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灵记》也木

27、第 27 章

　　在距离妖界广袤的云层上空，正有两片乌云向魑魅殿的方向飘去。

　　一个是泥偶制作的小福子，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微弯的腰身伸向前，下巴永远朝着自己的前胸，那双眼睛泛着烟影，不断的散发出来。猛地看去，像是一个僧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垂首恭立……但是走进看，才发现泥偶嘴角扯起的坏笑和邪恶的眼睛，保持一个角度的面容。

　　小福子身边的一片乌云上站着的竟然是蛇他叔蛇扭扭，本名蛇坤，妖王的亲叔叔……

　　从云缝里偶尔掠过的腾云妖瞥见蛇扭扭在飞翔，互相交头接耳唧唧咋咋了一番，便飞去了。因为蛇扭扭据说是很懒的，走路都是化成蛇身游走方便些，如果在山与山峰之间忽然看到一头巨大的青花蟒蛇顶着锅盖大的两翼飞过，那一定是蛇王彦的叔叔蛇扭扭……

　　蛇扭扭出名很早。

　　在大大小小的妖怪心中，蛇扭扭也算是一条有传奇性经历的蛇妖了。据说小蛇彦出生前，蛇扭扭是妖界以美男著称的妖怪之一。他曾到人间走过一遭，还情痴地留恋了三年，便是人间的三十年，跟一个叫白蛇的娘子报答上世的恩典。虽然这个无据可查，那时候的蛇扭扭还仅仅是一条小蛇而已……但是后来，蛇扭扭居然说他见到了天界的灵，赠给他一件宝物，那便是蛇扭扭私藏起来的无人见到却妖界有名的无量刀印，会在危急关头发挥巨大威力的术印……

　　可惜，听他这样说的妖怪们都不相信！

　　某天，老鼠他爹作为啃啮一族啃啮无数物质粮食洞穴草堆，见过无数芝麻琐事睚眦针刺，水里爬洞里走天上乱窜的能手，摇了摇耳朵，嗤之以鼻。

　　不屑道，“蛇他叔，你就别得意啦，照顾好你家小彦吧~别又被西草地里的游荡汉子给勾走了~……”

　　蛇他叔攥紧了拳头，“老头，你就嫉妒俺家小彦长得俊俏吧……看看你们一族的贼眉鼠样。”叉起两手撇去两道蔑视的眼光。

　　“咦，”老鼠他爹摸摸胡子，“瞧，俺们都是瓜子脸，你懂不懂？！”

　　没有欣赏眼光，就别说发现不了美。

　　额……苍蝇老婆忽然冲上来，追着她家刚孵化的小苍蝇去了。

　　圆头圆脑的苍蝇躲进屋檐下，学着蜘蛛做起了单手拉杠。回过头，对蛇他叔说，“刚才见到小彦被一只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妖怪衔走了……”语毕，继续玩起了拉杠。

　　蛇他叔一寒，“这都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养个后代真是不容易啊……”也不甩老鼠他爹了，抹着腰间的抹布往外走去……

　　这大概是一千年前的事，蛇他叔那时候自从沦落为蛇小彦的爹奶，就再没青春过……

　　人间的计划生育果然是好的！蛇扭扭经常这样叹。

　　直到蛇彦很久以后称霸了整个妖界，他才感觉到作为他叔他爹奶的骄傲，脸上是炫耀的神气，逢人便说小彦的那些绝谈。

　　然而现在站在乌云端的蛇扭扭却是另一番神色，那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悬挂着一缕头发，从他的发丝、四肢、前胸、心脏各处隐现出一丝丝几不可见的白线，慢慢汇拢到泥偶小福子的手上……

　　现在的蛇扭扭早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一动不动的眼珠仿若雕刻上去的，四肢僵硬滴低垂着，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发黑的皮肤，他那样默然地站立在泥偶旁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扰。

　　小福子指头微动，乌云转了方向，便往下俯冲下去。

　　殿宇轩楼，魑魅魍魉，烟雾迷漫……此时正是太平妖界的又一个清晨，太阳露了半个脸，羞答答地晕着红，从东山的一片迷雾中升起。

　　魑魅游魂慌乱地散去，有的逃到瘴气之地，有的游离到妖界和凡界交界之处，没有太阳的阴暗之地。

　　魑魅殿屹立在群山之上，算是蛇王彦每年都会来一趟过诞辰的地方，因为这里曾是蛇王彦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泥偶邪笑的嘴角慢慢收拢起来，换了个姿势，双臂交叉，和蛇扭扭停在一棵茂密遮阴的槐树上。

　　小福子操纵那些白色的细丝，一旁的蛇扭扭脸上浮现出笑痕来。他才一抬头，看着远处沐在阳光中的魑魅殿，露出僵硬的笑容……

　　蛇扭扭踩着那片乌云，往魑魅殿正门飘去。

　　泥偶躲在树枝密叶之间，十指感应而动。那些白色的细丝控制着蛇扭扭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音容笑貌和举动行为，哪怕是一线蜘蛛网掉在蛇扭扭的发丝上，人偶也可以感应到……

　　蛇扭扭站在魑魅殿前，眼转一百八十度转动了一圈，开始往里面走。

　　十二皇子的意思是毁灭魑魅殿，小福子当然会彻底漂亮地毁灭！嬴玉在流珠生翠的湖畔一边欣赏着湖景，眉宇间又吸收着沉珠湖的阴气……

　　禁翳术饥渴这些滋补的幽魂厉鬼的阴气……

　　小福子谨慎地转着思维，食指一动，蛇扭扭便走进了厨房！

　　四处游走的蜉蝣正围绕在厨房周围听探。忽然看到蛇他叔走过来，一闪身移到蛇他叔身边，蹭了蹭他有些泛白的脸，打招呼，“他叔，你来啦……”

　　另一个蜉蝣忍不住插嘴进来，“他叔，你不是跟蛇王彦去了……”

　　还没等他们说完，蛇扭扭舌头像一条细长的蛇体，把他们两个吞到了肚子里面。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到。蛇扭扭又转了一百八十度的眼光，没发现有妖看到，便直立着走了进去。

　　此时的厨房正发生着一件惊天动地、嚎声骤起的大事！

　　老鼠头子和苍蝇婆婆吵了起来！现在已经迅速升级到武力斗争……

　　四处闪躲的圆头小苍蝇哀嚎着到处乱窜，没想到因为自己婆婆又发起飚来……打斗用的茅草四处飞，一不小心砸到了正在织网的黑色小蜘蛛，蜘蛛看到自己半天的成果瞬间化为几丝不相连的扭曲形状，一把抱住头，头上冒着黑烟，扒在墙上痛哭起来……

　　老鼠老头呲着牙，两颗又尖又细的门牙咬着下巴，咬出两个洞来。吼道，“老太婆，算你狠！”

　　扑------的一声，后脑勺又挨了一茅草棍子（茅草里面注满妖气，可以作为专门的施法道具），老头转过头，一跺脚扑上去，抓住老太婆没来得及收拢的翅膀压到屋顶垂下来的铁链上。

　　“阿呀！你个破老头，敢偷袭本尊！”老太婆破口大骂。

　　老头从地上移来一根茅草，生生绑住老太婆死命挣扎的翅膀上……

　　“哎呀哎呀……婆婆……”小苍蝇从筐子后面露出半颗脑袋，又心疼又无奈地躲在那里。

　　每次打架，越帮忙就会越纷乱，早点分出胜负，厨房这一片天地还有得“人”过。虽然蛐蛐大妈总是躲进砖壳里睡觉，蟑螂抱着脑袋会跑出去，鬼魂早消失了大半年，但是战争是暂时的……

　　众虫豸都在等待两位老人打累了，互不理睬的时候。

　　“啊咧~~”八只眼的蜘蛛眼尖，看到刚走进门笑咧着嘴的蛇他叔，尖叫了声！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蜘蛛精八只单眼溢出激动的泪花，一把抱住刚跨过门槛的蛇他叔，叫道，“蛇他叔回来啦！~~~不要吵啦~~~”

　　老鼠老头不理会，继续打结。

　　小苍蝇也忽溜一下飞过来，躲在蛇他叔身后，期待可以停战。

　　但是蛇他叔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小蜘蛛，另一只手伸到后背抓住小苍蝇，手指慢慢收拢！

　　小蜘蛛和小苍蝇惊恐地看着蛇他叔，喉咙处却越来越紧。蛇扭扭开口，声音幽怨，“我被鬼魂附体了……我好想你们……”

　　蛇扭扭嘴巴张开，越来越大，快要撑破的大。

　　咳嗽……

　　咳出一堆蜘蛛和苍蝇和老鼠和蛐蛐和蟑螂一堆虫豸的躯体来……

　　幽怨再起，“是你们……天天欺负……欺负我……”

　　“你们……还认识……我吗？”

　　蛇扭扭慢慢变得乌黑，鼻孔七窍里冒出缕缕没有形状的黑烟，仿若鬼魂的形状。没有形状，没有思维，一片浓密地舞。渐渐迷漫了整个厨房，和魑魅殿的屋梁房柱……

　　一刻钟的时间，整个魑魅殿被黑烟蚕食吞没了。

　　没有听到哀嚎声，没有尖叫声，没有哭泣声……仿佛没有生物存在，只是一片泥土倒塌混入下面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