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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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在晚餐时卡捷琳娜表现得有多像一个正常人——她向那对奇怪的情侣介绍了菜品，和他们攀谈，甚至在他们离开时赠送了折扣卷。但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这并不是能够被掩盖的东西。
事实上，在回到房间里锁好门的那一刹那，卡捷琳娜的双腿就再也无法维持她进行站立了，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狼狈得就像是一尾被潮水推上沙滩，即将渴死的鱼。
好痛苦，不论是快要融化的脑袋，腐朽的双腿，破裂变形的内脏，全都好痛苦。这些全都，全都是掩藏在正常之下无法被发觉的“异常”。
但瘫倒在地上是不行的，一定会被迪克发现的，起码是现在，绝对不能被他发现，绝不能被他发现……如此丑陋，挣扎着，和濒死的动物一样的自己。
双腿已经暂时失去了它们的作用，卡捷琳娜只能拖着这幅残破的身躯在地上努力的爬行，鲜血在她身后滑成一道滑稽的道路。
起码要到床上去，手肘被磨破了也没有关系，眼睛被毒素浸透出了鲜血也没有关系，从口腔里溢出了破碎的内脏也没有关系。不论多么痛苦，这些异常最终都会被掩盖，只要……
卡捷琳娜的一只手软软的搭在床沿上，她的两条腿和一只手已经完全不能动，在肢体的末端透露出一股带着剧毒的深黑色。
万死的毒针，那真是不愧于传说中反复体验死亡，直至灵魂也消散的恐怖剧毒啊。
已经不能再坚持了……趁着舌头还能活动，趁着思维还没有完全溶解。
“……我希望……一切维持着普通的样子……”
那一刹那，累积的巨大的‘死’的能量盖过了所有异常的一切。卡捷琳娜身体上那些醒目的黑色如同潮水般退去，最后不得不龟缩回身体的内部。就连受损严重的内脏也被迅速的修复了，卡捷琳娜站在床沿边上，就像是从前普通的每一天一样。
她走到了门边解开了门锁，然后安静的躺回了床上。
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重新压缩成了一个指甲那么大的圆球，安静的停留在了卡捷琳娜的身体里。地板上斑驳的血迹也消失了，空气中甚至涌动着一股鼠尾草的香气，这香气让卡捷琳娜回想起了一些更远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是她还是一个绑着麻花辫，会用家附近草地上的野花插在自己的鬓角打扮自己的年纪。
父亲还没有将祖父留下的祖产输光，在每天完成了工作以后，在俄罗斯冰雪消融的短暂春天里，她会脱掉自己的鞋子，带着自己的两只小羊羔，打着赤脚从家附近的那一大片盛开着粉红色野花的草场跑过，一直跑到精疲力尽为止。
然后在那天，在她躺倒在草地上的那天黄昏，在不知名虫鸣的伴随下，她看见了一只美丽的，仿佛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蓝鸟。
美丽的羽毛，轻盈的姿态，带着某种幼年时卡捷琳娜没有的东西从树林里一往无前冲向了天际。
后来她曾经无数次寻找，试图再次找到那只美丽的蓝鸟，但只过了一个冬天，她就被自己的父亲像卖掉一只猪一只牛一样给卖掉了，这件事当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初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想要抓住它，让它留在自己的身边，如果想要飞走，那就剪掉它的翅膀，如果想要跑掉，那就砍断它的双脚，如果不愿意为自己鸣叫，那就扯掉它的舌头。
卡捷琳娜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没有穿拖鞋，就这么打着赤脚打开了房门来到了小客厅里。
杰森早早的就已经回到了房间里，迪克正捧着一本《林中路》蜷缩在沙发上，他敏感的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卡捷琳娜。
“卡捷琳娜？你还没有休息吗？我以为你已经去睡了？”
卡捷琳娜没有出声，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她往前走了两步，但却又迟疑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但迪克却已经给她倒好了一杯热茶，甚至还在沙发上给她空出了一个位子，柔软的抱枕和毯子被贴心的堆在了一起。
“怎么了卡捷琳娜？你不坐过来吗？”
“迪克……我……”
干涩的嘴唇无法发出声音，卡捷琳娜最后还是沉默着坐在了迪克的身边。他们手臂挨着手臂，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迪克和她挨着的那块皮肤传过来。
“……嗯？你的手好冷啊？现在的天气不算冷吧？”
卡捷琳娜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迪克正用两只手去摸她的右手。
但很快，他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卡捷琳娜的耳边，左手抬起去摸耳背后的那一小撮头发。
“……卡捷琳娜，这是……什么？”
卡捷琳娜顺着他的话低头去看——那是一小束白色的，像是垂暮老矣的老妪头上出现的，那种承载岁月的白发。它在卡捷琳娜的红发衬托下是那么的显眼，以至于就连迪克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
卡捷琳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把头软软的靠在迪克的肩膀上，她的眼中熊熊燃烧着好像会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爱欲之火。
“……迪克，你想抱我吗？”
那一瞬间，他甚至没能理解卡捷琳娜的意思，直到她动作轻柔但又透漏着一股强硬的将手环在自己的肩膀上时，他才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动了起来。
“什么？！卡捷琳娜你到底怎么了？”
但卡捷琳娜就像是铁了心不说话一样，她抬起头来，用自己干燥起皮的嘴唇去触碰迪克的脸颊。她的脸色远比第一次见面时更为苍白，呼吸急促又没有规律，只有她的双眼，在昏黄的灯光折射下透露着一点祈求和类似于黄水晶的色彩。
她的双手上能看见青色的血管，两只手紧紧的攥着迪克的胳膊，但对于迪克来说，想要推开她并不是一件难事——她的力气和夜翼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谁也没有动，空气中弥漫的气氛比起旖旎，反而是悲哀多一些。迪克没有推开她，卡捷琳娜也没有继续的动作。慢慢的，卡捷琳娜的眼睛里开始流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来，她把自己那缺乏温度的脸颊贴到了迪克绷得紧紧的脸上，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说话。
“到房间里去，杰森喜欢半夜爬起来吃东西。”
但尽管贴心的没有留在客厅里，在第二天早上看见迪克赤裸着上半身从卡捷琳娜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杰森还是迅速的皱紧了眉头。
“你……”
“没有时间了。”
沉着一张脸，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的迪克抓起了放在沙发靠背上的衬衫。
“我现在要赶去哥谭一趟，你也是，你去一趟洛杉矶，找到在那里巡演的扎坦娜，赶去她我有事请她帮忙，快去。”
迪克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杰森马上意识到这恐怕和卡捷琳娜有关，他不再多话，两三口将手上的三明治吃掉后就出发了。
但在杰森想象中的那种卡捷琳娜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出现，事实上，在他们都离开后，卡捷琳娜甚至心情很好的站了起来，再次打开了东边的那扇窗户。
卡捷琳娜非常有耐心的重新穿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发着呆，昨天晚上似乎下了一场雨，不断的有一股泥土的腥味飘进房间里来。
打断了卡捷琳娜无意识思考的是一双从窗户跳进来的黑色靴子，它落在地板上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靴子的主人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她。
“你快要死了卡捷琳娜，我能从你身上闻到地狱里硫磺的那种恶心的臭味。”
卡捷琳娜并不觉得被冒犯了，她点了点头，干脆的承认了但丁说的话。
“对。”她的眼睛里无意识的盯着但丁身后的窗户“我没几天可活了。”
“我身体回溯时间的速度慢慢的比不上万死的毒针给我带来的，死亡的速度了。等它的速度超过了我身上回溯时间的速度，我就会马上死亡……大概还有七天左右的时间吧。”
像是在说服自己，卡捷琳娜轻轻的说出了口。
“毕竟，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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