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风又起》琉轩

3、第二章

　　第二章

　　刘瑄在人越来越少的街道上转悠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风吟的踪迹，也没有碰上知道风神祠在哪里的人。事实上，整条街上只有她一个人在瞎转悠。
　　刘瑄收起眼镜，把自己的钱装进了风吟给她的瘪瘪的钱袋里，觉得自己其实比风吟有钱的多。她的那串水晶头花是从地摊上淘到的，材质顶多是玻璃，绝对不是什么纯水晶。没想到当铺老板居然给了高出自己预料很多的价格把头花收了。也许这里很少见那么纯净没有杂质的晶体吧。
　　得赶紧找到路。刘瑄白天在城里转了一圈，这里似乎有些印象，应该离大路不远。不管在什么地方，天黑以后在没有灯的地方呆着都是不明智的举动。
　　穿过一条巷子，刘瑄与一个打着灯笼的老妇人擦肩而过。
　　“姑娘，请留步！”
　　刘瑄回头，那老妇正抬高了灯笼不住的打量着自己，眼中似乎闪烁着什么，皱纹纵横交错的老脸颇有些吓人。
　　“大娘，您叫我吗？”刘瑄小声问。
　　老妇似乎没有听到，眼中激动的神色越来越浓。刘瑄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正想跑，老妇忽然颤抖的伸手抓住刘瑄的手，老泪纵横：“不会错，不会错！”
　　“大娘？”刘瑄被吓了一跳，“大娘您没事吧？”
　　“小姐，你这一年多到哪里去了？”
　　哈？小姐？刘瑄突然很想笑，看样子自己的运气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差么，居然能和别人家的千金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大娘，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小姐。”刘瑄轻轻抽出被老妇握住的手。虽说小姐很不错，可是认错人终归是不好的。
　　“怎么会不是！”老妇闻言擦了擦眼泪，又把刘瑄仔细打量了一番，摇头道，“小姐怕是这一年里受了很多苦，居然连老身都不认得了！”说罢又握着刘瑄的手哭了起来。
　　刘瑄叹了口气。看样子老太太认定自己是她家小姐了。
　　“这下夫人总算能安心了。小姐，你不知道你失踪了夫人有多伤心，直到现在还都卧床不起……”
　　“可是大娘，我真的不是你家小姐啊。”刘瑄有些急了。但是老妇的手却像是钳子一样，刘瑄挣了一下，居然没有挣开。
　　“小姐莫怕，老身这就送小姐回府。”老妇擦着眼睛道。
　　唉，就当自己尊老爱幼了一回吧，看人家老婆婆哭得多可怜……刘轩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抵抗。老妇絮絮叨叨的拉着刘瑄穿大街过小巷，刘瑄无奈的跟着，想着到了门口该怎样说服那家人认清自己并不是他家小姐。老太太老眼昏花没看清楚，别人总能认得出来吧？
　　两人走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两边的墙很高，路也比较宽，只是走了很久巷子都没有走到头。刘瑄心道这条巷子怎么这么长，正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扇十分气派朱漆大门。借着灯笼可以看到大门上方高悬着一块匾额，大大的写着“沧府”二字。看来这家人姓沧了。老妇走到一个偏门前敲门，开门的人看清老妇后把两人让进来。
　　“快去通报老爷夫人和三公子，小姐回来啦！”老妇对那个门房激动地说。
　　“小姐？”门房提起灯笼看了看刘瑄，嘴巴慢慢变到了能够吞下两个鸡蛋的大小。
　　“是小姐，真的是小姐！小姐回来啦！”
　　“等一下，我不是……”
　　门房一溜烟的跑进内院去了。刘瑄吃了一惊，似乎伴着门房的公鸭嗓门，沧府的下人们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全部聚到了这里。刘瑄刚想后退，那老妇却已经关上了大门，刘瑄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看着逐渐沸腾起来的宅院，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自己不是沧家小姐的话到了嘴边，可就是说不出来。
　　“小姐回来了？”一个下人打扮的圆脸女孩挤到刘瑄面前，仔细端详了刘瑄一番，喜极而泣，“真的是小姐，真的是小姐啊！”女孩拉着刘瑄的手又哭又笑，刘瑄本来想大喊：“我不是！”从嘴里出来的声音却犹如耳语一般淹没在了众人嗡嗡的议论声中。
　　“雪柔回来了？”一个温婉清亮的男声越过众人而来，刘瑄抬头看向声音来源，一个男子在仆从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这个男子十八九岁的样子，身着缎面长袍，眉清目秀，肤色白净，相貌温和，仿佛“儒雅”二字就是为他而生的。众人看到男子过来，议论喧哗的声音小了很多，自动让开一条路来，只是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抽泣。
　　男子走到了刘瑄面前，细细大量刘瑄。刘瑄本想立刻说自己不是这家小姐，目光正巧与那男子相撞，到了唇边的话就这么给咽了回去。
　　这是个帅哥啊！
　　男子打量完了刘轩，对众人道：“都下去吧，小姐回来是大事，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该去哪里去哪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小姐以后天天都能见到，不急在这一时。采樱，你去小姐房里准备准备，我先带小姐给老爷和夫人问安。”
　　众人应了一声“是”，四下散去了。先前抓着刘瑄手的女孩似乎就是采樱，她拿走了刘瑄的背包。
　　男子从一个下人那里要过一盏灯笼，温声道：“你们也下去吧，我自己带小姐过去就可以了。”
　　下人顺从的退下了。刘瑄想要说话，男子却摇了摇头。
　　“我知道姑娘想说什么。”男子小声说，刘瑄惊讶的看着他，“请姑娘先随我向家慈问安。家慈身体不好，有什么话等见过家慈再说不迟。”
　　男子说罢示意刘瑄跟着自己向内院走，这是让自己暂时顶替那个什么小姐的身份么？刘瑄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在穿过天井的时候刘瑄小声问。
　　“你叫我三哥便是。”男子的声音很轻。
　　原来这男子便是刚才那个老妇口中的三公子了。

　　沧府很大，刘瑄跟着三公子穿过了好几道门和走廊，这才走到了沧家主人居住的正房。虽然夜里看不清院中的布置和装饰，但也可以看得出这沧府的主人非富即贵。刘瑄觉得这里和小时候去过的大观园差不多大。
　　到了院门前，三公子突然拉住了刘瑄：“不论姑娘是不是家妹雪柔，都请不要对家慈说不是。请姑娘务必假扮家妹，以慰在下父母拳拳之心。”
　　刘瑄看了看一脸恳切的三公子，点了点头。
　　“有劳了。”三公子推开院门，领着刘瑄走进内室。

　　不愧是有钱人，房间的布置真是又精致又有品位！刘瑄进了房间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虽是一间卧室，却有许多古董瓷器等物件，室内的雕花大床做工更是十分精细。刘瑄的眼睛不住地向四处乱溜，心中暗暗感叹。
　　“娘，雪柔回来了。”三公子不着痕迹的把刘瑄向前推了推，刘瑄没应付过古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傻傻的站在那里。
　　“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大床上满脸病容的妇人面露喜色，向刘瑄伸出手来。刘瑄心想，好吧，我是个名牌演员，便向那妇人走过去，握住了妇人干瘦的手。
　　“娘……”刘瑄吐出一个字，始终无法把眼前这位饱受病魔摧残的妇人想象成自己那个冷漠精干的白领母亲。看来自己不是做演员的料，可是这当口千万别露馅啊！
　　“哎！”妇人眼圈一红，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个白胡子胖老头，后面跟着的便是把刘瑄带到沧府的那位老妇。老者看到刘瑄，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爹。”三公子恭敬地向老头行了一礼。
　　“雪柔？雪柔……”老头看看刘瑄，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拭了拭眼角，“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刘瑄柔柔地唤道，很无奈的想起那个十分宠爱自己的老爸。眼前这个便宜老爹不管怎么看都比不上自己那个在天国的爸爸：他年纪都赶上自己的爷爷了。刘瑄这一声“爹”实在叫得比刚才叫“娘”别扭得多。
　　“唉！回来就好……”老头似乎高兴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柔儿，你这一年多都到哪里去了？”病榻上的妇人气若游丝，似乎再说一句话就会断气。
　　“我……”
　　正在刘瑄发愁怎样应对之时，三公子赶紧把话茬接了过去：“爹，娘，雪柔已经平安回来了，天色也不早了，先让雪柔回去休息吧，说话也不急在这一刻，娘也该休息了。”
　　刘瑄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还是峻儿仔细。”老者回过神来，对妇人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娘，我明日一早就过来给您问安。”刘瑄柔声道，仍然觉得这声“娘”叫的十分别扭。
　　妇人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边上的丫鬟赶紧扶妇人躺下。
　　“请爹也早些休息，雪柔告退。”刘瑄学着电视剧上看到的动作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
　　“去吧。”老头回答。
　　“雪峻告退。”三公子也跟着退了出来。

　　走出院门，刘瑄大大的呼出一口气。
　　三公子照样屏退了下人，自己打着灯笼，与刘瑄并肩一起走：“姑娘刚才表现不错，家慈没有怀疑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妹妹的？”刘瑄忍不住问。
　　“我和妹妹从小一起长大，是不是我自然看得出来。”三公子温和地解释说，“她偷学法术后气就与常人不同了，你没有学过法术，气与她是不同的。不过，”三公子看看刘瑄，“若不是我也学过一段时间法术可以凭气辨认，一时间还真认不出来。”
　　法术？听到这个词的刘瑄心里动了一下，难道风吟跑的那么快也是用了法术么？
　　“但我不是你妹妹。今天晚上瞒过了老爷和妇人，明天呢？我不一定也能瞒过去啊！”刘瑄说。
　　“姑娘也看得到，家母时日不多了。”三公子轻声说。
　　“嗯？”
　　“所以我想让她安心上路。”三公子的声音依然很轻，“家父那边姑娘不用过多担心，我自会向家父说明。”
　　真奇怪！这个三公子打算做什么？
　　“难道你就不怀疑我的来历么？”刘瑄望着三公子，严肃的说。
　　三公子停下脚步看着刘瑄的眼睛，语气仍旧温和平稳：“我看得出来，姑娘是个好人。若是姑娘愿意，我想姑娘会自己告诉我的。”
　　刘瑄语塞，转回脑袋。我是好人？我真的是好人？这个三公子说的还真是肯定呢。
　　既然我是好人，那么好人就要做好事，而好事就应该做到底。三公子怕是这么想的吧？
　　“明天问安的时候我该说什么？我今天才到这里，礼仪啊什么的都不懂，我该怎么做？”刘瑄理直气壮的问。既然要好人做到底，那么你至少得告诉我好人的注意事项。
　　“不打紧，我现在送姑娘去家妹的房间，叮嘱采樱告诉姑娘一些家妹的习惯等细节，姑娘不必担心。”三公子对刘瑄温和的笑笑，刘瑄无奈的回头，继续跟着三公子走。
　　两人沉默着又走了几步，三公子道：“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刘瑄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在问自己的名字，答道：“我叫刘瑄。”这是今天第二次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了，刘瑄忍不住想，前一个还是在一个多小时前呢。
　　“在下沧雪峻，幸会姑娘。”
　　“幸会。”刘瑄很不喜欢这样一本正经的说话。
　　沧雪峻向刘瑄介绍了沧府的大致状况。原来沧府的来头比刘瑄想象的还要大，原本刘瑄只以为沧家不过是有钱人家而已，实际上刚才见过的白胡子便宜老爹沧愈就是不久前才退休的大胤国丞相大人！而且沧家是官宦世家，也不怪乎有这样大的如同迷宫一般的宅院了。
　　沧愈膝下一共有三子一女。长子沧雪岩，现年三十九岁，目前在帝都天都担任长史一职；次子沧雪岭，现年三十一岁，目前在离老家不太远的路州做司马；三子沧雪峻，二十三岁，因为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就留在家里侍奉双亲，三个儿子都是已故的姚夫人所生。姚夫人在沧雪峻四岁的时候因病过世，后面出生的沧雪柔是沧愈续娶的段夫人所生，按照年龄算，沧雪柔今年十六岁，正是大好的花季年龄啊。
　　刘瑄摸摸脸偷笑了一下。经常被人说自己是娃娃脸，看来这张已经十八岁的“老脸”假装一下十六岁的清纯MM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么。不过沧雪峻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保养得还真不错。
　　穿过一个花廊，出了一个园子，又过了几道门，这才走到了沧雪柔住的地方。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住的地方都那么讲究。刘瑄赞叹着观察沧雪柔的房间，沧雪峻在向采樱交代要刘瑄假扮沧雪柔。谁知，作为沧雪柔贴身侍女的采樱得知刘瑄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姐时，说什么也不让刘瑄睡沧雪柔的床。
　　“她不是小姐，怎能睡小姐的床？怎能用小姐的东西？谁知道她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我不同意，不同意！”
　　采樱的意见很大。刘瑄听采樱这样说自己很不高兴。又不是我自己巴巴的想要扮你家小姐，我刚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天，东西南北都没分清楚呢，那有闲工夫琢磨怎样扮丞相家的爱女，难道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么？我还急着要回去呢。这边天都黑了，也不知道那一边是什么样子。刘瑄想起现实世界中的生活，刚刚平静不久的心情又焦躁起来。采樱还在跟沧雪峻讨价还价，刘瑄觉得烦闷无比，便走出门去，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仰头望着闪闪的星空。
　　这里也有明亮的星星啊，但完全不是自己熟悉的那片星空。果然还是那边好，刘瑄想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那边好，那边当然好，但那边已经回不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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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晚上写东西比较有感觉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