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穿花蝴蝶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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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排已经是第三天了，三月末的夜晚依旧春寒料峭。江城子穿了一件红色的套头毛衣，时时刻刻都把下巴埋到毛衣的高领口内，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
这次彩排并没有什么难度，江城子主要负责打酱油。跟着大部队喊着口号走入场内，然后分散到两端举起手中的标语，自会有一群俊男美女走到方阵内劲歌热舞。
“这么简单的过场，就是猪走两遍都会了。干嘛非让我们天天来。”江城子被冷风一吹，整个人快抓狂了。
除了彩排第一天老师来过，其余时间都是几个学生会的师兄师姐带着训练的。其中有个叫什么珊的，江城子不爽很久了。每天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她们这些大二的从来没有好脸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天都七点半了，她们就走了一次过场。其余时间全是那几个俊男美女在走位卡拍子。
“又没我们什么事，偏要我们在这儿冻着，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徐曼曼将自己的短发往里拨了拨，试图给她修长的脖子带来一丝热气。
“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江城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话音刚落，那个师姐拿着扩音器就过来了：“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全蹲在这儿？”
“师姐又没我们什么事，蹲着热乎点。”一个男生回答。
“不行！你们全部给我站起来，哦就你们冷是吧，我不还站风口上？”
“站起来跟蹲着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我们也没彩排啊。”江城子没好气。
“什么叫没区别？你们大二的就这个态度？师姐站着有你们蹲着的道理？我发现你们不仅吃不了苦，还非常不尊重前辈！改天非要让你们辅导员给你们加强思想教育工作！”
江城子心想你谁啊，我们辅导员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四十几个男男女女被扩音器吼的脑子生疼，又不得不情愿的站起来。
“列队！”大家迅速站成方队阵型。
“师姐，今晚还要排多久啊？我们专业还要交报告。”一个小个子女生鼓起勇气问。
那师姐冷哼一声：“什么时候你们态度端正了就什么时候排，先给我站着吧。”说完趾高气昂的走了。方阵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脏话声。
江城子冻得手都红了，拿出手机给李悦发消息，让她去超市买点吃的给她屯着。特别嘱咐什么热量高买什么，再烧一壶水放到保温杯里。李悦贴心的表示给她冲成热牛奶了。
主舞跳的是火遍全球的《bang bang bang》，入场式每个学院三分钟左右，除去过场其实舞蹈只占了一分半左右。或许由于大家都不是专业的，排练并不是很顺畅。教舞的那个女生江城子认识，是汉语言文学的。军训的时候出来跳过舞，躁动的荷尔蒙加上惊鸿一瞥，她还没开学就坐稳了这一届的女神位置。
“她叫啥来着？”
“黄曼微。”徐曼曼答。
黄曼微这名字一听就带着一股仙气，又有汉语女神的加持自然人人趋之若鹜。黄曼微站在C位，跳副歌部分的手枪舞，长发随之飘扬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又是惊鸿一面。
徐曼曼不禁抓了一把江城子的头发:“老江，你头发能这么甩吗？”
“头发肯定可以，但脸不可以。”
“我寻思这个黄曼微的脸也说不上多精致啊？她怎么就这么好看啊。”
“唉，整容可以得到漂亮的脸，但人家那种气质是要从小培养的。”
江城子和徐曼曼对视，不约而同的说：“我好酸！”
一阵冷风扑来，江城子赶紧把脸埋进毛衣里。等这场妖风吹完，徐曼曼一个劲儿的晃她的手：“你看！！”
江城子顺着她的手望过去：一个黑色外套的挺拔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黄曼微身边，许是风太大，他靠的有点近，正低头伏在黄曼微耳边说着些什么。黄曼微陷在一片阴影里，脸上的表情看得不真切。但她前倾的体态分明出卖了内心的雀跃。
那男子转过头来，江城子一眼认出是谁。黄曼微走回主席台跟彩排的师兄交代了什么，立刻急冲冲的走向沈亦嘉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完全不似平常矜贵的“汉语女神”。不多时，两人肩并肩的走出了田径场。江城子望着远去的身影，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毛衣。
三月的夜晚好冷。
徐曼曼看着江城子不说话，以为她没看清：“你戴隐形了吗？那人是沈亦嘉。”
“是吗？”江城子干脆连手也一起缩回袖子里。
“世界真小，也不是。俊男美女总归是要玩到一处的。”
“金玉良缘，佳偶天成，郎才女貌。”
“诶你说他俩到什么阶段了啊？”江城子并不再搭话，徐曼曼仍兴致满满的自言自语，“看样子应该还没在一起，不然......”
江城子已然听不进去徐曼曼的八卦，她只觉得周身都很冷。像高二那年躺在学校医务室，刺骨的点滴药水一点一点流进她的身体的那种冷。当时林枫躺在她的旁边，听她讲完一个无聊的小故事。江城子一度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然而林枫只是转过头不看她了。
也许是大家的八卦之魂过于强烈，整个方阵都喧闹起来。惹得那个恶人师姐很是不满，立刻举着扩音器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吵什么！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大家面面相觑，无奈的耸耸肩。
“师姐，今晚我们还要排吗？”江城子冷冷的说。
“主舞这边还排不完呢，哪轮得你们。”
“哦，那请问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那师姐似乎很生气，江城子其实就站在她面前，但她还是拿出扩音器对着江城子吼：“不用排练也得给我站在这儿！我没说走我看你们谁敢走！”
江城子被她吼的脑仁疼，但身高优势让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师姐：“师姐，第一：你不是我父母也不是警察辅导员，没有权利和资格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第二，排练这种事学校并没有强制规定学生必须参加，大家都是义务来的，都是想为学院出一份力。我现在被风吹得不舒服，我要回去了。”
“你什么态度！敢这样跟我说话？”
“你什么国家领导人吗？还有我的措辞哪里有问题？”江城子心里一股邪火，烧的她躁动异常。
“你哪个专业的？我马上告诉你们辅导员。”
“去吧，我也想知道辅导员用哪条校规处罚我。”
师姐气的只会你你你的叫，江城子不管她，拉起徐曼曼的手就要走：“师姐，我明天也不舒服，以后都不舒服。我不会再来碍事了。”
“师姐，我也是。以后都不舒服。”徐曼曼扬起一个嘲讽的微笑。
两人手牵手，大步流星的往田径场外走。众人见此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已经站出来了，于是纷纷哄闹着、喊着。完全不顾扩音器的尖叫，不多时就全部散完。
十点半，女寝的灯已经熄掉了。江城子回来后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牛奶，觉得身上的寒气不那么重了。洗漱完就躺在床上，但她睡不着，她睁着眼数床帘上的草莓图案。
“老江，那个方珊在群里骂你呢。说你是害群之马。”徐曼曼一边抹脸上的睡眠面膜，一边跟江城子聊天。
“原来她叫方珊啊。你别说，脸是挺方的。”江城子又回想了一下她的脸。
“嗯嗯嗯，老江她让你站出来道歉，再写八千字检讨明晚去主席台念。其他人只需要写五千字就可以了。”
“我看看呢。”江城子拿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再翻到那个彩排通知群。果然那个群名片显示为“校团委书记方珊”的账号，一直不停的在@全体成员。但没有一个人搭理她。于是江城子开始打字“我不写，明天也不来”，点击发送后就退出了这个群。
“噗呲——老江，朋克女孩。”
就在江城子退群后，立刻有人跟着退了。五分钟之内，群成员就只剩下了十几个。徐曼曼笑得在床上打滚：“哈哈哈哈老江！你说这个方珊得不得气死啊！”江城子想了一下那个一米五六的方脸气得跳脚，心里突然痛快了很多。
“江城子，你今晚怎么不说话啊？”细心的李悦注意到了她今晚的异常。
“我好像被风扑着了，不太舒服。”江城子搪塞道。
“那我起来给你冲杯感冒冲剂吧？”李悦有点担心她。
“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江城子点开自己的歌单，偏偏播到关淑怡的《三千年前》：
再见
不要怪我第一句就跟你说再见
因为我真的是专程来和你道别的
你不说话，只是听我说话
那时候这个世界好安静
没有现在这么吵
衬得我特别吱喳特别开心
我记得和你看日落
你会在我耳边说话
你说得很小声
其实我一点都听不清楚
江城子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愤怒些什么。是沈亦嘉穿花蝴蝶一样浪荡公子做派？是把自己当成那些女孩一样，仗着自己的好皮囊肆意撩拨？是自己蠢到为他一个眼神一个标点心神不宁？江城子说不出来，什么都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江城子这么多年第一次质问自己的内心，我到底喜欢沈亦嘉什么呢？她喜欢的沈亦嘉是十几岁不着痕迹帮她解围的那个少年，也是少女时期衣袂飘飘的白衬衫，是她永远解不出的物理大题但他能拿满分的年级前三。这么多年了，江城子到今天才认识到自己从未真正走近过沈亦嘉。多么残忍。
辗转多年，沈亦嘉活在厚厚的少女日记本里，活在旧照片的木头相框里，活在她悄悄搜集起来的记忆里。但，一切都是她的杜撰。
沈亦嘉从来就不是江城子想象里的那个少年，是江城子一厢情愿的为他镀上金色的光圈。江城子喜欢的，只是自己想象中的恋人。
这么多年，空欢喜一场。
江城子翻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再见。”
“我好喜欢听你这样和我说话
以后再没有人这样和我说话了
因为你告诉我你要走了
忽然间经过了好多年
我再没有看过日落”
三千年前,你我相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穿花蝴蝶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