋,想要付了卦金离开。自己回家无望,还是快些去打听白夜的情况吧。
"姑娘,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老人没有收刘瑄的钱,正色道,"姑娘可否答应老朽一件事?"
唉?刘瑄疑惑道:"老丈请讲。"
"老朽自知大限将至,恳请姑娘收下老朽的这一点东西。"老人把沙盘和星盘放在刘瑄面前,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与两样东西一并放在一起,"老朽给人算了一辈子命数,到头来只剩下这三样东西。姑娘的资质极高,老朽把这三样东西赠与姑娘,必然对姑娘有些用处。"
小册子很旧了,但是保存的十分完好,棕红色的皮质封皮上面印着几个烫金字样,却是刘瑄看不懂的翔族文字。
"这怎么可以……"刘瑄瞪大了眼睛。
"请姑娘不要推辞。"老人打断了刘瑄的话,"天极流原是翔族云浮之城的相术流派,到现在只剩下老朽一人了。老朽学艺不精,未能完全领会这本《残星卷》中的种种相术。今日能见到姑娘,实在是天意如此,请姑娘收下老朽的这些东西。姑娘若是不愿意学习相术,就请将这三样物品交给想要修习相术之人,代老朽做一件好事。"
"我……"刘瑄还想推辞,老人恳切的眼神让刘瑄无法拒绝,刘瑄不由得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双手接过老人递来的东西,"我一定替老丈保管好这三样东西。"
老人微笑着点点头,竟然就在刘瑄和风吟眼前一点一点的消散了。
"啊!"刘瑄一惊,撞到了风吟身上,被他扶住了双肩。
"没事,这位老先生是一个精魅,已经仙逝了。"风吟平静的说。刘瑄看了他一眼,突然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立刻挪开了身子。风吟微叹一口气,帮刘瑄收起了掉在地上的小册子。那沙盘里的沙子竟然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只剩了一个纯黑色浅浅的木盘在那里。刘瑄呆了几秒,对着老人坐着的地方拜了一下。这位老者毕竟是为自己卜了一卦,愿他能平安的到达幽冥。
"我们走吧。"风吟站了起来,刘瑄点点头,也站了起来。头有些晕,刘瑄摇摇头,跟着风吟向前走去。
街上的行人和两边的商铺越来越模糊,刘瑄不由自主的扶住了风吟的手臂。
"怎么了?"风吟关心的问。
"我有点头晕,可能是没休息好。"刘瑄笑笑。整整一夜在风鸟背上似睡非睡,刘瑄觉得自己有点点感冒了。
风吟摸了一下刘瑄的前额。他的手微凉,很舒服。
"好热。"风吟惊讶的望着刘瑄,焦急起来,"都烧成这样了,你怎么不说?"
"我没事。"刘瑄想笑一下,但是眼前的东西全部花成了一片。风吟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意识飘离了身体到了一个幽暗的地方,刘瑄使劲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孤星门拷问白夜的那间地牢里。
白夜穿着干净衣服靠墙坐在稻草上,被关在一间不大的牢房里,一双眼瞳是淡淡的紫色,看上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那双血红的十字瞳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突然间他的脸抽搐了一下,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低声哀叫起来。
"白夜!"刘瑄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他又因为魂魄不全而受到折磨了吗?刘瑄焦急的看着白夜,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疼痛似乎很快就过去了,白夜躺在地上无力的喘息了一阵,撑着墙坐了起来。
"你这是何必呢?"一个冷漠的声音在铁栏外面响起,刘瑄哆嗦了一下,是那个折磨白夜的孤星门长老。
"……"白夜没有说话,目光冷冷的钉在老者身上,眼中的怒火似乎能焚烧一切。
"你会听话的,乖徒儿。"老人阴笑起来,恐怖的笑声让刘瑄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妄想。"白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哼。"老者冷下脸来,"没多少时间了,你不会再有逃跑的机会的。看好他!"
"是。"旁边的中年人应了一声,老者转身出去了。
"混蛋!"白夜狠狠地一拳打在墙壁上,鲜血顺着墙壁慢慢的渗了下来。白夜痛苦的把头埋在了膝盖里,喃喃的念了些什么。
刘瑄心里一惊,接着便难过起来。她听清楚了白夜说的是什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瑄儿。"风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瑄睁开眼睛,边上还有很久不见赫丽尔也在。这是到风神祠了吗?
"我……刚才怎么了。"刘瑄坐起来问。头还是有些晕,身上很冷,也没有什么力气,看来真的是感冒了。又梦到白夜的事了,这次自己梦见的也是真的吗?
"你受了些风寒,晕过去了。"风吟说,赫丽尔端了汤药过来,风吟接过药碗要喂给刘瑄,刘瑄连忙道:"我自己来。"
风吟没有坚持,把药碗交给刘瑄。刘瑄慢慢的喝了两口汤药。抬头看着风吟。
"我刚才又梦到白夜了,他被关起来了。"应该是汤药的缘故,刘瑄觉得口里的苦涩一直弥漫到了喉间。
风吟看了刘瑄两秒,开口道:"我去找找线索,瑄儿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有赫丽尔陪着你,不会有什么事了。"
"风吟……麻烦你了。"刘瑄小声说,又低头喝起药来。风吟没回答,关上房门出去了。
苦涩继续弥漫着。刘瑄喝完了药,赫丽尔拿走了药碗,扶着刘瑄躺下。刘瑄向赫丽尔道了谢,闭上眼睛。
白夜念叨的,是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会这样?刘瑄睁开眼睛望着屋顶,难道白夜他也……
"快睡吧,睡一觉就好了。"赫丽尔的声音。
"嗯。"刘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要想了,不要想了,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
刘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赫丽尔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睡眠和药物似乎让身体好了很多,烧也退了。刘瑄穿好鞋子,打算出去搞点吃的。
门外是风神祠的后院,追风人们大都在这里休息。院子里人不多,都零零散散的聚在一起抽烟下棋。刘瑄转了一圈走出风神祠,在附近还没有打烊的小摊上买了一碗馄饨吃了,觉得腹中终于有了些热气。
"姐姐!"刘瑄刚走到门口,一个久违的声音就出现在身后。刘瑄一愣,连忙回头,看到湛蓝眼眸的女孩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心也随着她灿烂的笑容明朗起来。
"琉璃,你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