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破障录》凑乐

18、回忆

　　墨妙在那段时间最幸福，爹爹会时常变成猫形带他玩耍，教他狩猎，虽然他连只耗子都抓不住。

　　娘亲对他不亲昵，却会给他准备吃食。还有他最喜欢的糖醋鱼，娘做的最好吃了。

　　他还化不出人形，只能跟一群野猫玩耍。当时他正趴在墙头上跟一只橘猫晒太阳，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觉得还是做人有意思。

　　他看到一个白胖的婆婆带着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朝他家走来。他还歪着脑袋冲人“喵呜喵呜”叫了两声。

　　娘亲说过见到人要打招呼的。他听娘亲的话，娘亲就会摸摸抱抱他。

　　男人听到他的叫声朝他看过来，本来就有点下三白的眼睛露出更多眼白，眼眸闪过危险的光芒。

　　他缩缩猫身，莫名觉得这人有点恐怖。他迅速跑回院子里，猫耳朵微微颤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个，道长，就是这户人家了。我就不进去了，可能人家就是普通的猫罢了。”

　　“凡人多眼拙，哪里能看出来妖魔鬼怪，一不留神就被这些东西迷惑了。”

　　“唉，你这道士怎么说话呢！谁眼拙了？你……”

　　“你是想包庇这只妖？”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你今儿要不说个清楚明白，你信不信我让我家那口子把你送官！别以为你有这身道士皮就是道……”

　　“扑通”一声巨响震得墨妙抖了抖身子，他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本能觉得不对劲。

　　他飞快地窜回屋子里，爹爹出去了，只能跑进厨房勾着娘亲的裙摆直叫。

　　娘亲低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爹爹出去干活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要是饿了，屋里有鱼干。”

　　墨妙着急地“喵呜喵呜”直叫，却苦于娘亲听不懂他的话，只能围着娘亲转悠。

　　娘亲也不再管他，给菜板上的鱼插上姜片和葱，整个放在笼屉里。白白的雾气朦胧了她的面目。

　　“哐当”

　　巨响惊得墨妙炸起浑身的毛，匆匆站起来，警惕地盯着门口。

　　娘亲看着他的样子迟疑一下，难得蹲下身子摸了一下他的毛，安慰道：“没事，我出去看看。”

　　墨妙大急，两只前爪抱住她的脚踝直叫，“外面那个人有问题，不要出去”。可是娘亲只能听到“喵呜”声。

　　第一次暗恨，为什么他不能说话，为什么他是一只猫妖。

　　娘亲轻蹙眉尖，轻轻拉开他的爪子，轻声呵斥：“不要闹，有客人来了。”

　　墨妙尖利的叫声都没能拦下娘亲，娘亲还是出去了。

　　他缩在厨房里颤抖着身子，等到天黑都没等来娘亲，却等到血迹斑斑的爹爹。

　　爹爹浑身是血，毛被渗出的血迹沾成一团，滴在地板上晕成一滩。他扑上去抱住爹爹大声喊：“爹爹，娘亲出去了。”

　　可是，爹爹却没有回答的意思，叼住他的后脖颈飞快地跑出去越上墙头。前方突然闪出一只女鬼，肚子被扯了一个大口子，淌出浓重的黑色煞气。

　　女鬼面目全非，蓬头散发，白色的衣袖随着尖利的指甲飞舞。

　　墨妙瞪大了眼睛，他长到现在还没见过鬼。

　　女鬼青紫乌黑的嘴唇蓦地长大，脸颊跟着向后裂开，惨白的肉翻滚出来，发出散碎的声音，“留下他，饶你一命。”

　　墨妙炸起浑身的毛，亮出尖利的小牙齿朝女鬼吼叫。

　　女鬼貌似笑了一下，“看起来不错。”

　　爹爹看起来有些着急，叼着没有松口，胸腔中低声威吓。看女鬼没有任何动作，窜过去一爪子挠掉女鬼的半个脑袋，切口顿时冒出汩汩煞气。

　　“没用的！”女鬼仅剩的一只眼睛轻蔑地睨了他们一眼，“这只女鬼早就成为我的傀儡，无痛无觉，任凭我驱使。哈哈哈哈。”

　　煞气凝结在切口处，不过一会儿，另半边脑袋又重新长了出来。

　　墨妙吃惊地望着这一切，浑身抖得厉害。他看不到爹爹的表情，只能听到爹爹的威吓声。

　　女鬼眼睛突然僵直，双手爆出尖利的指甲，直冲两猫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爹爹闪身避过，一爪子将女鬼掀翻。

　　墨妙只觉天旋地转，身子被甩到地上。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见爹爹一口咬住女鬼的脖子，拽出一张符纸，一爪子撕裂符纸。

　　符纸爆出难以置信的吼叫，“你敢……”

　　墨妙愣怔不已，跑到爹爹的身旁，伸出舌头舔舐爹爹身上的伤口。

　　爹爹的眼神似乎柔化了些，低头温柔地叼住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地上的女鬼飘起来，拦住他们，娇声道：“猫神，托您的福奴家才得以脱身，还望您能给奴家一个栖身之地。”

　　墨妙冲她亮出牙齿，别以为他小就什么都不知道，他听那些人说了，有些女人最喜欢用这种方法勾走别人的丈夫，这只女鬼可能就是想要勾走爹爹，妄想！

　　似乎爹爹也是这样想的，避过女鬼就要离开。

　　女鬼急忙出口：“猫神，奴家知道贵夫人在哪里。奴家可以帮您领路，只求您能将奴家的孩儿找回来。”

　　墨妙大急，爹爹不会被她骗了吧？他着急地“喵呜喵呜”直叫。

　　“奴家所言句句属实，奴家本青楼女子，好不容易遇到那道士帮奴家赎身，还以为得遇良人。没成想那道士却只为奴家腹中孩儿，奴家怀胎刚五月就被道士杀害，刨出孩儿，将奴家母子二人炼为傀儡供他驱使。”

　　女鬼泣不成声，眼中滑下黑色泪珠，恨恨道：“猫神，只要您帮奴家救出孩儿，奴家定当竭尽全力。”

　　墨妙听着心里难过，想起娘亲，娘亲平日里对他不言不语，是不是也像这只女鬼一样疼爱着他？

　　爹爹没有说话，叼着墨妙往前走了两步，扭头瞅了瞅女鬼。

　　女鬼明白了他的意思，喜盈盈地弯身行了个福礼，跟了上来。
　　**
　　墨妙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跟小时候的他真的很像。

　　当年他被爹爹带到迷渡森林，爹爹平日里就呆在庙里养伤。闲来无事会教授他一些法术。

　　迷渡森林有很多跟他相仿的猫，没有旁人的指指点点，他过得很快活。

　　可是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娘亲。爹爹也会蹲在庙顶向外眺望。

　　女鬼倒是时不时跑出去，有时会带回来一只女鬼，有时是一只鬼婴。时间长了，这里就多了好多鬼。

　　修炼了十年，他终于能化作人形。像五六岁的人类孩童，爹爹看他的眼睛亮亮的，让他莫名心里难安。

　　很快，事实证明了他的不安。爹爹有天把他叫到庙里那座猫神像前，让他变为猫，温柔地帮他舔舔毛。

　　他有点慌，“爹爹，我都大了，可以自己去小溪洗澡了。”说着他眼神闪了闪，其实他不喜欢水，偶尔会偷懒不去洗澡。

　　爹爹没有在意，卧在地上，将他叼到怀里，继续帮他舔毛。

　　墨妙舒服得眯着眼，能看到太阳西沉时艳丽的晚霞。渐渐的，他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翻地覆，墨妙找遍整个迷渡森林都没找到爹爹和女鬼。他想冲出去，却被女鬼带来的鬼拦住。

　　“墨妙，猫神说你以后就是迷渡森林的猫神，你得待在这里不能出去。”

　　墨妙恍然大悟，爹爹肯定去找娘亲去了。还有那个道士，还有道士的诡异伎俩。他闯了十天，撞得头破血流都没有能闯出去。

　　后来他就妥协了。只不过真的等到他能闯出去了，却还是找不到爹爹。

　　墨妙跃上这个跟他相似孩子的肩膀，歪着头看着孩子的侧脸。

　　沈舒僵着身子都不敢动一下，感觉到肩膀上的猫咪在盯着他看，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姐姐，哪里来的猫？”

　　王默讪讪地安慰他，“别怕，这只猫很通灵性的，不会伤害你的。”

　　沈舒才不信她的话，慢慢挪到她身边，用力拽拽她的衣角，“快拿开啊！”

　　王默欲哭无泪，别过脸没应承。墨妙可是一只猫妖，她要是上去会不会被他挠一下？

　　想到在墨妙爪子下跟纸一样脆弱的桌子，她打个寒战，十分想跟沈舒割袍断义。她为什么要嘴贱当沈舒的老大？她慢腾腾凑过去，低声哄道：“墨妙，你看你都把人家吓到了，你赶紧下来吧。我找到了一些东西，我带你去看。”

　　墨妙嗤笑一声，有点鄙视自己。竟然因为长相就跟一个人类亲近，真是幼稚。

　　他大爷似的跃进王默的怀里，王默咬咬牙，差点把他扔出去。一只公猫竟然毫无廉耻拱她的怀抱！

　　墨妙轻声叫了一下，爪子懒懒地搭在她的手臂上。

　　王默身子一僵，收回装作不小心把他扔出去的想法，讪笑：“我这就带您去。”

　　沈舒看着她狗腿的样子，探出脑袋瞅瞅墨妙，“姐姐，娘说猫都有灵性，不能当成宠物一样抱着。”

　　王默斜了他一眼，“走！我们去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