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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愁不过寒露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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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愁不过寒露风 文/凌扬
      
      
      
      
      这世上最长的距离,长过十个冰河时期,是我的心到你的心的距离。
      这世上最宽的空间,宽过千缕茉莉花香,是我的单思泪。
      这世上最深的洞,深过从地球到冥王星的洞,是你的心。
      这世上最难做的事情,难过数清太平洋每天起的波纹,是心心相印。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悲哀过那只还是丑小鸭的白天鹅,是我与你近在咫尺,你却不知道我是如何深爱着你!
      上苍,请赐我以无穷能力,让我穷一生的精力来锻造一把量具,量度我心到君心的距离。
      寒露,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爱你不能宣之于口,仅仅是因为你已爱上了别人。常常,我期望于温柔的风泄漏我的秘密;常常,我期望于多情的燕子衔我的秘密于你的案头;常常,我期望于窗台上的菊花能以淡淡的清香裹上我的秘密,投寄在你的芳心;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依然站在我面前,却不知我每个夜里所做的梦中,全都有你!你笑的时候,为什么我心中的七月却雪花飞扬。
      
      当寒露在十二月的一天,打电话问我有没兴趣与他们一起去旅游时,我一口拒绝了,我不想再增加心中的痛。然而寒露并不就此罢休,她一次一次打电话给我,不厌其烦,一定要我与他们一起去,不为什么,因为多了一张机票,浪费了,可惜。寒露的男朋友,如寒露一样,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他叫处实,自小聪明精灵,上课不用心,可考试的成绩,总比我高。当然,在讨好女孩子芳心上,我也是不及他的,他那张嘴呀,连太平洋的水也能吸干,而我拙于言词,这方面的能力只是他的十一。我们同时喜欢上寒露,处实面皮厚胆子大,一手便把寒露夺在怀里了,我却只有旁观的份儿。在赚钱方面,我也是不如处实的,这家伙点子多,善于钻研,游走于法律缝中如一尾敏捷的鲮鱼,我却一味老实,在这社会,诚实的害处很多,诚实多被人欺骗,赚的钱自然少了,不过聊以□□的是心安理得。
      寒露喜欢旅游,足迹已不限于国内了,她又不喜欢跟团,说那是没意思的,所游的景点无非名胜与古迹,电视报纸上还未看过吗?到那一游,只是让自己知道曾到过那里而已,没有一点儿的妙趣,而且路线都是早定好的,呆板、无生气。寒露是那种喜欢探险以获取旅游快乐的女孩。
      她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南方一块人迹罕至的地方,她说那里有青葱的树木,清冽的小溪,怪异的岩石,总之是一个让人尽饱眼福的风景点。她说得眉飞色舞,我的心动了,更多的是经不起她的央求。
      我们三人出发了。
      在机上,我笑着问处实:“寒露这么照顾我,你不怕她爱上我吗?”他哈哈大笑,说:“俗语云:朋友妻,不可欺。你不像那么没有义气的朋友。”寒露一脚踹在处实脚背上,鼓起腮子,说:“你说什么'朋友妻'?好像我们已经到了那地步一样,我告诉你,你可不要那么笃定,你的金丝笼是囚不了我这只凤凰的?”我们都笑了起来,处实掐了一下寒露粉嫩的脸庞,说:“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已经背着我与扬做过界的事了,不然,为什么我们两口儿的旅游,偏要扯上一个不相干的?”我听了,很不是味道,只是知道处实这人常常口没遮拦,也不当一回事。寒露却不同了,她一拳打在处实肚子上,痛得处实嗷嗷直叫,差点把上机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寒露笑得眉也开了,说:“谁叫你说那么样的话?”看着他们一吵一闹,我的口中如咬碎了一个五味瓶,舌尖所及,不知是何味道,只有闭着眼,后悔不该一起来。
      在梧州市住了一晚,寒露开始把我们带向她要到达的目的地了。我们起初是乘出租车的,然后换了三轮车,然后换了摩托车,到最后则只有靠我们身上的两条风火轮了。那路,其实并没有路,是我们走过后才形成的,把我的脚弄得麻麻木木,好像不属于我的。处实偶尔埋怨了,说,恐怕还没得到佛经,已经死在往西天的路上了。寒露听了,会说:“你看人家扬,走在前面当开路先锋都不叫苦,你这个后路元帅却在骂行路难,知不知耻?”处实岂是那么心甘服输的,于是两个口儿,又绞在一起。我听着虽然又一百个后悔同来,但在旅途上能有一场风趣的相声斗嘴盈耳,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
      当寒露轻呼一声风景点已在目前了,处实只道是如孙猴子一样写上“到此一游”便可回去了,于是不迭地说:“终于功德圆满修成正果了,那么,寒露,我们回去吧。”寒露瞪了他一眼,说:“你不想陪我的,马上回去,不要老在我耳边埋怨,好像我是把朴刀搭在你颈上,强迫你来的一样。”处实眨了眨眼睛,调笑着,说:“说说笑,不可以吗?难道我那么没腰骨,把你撂在一边不管吗?况且,就算我放心得下那饿了七天的吊睛白额大虫,也放心不下扬,他这人表面看很忠直,其实是扮猪吃老虎,一不小心便会着了他的道儿了。”我笑了起来,说:“我倘若学得你二成本事,寒露大概真的在我手上了。”处实对着寒露说:“寒露,你听,他是鬼拍后脑勺,全供出来了,我所言不虚吧。”寒露也笑着说:“你们两个大男人,一口一个我的,我是寒露,一个独立的女生,可不是你们手中的手机,喜欢扔便扔,喜欢要便要。”处实折了一条野草,抛在一旁,说:“自古以来,女人要么是男人的奴隶,要么是男人的牺牲品,书上明言的。”寒露冷不防从后一脚踢在处实屁股上,处实几个趔趄,终于仆在野草丛中,寒露笑得抱着肚子,说:“活该,活该。”我也忍俊不禁。
      我们边走边说笑,倒也开心高兴。我也曾一度担心这么乱走乱撞会不会迷路的,但寒露果断的眼神,让我与处实不由不放下心来。阳光在稀疏的枝条上挂下细细碎碎的鳞甲,微风在树木上追逐着唱歌的鸟儿,风景果然是美,难怪当年的徐霞客与沈括等辈,宁愿放弃锦衣玉笏珍羞佳肴,也要徜徉吟唱于大自然之中。
      不知不觉间,落日的斜晖已笼罩着大地,调皮的鸟儿也唱着返家的乐音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悠悠地宛延在沙石之上,溪水如练,飘向彩云深处,拴住神仙眷侣的心。我们解下背囊,在小溪旁边搭建简易的帐篷。当我们安好我们的“客栈”时,天已经黑了,很高很高的地方,一个金色的鱼钩抛在湖海之中,不知是谁那么有闲情逸致坐于扁舟之上呢?几个顽皮的小孩闪着他们睿智的眼睛在探望,他们可是舟上人的孩子?他们可是舟上人妻子打发他们出来,让他们找其父亲回家吃饭睡觉的?凉风在天空游走,湖面上倒映着几块飘动的云。正看得入神,寒露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书呆子,又想作诗吗?”我尴尬地笑笑,说:“不呀,只是很久没抬头看天空了,今天看着,倒像有点陌生了,想想真可笑,我们每天走在天空底下,却常常忙得连抬头看天的时间也没有。”寒露似有同感,说:“你说得对,我们都太注重眼前的一得一失了,其实相对于广袤的天空,我们所获得的所追求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不知何时,睡在帐篷内的处实也走了出来,站在我们身边。他不好气的说:“你们也太多愁善感了。人生在世,无非追求富贵与名利,富贵名利易失难求,天空则举目可见,决不会丢失的,正如许多人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一样,因为没有人盗用,它也决不会丢失。”我与寒露相视一眼,觉得他的话似有理,也似无理,有理却说不出赞成的理由,无理却说不出反对的原因。没有了话语,于是我们走进了帐篷,和衣躺在三个方位。
      美美的睡了一觉,连梦也懒得做了,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吧,睁开眼,帐篷内的照明灯依然在燃烧着它的血肉,映着帐篷外的树影左晃右摇。远远的地方传来野兽的嚎叫,趁在一片虫子的呐喊声中,更显凄厉恐怖。虫子们或许正在展示他们美妙的乐音在吸引异性吧,但愿他们都能找到自己的伴侣,不要如我一样,面对着所爱的人,连显示一点儿亲昵的举动也不敢。我仔细的看着熟睡中的寒露,她微微泛红的脸庞如萨克斯管奏出的音乐一样温润甜美;淡淡的两道笼烟眉如火热天时的一杯冻奶啡一般馨香舒爽,活脱脱就是一个美丽可爱的睡美人。我心中暗叹一声,怨自己也太时乖命蹇了。
      蓦然听得一阵轻轻的冷笑,吓得我的心凉了半截,一时间还以为有什么灵异东西出现了。转瞬才惊觉声从处实口中来,原来这家伙醒着的,我爬起来,走在他身边,说:“笑得那么奸,又想出害人的主意了?”他也压低声音说:“没有,我只是同蚂蚁玩游戏而已。”我有点好奇了,问:“玩什么游戏?”处实轻轻笑着说:“你看。”只见他逮着一只蚂蚁,然后用指甲切断了蚂蚁的其中两条腿,然后再把蚂蚁放回地上,蚂蚁突遭横祸,一味的转圈,就是不能按自己的意愿前进。我看着真有点不忍心,虽然这只是一只蚂蚁,但处实的心肠也忒歹毒了。处实又逮了另外一只蚂蚁玩游戏,看他的样子,很满足的,我说:“你也行行好心吧,别难为这些弱小生灵了。”他转过脸来,说:“你别假慈悲了,这社会就是这样,谁叫它是蚂蚁呢?”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走回我的原位躺下了,想想蚂蚁的确是太可怜了,而人何尝又不是同样那么可怜呢?若不怎么会有蚁民、蚁命之词语呢?人生世上,难道非要以残害比自己位卑弱小的生灵才能满足心灵上的快乐吗?历史上早有了名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茫茫蚁民当聚起来反抗报复的时候。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又如我们惯用的俗语:“蚁多咬死象”一样,大象虽大,终究要死于群蚁之下,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做任何事也得从良心出发,多为别人想想呀。我这么发着感叹的时候,处实又发出了几声阴笑,在朦胧中,我又沉沉睡去了。
      醒来时,早晨的阳光已把小溪映得像一缕金色的月兰花香。我们收拾了行囊后,沿着小溪往前行。处实乐呵呵地向我汇报昨晚他与多少个蚂蚁玩了游戏,我也懒得跟他搭理,他却说:“为了一两只蚂蚁,你犯不着那么认真。”我们边走边拍照,突然寒露指着溪中一块岩石,说:“你们看。”原来是一对青蛙抱在一起亲热,寒露举起相机一边拍一边说:“太美了。”我想可能是南方天空热的因由吧,连青蛙也忘记了已经到了它们冬眠的季节了。处实就有一股破坏欲望,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对准青蛙便掷,掷中了,惊慌的青蛙跃入了小溪中,处实哈哈大笑。寒露瞪了他一眼,说:“人家多么快乐,你却要赶走人家。”处实满面不在乎地说:“这算什么,如果它在我眼前,我还要捉了他们来剥皮拆骨炖了汤喝哩。金庸小说里令狐冲与任盈盈就烤田鸡吃的,味道美,有营养。”他正说得高兴时,几只青蛙竟然从石缝中跳了出来,恐怕是通了灵,听了处实的话,心里害怕,只想着逃命,没想到暴露了目标更危险。处实拾起几块石子,一发一发掷向青蛙,其准确程度不亚于梁山好汉张清。中了弹的青蛙倒在地上,四脚朝天,处实见此情景,得意洋洋,说:“这不,我们有烤田鸡吃了。”拿起身上的小刀,对准一只青蛙的头一刀切下,受伤的青蛙当场三魂归广宇,七魄下地狱,一命呜呼了。寒露看得直跺脚,说:“要吃,你吃,我不吃!”处实看了看我,我木无表情。他说:“可惜,可惜,一顿野味佳肴就此在你们面前错过。你们都那么悲天悯人,何不到阿富汗去拯救那么多的受苦受难的民众呢?”对着仍在挣扎不断的青蛙,处实显几声阴笑,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蹲下身子,把青蛙的每个脚掌切了去。一切妥当后,他才像得胜了的将军般趾高气扬往前走。我与寒流露面面相觑,默默跟在后面,刚才看到青蛙互拥的美好心情荡然无存了,替之以莫名的]哀痛。
      接近中午时分,我们坐在一棵树下生火煮了开水,泡熟方便面,各自低头吃着。处实吃得快,吃完后,走了另一边去方便。过了一会儿,他慌慌张张的走回来,说::“那里有两条金头绿身的蛇,很是恐怖可怕,不过其中一条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走不动,另一条只好待在它旁边陪它。”有这等奇蛇怪事?我和寒露都决心去看一看,这回却是到处实阻拦我们了。处实见我们执意去看,只好带头前行。果然,有两条金头绿身的蛇在一丛灌木中,显然其中一条像是在穿过一条狭小的石缝时,把身体卡在石缝中,进退不得。另一条蛇不知与那条蛇是什么关系,父子?兄弟?朋友?情侣?还是仅仅是同类?无从查究,但它那种精神确是令人感动。看见有人来,石缝旁边那条蛇伸高了脖子,把头放扁成三角形,煞是可怕。处实连忙对我们说:“看过了,走吧。”寒露现出同情的眼神,说:“它们怪可怜的,能不能帮帮它们?”处实不好气地说:“帮?那可是毒蛇,你的善意,它也许以为是恶意,咬你一口,这里没医生没药物,必死无疑。”寒露不管,劈了一条长长的树枝,远远的撬那石,可是无济于事。看着寒露焦急的神情,我一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慢慢走近那蛇,处实与寒露都情不自禁地放慢了呼吸的速度,接近了那块石,用力一扳,石松动了,被困的蛇立即窜了出来,当此时,我也赶忙后退,生怕蛇向我攻击,直到走回处实与寒露旁边,我的心才定下来。处实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小子了不起,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你拼命救蛇,名留后世的。”寒露向我投来感激的眼神,很温暖,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么一个等之太久的时刻。
      我们继续沿溪而游。
      第三天后,我们决定返程了,处实强烈要求依溪而回,因为这样不会迷路,寒露则坚决不同意,因为这样太没劲,白白浪费掉再饱眼福的机会。处实提议投票决定,我投了弃权票,心想你们两口子的事,我还是少发言论为妙,被谁误会了也不是容易脱身的事情。于是处实与寒露又斗起嘴来,各不相让。有时我想处实这样不懂女儿心的人,怎么就能得到寒露的芳心呢?大概他们觉得这是增添情趣的良剂,又或根本是做给我看的。哎,不管了。我蹲在溪边拾着一块块洁净圆滑五颜六色的小石头。碰着那块也不愿放下,于是我的口袋里便装着满满的石子了,重重的。待听得处实大声嚷一句什么“好男不和女斗,就依你。”我才站起来,踏上了返家的路。心下暗自庆幸终于可以解脱了。一路上听着处实与寒露的斗嘴,心里颇不是滋味的,就如这个本该在北方大雪纷飞的季节,处在这块南方的地域却温煦如夏。
      那一夜,下起了雨,我们只好选择了一块较高的地方扎下营寨。躺卧在帐篷内,听着外面加大了的风,在树枝上晃来晃去,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在玩着秋千;那从枝丫上滴下来的雨点,淅淅沥沥,倒有点似那顽皮小孩遗下的尿滴了。听了几晚荒虫走兽的叫声,觉得特别和谐了,没了当初惊栗的感觉。只是照明灯下那张俏丽的脸庞,为什么我每次看上去总是那么既熟悉又陌生,既亲切又疏远呢?这样听一会想一会看一会睡一会,不觉间已是天亮了。雨已经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昨晚骤来的寒意也就不得不连椅子也没坐热便要卷铺盖回家了。
      我伸了伸懒腰,走出帐篷,看见十数只青蛙,闪着一种特别的眼神,正一字儿瞧着帐篷,我觉得好生奇怪,这时,处实与寒露也出来了,处实以为又是其施展虐蛙本领的时候了,左手抽出小刀,右手拾起一块大石头,走近青蛙几步后,把石头呼的一声飞出,正好掷中两只青蛙,处实兀自哈哈大笑,可其余的青蛙根本不当一回事,依然站定不动。我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可能要发生的,但刹时又想不出是什么。处实只道是那青蛙吓呆了,不管寒露的劝阻又掷出一块石头,倒下了一只青蛙,我和寒露整理好帐篷后,处实已把那余下的青蛙统统掷死了,这家伙前生肯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转世了也贼性难改。
      我们生火煮了水,泡了方便面。处实吃得最慢,因为他那碗是田鸡汤泡的方便面。看他吃得有滋有味极尽享受的样子,寒露忍不住说:“你可小心,这里不比酒楼饭店,这里可是青蛙的家,俗语云,强龙难压地头蛇,它们蛙多势众,难保你也要成为青蛙的美餐。”处实笑得喷了面条,说:“你看多了《聊斋》吗?这么懂得编………”处实话还没说完全,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似无数东西正踩着腐败的落叶向我们攻来。我们相顾惊骇,不知该如何是好,处实眼尖,看见了一只青蛙,吐了一口气,说:“估道是什么,只是青蛙而已。”然而来的并不是一只青蛙,而是成千上万铺天盖地的青蛙,它们发着同一的声音,震耳欲聋;喷着腥腥的气体,令人作呕。青蛙把我们围在当中,却不主动攻击,恐怕是想把我们饿死为止,寒露绞着手对处实,说:“你惹的祸来了,你那么有本事,还不拿石头掷它们?”处实也不搭话,兴许心中也在后悔。
      处实拿起手机,拨了号码,可是这里山高林密,根本接收不到信号。我们相顾失色,前无去路,后无粮草,心死无疑了,中午过去了,傍晚来了,我们三人成了青蛙的囚犯。拾了几条树枝,生了火,害怕青蛙趁夜来袭。青蛙怕火,向后退了。看见这情况,处实抓了一条燃着了的树枝掷向蛙群,蛙群中一阵骚动,被烧死的几只青蛙,转眼成了旁边青蛙的腹中物,想想再过几天,我们也将是同样的命运,好不悲凄!我们实在经不起这疲劳战,决定轮流守护,其余的尽量躺下睡觉,养足精神,挑战青蛙的耐性。
      处实自告奋勇要第一个当守护,我和寒露于是躺下睡了。迷迷糊糊的,梦中全是绿绿的青蛙吐着殷红分叉的舌头舔我的脸,翻来覆去,猛的睁开眼,篝火渐冷,青蛙已渐渐逼近,正想问处实这是怎么回事,然而身边只有寒露,处实已不知哪去了,再看包裹,糟了,几乎所有的食物不翼而飞,连忙加了柴往火炭上,推醒了寒露,告之所发生的情况。寒露跺足说:“那卑鄙小人一定是抓着照明灯和燃着的树枝赶开青蛙,然后独个儿逃跑了,唉,这世上竟有这么样的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我们只是情侣!”我问:“我们能否也像他一样,抓几根烧着的树枝在前,在青蛙群中分出一条路?”寒露摇了摇头,说:“不能的,那家伙能走得脱,是因为有我们在吸引了青蛙的注意力。我们是走不了了。”我不知以什么话来安慰失望的寒露,只是静静的看着偶尔弹出的点点火星。
      唉,神圣而高贵的爱情,我们曾为你感动了多少回,读着陆游的《钗头凤》与苏轼的《江城子》,我们知道了爱情之可贵,读着巴金的《忆萧珊》与林觉民的《与妻书》,我们知道了爱情之无价。爱情是两个人的一件事,一个身体的两条腿。爱情不是山珍海味,只是柴米油盐,在日常生活中体现它的平凡、普遍与纯朴,在关键时刻体现它惊天地泣鬼神的独特、伟大与壮烈。爱情并没有什么典型可奉为圭臬,任何人都可以为世人树立,然而,它也脆弱如瓷器,一些牢骚、不满或困难,即可它破碎!
      寒露用肘撞了我的背脊问:“你在想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想说,却口干舌燥,不知从何说起。“寒露,”我刚呼出这两字,耳中听来却如鬼魅所叫一样,吓得把想说的话又赶回肚子里。“嗯,我在听着,你说吧。”面对一只只诡异的青蛙的眼睛,我还有什么不可说呢?再不说,可要带进地狱里了。“寒露,你知道吗?我爱你!”我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是那么勇敢那么高大,心中驮着的包袱一瞬间也已卸在接货人的集装箱里了。“我知道。”寒露淡淡的语调,让我颇感意外。寒露把身体移近了,与我脊贴着脊,说:“我早知道了,但你可知我同样在深爱着你?”我抛了两条树枝进火里,问:“那你为什么与处实好?”寒露苦笑一声,说:“处实固然有他的魅力,可惜不是我爱的那类型,我迟迟不与他结婚,其实一直在等你向我表白!”啊,天啊,我是天字第一号大蠢材,我竟然宁愿白白花几年时间在思念煎熬中,也不愿直接对着心爱的人说一声:我爱你。寒露转过身,与我坐在一起,说:“事实告诉我,我的等待是正确的,你始终没有抛下我。”我无话要说,太快乐了。
      三天三夜在无数青蛙的眼睛注视下,过去了。青蛙可能在纳闷我们为什么还没死去。但我与寒露尽管已经饿得软乎乎的,心情还是那么的愉快。当地上的最后一株草根被抛进了火里,当我们的帐篷也抛进了火里,当寒露把身上那件由时装设计师圣罗伦特设计的衣服也抛进了火里时,我们知道火一熄灭,我们的生命也随之熄灭。寒露轻轻的抽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淡淡地说:“与其死在青蛙口中,毋如死在所爱之人手中。”她把小刀递给我,我接过了,可要我亲手杀死心爱之人,我宁愿死在青蛙的啮噬之下。她提议以拳头剪子布决定,谁负了便要亲手杀死对方。我无奈,她强迫。她的是剪子,我的是布,我负了。我把小刀抛进了火里。一手把寒露扯在怀里,我干涩的嘴唇、干涩的舌头,很需要很需要得到滋润。时间也许停止了,也许以二十四小时作万分之一秒在飞速前进。我们两人抱在一起,在彼此肥沃的心田上耕作,并获得丰厚的收成。
      过了好像整个人类社会出现在这地球的时间,我微微睁开眼,模糊中从寒露闪光的发丝后看到了两条金头绿身的蛇,正是当日我们看见的那两条。定神再看,一大群蛇正在撤退,青蛙早不见了踪影。我高兴地唤醒了仍在甜蜜中的寒露。
      两条金头蛇向我们点点头,然后也撤退了。
      一场几乎注定要死亡的灾祸,就此不经意间过去了;而我与寒露这一场几乎注定要死亡的等待,就此不经意间也得到了复生。
      寒露幸福地依偎在我怀里。感谢寒露。感谢上苍。
      
      凌扬于20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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