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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公母牝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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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度超高的白雾散去,庄缡眼前渐渐清明,此刻他们二人正骑在骡马上,正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
不是说是荒山野岭,怎的又到了白雪皑皑的冬季雪地?
说是雪地,怕也形容的不恰当,因为此时此刻,树是白玉色,石是白玉色,天空也是一片不真实的大面积色块,白天无云却又好似蒙着一层均匀的薄云,乌乌的透出些光亮来。
庄缡跳下马,一把掀了盖头,伸手去拂地面上的皑皑白雪,触手没有丝毫凉意,捻起一撮细细观察,倒像是雪色的细致白砂。
“结界。”玉无殇没有什么欣赏的兴致,冷着眼眉,面部看不出情绪。
庄缡任由掌中的雪砂在指缝间流淌而下,道:“听说结界里可以按照造界人的意愿,搭建成任何样子。不知什么人才能制造结界?”
玉无殇摇摇头,缓缓道:“是不是人就不得而知了。”
庄缡滞了一下,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道:“若是这妖邪制造的幻界,怕是妖法极深了。”
玉无殇星眸冷睨周遭环境,并未多言。
二人又观察了一番周遭,最后把骡马拴在一棵玉石树下。
骡子都吓坏了,撑着一对大鼻孔诧异地望着他们——这是什么鬼地方连口草都没得吃!
“走吧,去里面看看他有什么花样。”玉无殇说罢,便率先朝玉雕树林里走了去。
庄缡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脚下的细沙踩上去软绵绵的,到处雕琢玉翠,好似仙境,但其实二人都明白,什么仙境,只不过是陷阱罢了。
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竟然出现了稀稀两两的路人。路人都满脸堆笑,从二人身侧超过,朝着不远处一处院落奔去。那座合院坐落在一片玉树苍琼之间,白墙黑瓦,门口竟然悬着一对红色灯笼,门楣柱上还贴着大红喜字——这是进入此间后,所见的唯一色彩。
路人奔向合院,本来死灰一样的脸色突然有了生气,他们抱着手频频对合院门口的一对老人作揖,口中还说着:“恭喜恭喜。”
两位老人也穿着红色衣衫,一脸喜气洋洋,对着前来恭贺的人还礼,还频频侧身,请来宾入院。
庄缡此刻连忙盖上了盖头,就在这时,两位老人发现了他们。
“哎呀,你们跑哪儿去了,马上就要成亲了。快来快来,莫要误了吉时!”说着,两名老人快步上来,一左一右拉住庄缡和玉无殇,与前来道贺的客人一起,将二人拥了进去。
庄缡只觉得被拖住的手臂寒气上涌,攥着自己的不是什么慈爱的老人,是一柄铁钳。
脑中没想出什么思绪,二人便被带到了厅堂正中,堂下摆着二十几张桌子,道贺的宾客都围坐在桌边,而拉他们进来的二位老者,此刻正端坐堂上。于是,宾客与二老,将他们两人围在了堂中一块空地上。
“玉兄,好生古怪。”庄缡凑过去,肩头靠在玉无殇结实的胸膛上,低声说道:“而且,好像还有……还有一股什么味道,说不出的古怪。”
“是尸臭,伴着幻狸香。”玉无殇面无表情,语调低沉,道:“幻狸香乃魔界上品致幻香料,我也是在之前与师兄合力围捕高等魔族时,见过一回。”
庄缡经他这么一说,才留神去看堂下宾客,只见他们面无血色,笑得灿烂,但是只是一点奇怪——笑的太灿烂了,每个人的脸上笑都是一模一样的弧度。兴许是笑的太投入,嘴边眼角的褶子都堆砌深刻,方可看出,好似这些人脸上都擦了粉,却因为没有什么生气微微泛着青色,还有几人许是气色太过苍白,在脸上涂还有突兀的红色涂料。
堂下宾客不对,那么堂上二老,怎么可能没问题。庄缡连忙回头去看堂上之人,看到的这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堂上的两位老人,此刻变成了琳儿和他夫君张生,只是这两人面目呆滞,双目都像灌了胶水一样,睁着双眼却没有焦点,连眨都不眨一下。
“桀桀桀桀……”堂中,四面八方,角落阴暗之处,似乎响起了无数不怀好意的怪笑。
忽地一阵狂风灌入,大厅里的烛火尽数熄灭,刚才还是白天,这会已经陷入了沉沉黑夜。厅中的宾客没有丝毫的诧异,还是满脸堆笑望着他们。
这时,后堂风门处,隐隐亮起了一点烛光,这烛光摇啊摇的,慢慢从风门走了出来,转入正堂。
老妪褶皱的脸皮耷拉着,面上毫无生气,她举着一柄白色蜡烛,唱着诡异的小调走了出来。那从下而上打出的烛火灯光,使得更显狰狞诡异。
“小儿郎,真顽皮,穿新衣,戴新袍,一个假新娘,一个假新郎……”这调子唱的完全不在调子上,声音时而尖锐时而颤抖,仿佛地狱里发出的一样。
“夺舍?!”庄缡见到这一家三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种可能。
“非也。”玉无殇冷冷环顾,道:“提线术。”说着,他抬手一指房梁。
庄缡抬头,只见房梁上蹲着一个黑影,手里正摆弄着一个提线夹子,那坚韧的线反射着烛火的光,愈显锐利。
“桀桀桀桀……好尖的眼,竟然被你发现了。”梁上那人怪笑着,从房上跳了下来,落地带着劲风。
“没有被吓破胆,你们可真勇敢。”怪人从老妪身后缓缓走出,被那烛火映亮了面庞。只见那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面色青灰,双眼闪动着精光,比那平淡无奇的五官更加让人印象深刻,这肯定不是一个精明透顶之人便是个丧心病狂之徒。
庄缡不知道该不该说话,还是直接出手,拿了面前这个怪人,反正他们以二敌一,虽然有主客场之分但还是胜算很大的。
想到这,他便想通知玉无殇动手,但还没发出信号,就发觉堂上的琳儿夫妻不对劲。
琳儿的肩头,攀上了一只手指过长、肤色惨白的手,那只手缓缓使力,带着他的主人爬了上来,待到正主露出脸来,才叫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东西白头白脑,一双眼睛大到顶住了太阳穴,头上稀稀两两几根头发,五短身材,此刻正攀在琳儿肩头,对着庄缡嘻嘻而笑。
“新娘子,我喜欢,真的假的都喜欢。”那东西说话了,声音却尖锐可怖,好像刀尖划过钢板一般。
“娘子莫急,一会这两个新娘子都是你的盘中美餐。”黑衣怪人怪笑着,望着白色怪物的眼里全是宠溺。
“这次你可要小心一点了,上次都把皮子剥坏了,我还怎么穿进去?”
“是了是了,娘子教训的是,这次相公一定小心剥皮,奉上内脏与嫩肉给娘子享用。”
“这便是了,男的肉太糙,相公受累磨磨牙吧。”说着,白色怪物跳了出来,来到黑衣怪物旁边,两个怪物竟然甜腻腻地抱在了一起。
庄缡觉得恶心,一边暗中去摸腰中软剑,一边低声问道:“玉兄,这是何物你可知晓?”
“此乃下阶妖物,名唤牝牡,本雌雄同体,但妖化修炼过程中,一旦得道,便会分开一雌一雄,喜食人内脏,而爱收集皮相。”
“哟,见识倒广,但你大仙我听不得什么下阶妖物,看招!”
母牝牡率先发难,长长的舌头从嘴里窜出来,直奔玉无殇面门。
玉无殇脚下步法灵动,不但自己闪开了,还右手轻揽庄缡腰肢,将之一并带开。同时左手以雷霆万钧之速,掐了个决,一道凌厉火焰升腾而起,将那恶心的舌头烧掉了一大段,而未被烧毁的舌尖部掉在地上,还在兀自弹跳,伴着黏腻的口水声响。
“啊——————”疯狂的尖叫之声大起,这叫声仿佛在每个人脑子里响彻,撕心裂肺。
“娘子小心,让我来会会这小白脸!”公牝牡双目怒嗔掠了上来,双手成爪,指甲尖锐好似刀锋,带着劲风攻到。
“过来。”说着,玉无殇右手一送,将庄缡护到自己身后,佩剑不勤并未出鞘,仅用双掌便同牝牡斗在了一处。
庄缡盖头还没揭呢,于是背着手,闲闲的摇着头,道:“玉兄快打,打完了帮我掀盖头。”
玉无殇道:“好说。”
“这声音……”母牝牡捂着自己受伤的嘴,声音有些变调,因为她终于听到了盖头下面是男子的声音。
于是下一秒,母牝牡便攻了上来,庄缡没想到这厮断了舌头还能说话,还没回过神,更没料到她会贸然发动攻击。待到发现之时却显得有点晚了,好在他腰肢灵动,旋身侧闪,避过了攻击,却也因此甩掉了红盖头。
盖头脱落,露出了庄缡略施粉黛的面庞,俊逸之中带着些许秀美与媚色。
灯火虽然不旺,但这一张脸也足够令人惊艳。
“你是……”母牝牡愣了,她一击不中却被来人的样貌震惊,上下打量起来。
“正是你小公子我了!”庄缡毫不客气,一脚踹到母牝牡脸上,将母牝牡一脚踹飞,同时还对着从容拆招的玉无殇道:“得了,这下省事,没盖头可掀了。”
玉无殇星眸闪耀,不置可否,手上却加了劲,两招便将公牝牡击飞出去。
“玉兄好身手。”庄缡连连鼓掌,直赞精彩。
烟尘散去,堂上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倒成一堆,碎裂成木条,那对牝牡此刻正埋在下面。
那堂下的人兴许是没了妖法牵制,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脸上还维持着诡异笑容。
霍地,那堆狼藉当中,一只手伸了出来,紧跟着,母牝牡眼含怨毒地爬了出来,盯着庄缡道:“是男子……竟然是比这真新娘美过千倍万倍的男子……”
被个浑身黏腻,双眼暴突的怪物夸美貌,庄缡觉得有点反胃。
哗啦一声,公牝牡也爬了出来,他受伤很重,捂着伤口连连喘着粗气。却对爱妻十分抱歉:“我真没用……娘子,你没事吧?”
母牝牡一指庄缡,尖利嘶吼道:“我要他的皮相!相公快快给我杀了他!”
公母牝牡双双跳了起来,又再次攻上,他们表情怨毒,招式凌厉。但是这次,庄缡都没出手,玉无殇直接一对二,果断结束战斗。
上一秒还在叫嚣的牝牡夫妇,这会已经躺在堂中痛苦地打着滚,口中溢出咬不住的呼痛之声。
“你们这对恶妖专吃新人夫妇,为祸一方,着实可恶,今日小爷我就收了你们,替民除害。”庄缡围着这对牝牡走了一圈,也大义凛然地说完了正派行侠仗义的台词。
突然,母牝牡抬起眼,仔仔细细的端详起庄缡,还使劲嗅了两口,随后她竟然桀桀地笑了起来。
庄缡蹲下身去,盯着她问道:“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