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已上钩》红糖

5、那个游戏币！

　　那些鸡蛋大小的蜘蛛，挥舞着细长的脚爪，窸窸窣窣向他爬来，越聚越多，像蔓延过来的黑色潮水……他奋力劈下去，黑色的浆液爆出，腥臭的味道染了他满头满脸。

　　梦见大量蜘蛛并不算噩梦，但是被恶心的黑色汁液喷了一身那就绝对是噩梦中的噩梦了。

　　稽海洋激灵一下坐起来。

　　低头研究了自己的睡衣，又摸了摸脸，确定那确实只是个梦后才安生下来，重新躺下打算再懒一会床，眼角余光却注意到房间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再次翻身坐起，动静来自自己的书包。

　　看到书包，他迅速回想起一些事，梦见蜘蛛是有缘故的，昨天是返校日，他背的就是这只书包，可是书包现在应该是空的，怎么会看起来鼓鼓囊囊的？而且还在蠕动，自己带了只猫回来吗？

　　稽海洋放轻脚步朝它走过去，迅速将书包一掀又一扯，令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自己则迅速跳开。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的兔仔毛绒玩具蹦了出来，它大概有半岁婴孩那么大，整个造型都是Q版的，它漂浮在距离地面十公分左右的位置，两只短短的前爪放在胸前不断对稽海洋做出作揖的动作，它的三瓣嘴一开一合的不断跳出各种吉利话，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看起来喜庆极了。

　　刚才的动静也都来自于它。

　　稽海洋四处看了看，没找到遥控器什么的，是老爸老妈整自己吗？

　　稽海洋把卧室门拉开，老妈在楼下厨房和餐厅之间忙碌，老爸在卫生间洗漱，和他们没关系，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兔型生物是活的？自己会动还会说话？但为什么是玩具的造型？

　　等等，这个造型……有点眼熟。

　　不不不，不止是造型，这熟悉的背景音效，这淡淡的金光……这一切的一切，不是游戏里随机任务开启时的特效吗？！

　　令稽海洋摊了一整个寒假都在研究的游戏名叫荣耀大陆，荣耀大陆是现下最风靡的一款网络游戏，它风靡到什么程度呢？它有自己专门的游戏终端机，而且功能十分强大，连他父母那样不玩游戏的“老古董”都人手一部，即使不用它玩游戏也可以做别的，这种终端机早已经取代了传统的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成为现代人的标配。

　　但是在年末的时候荣耀大陆突然宣布暂时关闭服务器，旨在迎接即将到来的最新版本3.0。
　　荣耀大陆横扫游戏市场的这些年不是没有过更新，但是在那之前的四次更新都只需要停服三到五天。

　　这一停就是两个月，所有的玩家都在揣测最新版本到底是有多么强大，需要荣耀大陆停服两个月之久。

　　两个月直接跨年了，对，跨年，今年是兔年，难怪这个兔子造型这么眼熟，这是今年的新年npc啊！

　　荣耀大陆每年会按照新一年的生肖属相出一款新年NPC，在停服之前放出的2.0版本部分新NPC时，这只兔子的形象就已被广大玩家熟识了，这个新年NPC是在新年起始的一个礼拜内随机出现在玩家身边，被选定的玩家只要对它回以同样的吉祥话并做出指定“拜年”动作会得到随机奖励。

　　在荣耀大陆里新年NPC大概是最受欢迎的NPC之一了。

　　但是现在，它出现在了这里——稽海洋的卧室。

　　稽海洋用力摇了摇脑袋，他现在终于确定昨天遇到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些巨大的蜘蛛并非只出现在梦里。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兔型玩偶仍停在半空中，似乎在等待什么，稽海洋福至心灵，也对它小声说道：“新年——快乐？”同时双手举到胸前，朝它做了个作揖的拜年动作。

　　动作完成的一瞬间，像是开启了某种机关似的，兔型玩偶原地旋转起来，三瓣嘴开开合合，发出活泼的童声：“恭喜你！触发新年任务：‘喜从天上来’——！！”伴随着轻快的乐曲声，从天花板往下开始掉落金币，荣耀大陆专属游戏币，像密集的雨点似的砸下来，在稽海洋面前形成了一座金色的小山。

　　“……”
　　稽海洋小心的把脚从金币里拔出来，然后四下看了看，确定不会再有什么东西砸落后才弯下腰。

　　金币并不是真的足金制成，每一枚都比现实世界流通的硬币大上一圈，却也薄一些，材质虽然坚硬，但几乎没什么分量，稽海洋把一枚金币举到眼前细看，只见硬币正面镌刻的是花体数字“1”，背面则是“荣耀大陆”的官方LOGO。

　　搞什么？居然得到了新年随机任务的奖励，在自己的卧室里！

　　现在稽海洋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荣耀大陆2.0确实更新到现实世界里来了。

　　“海洋，你起床了？”楼下传来穆女士的声音。

　　稽海洋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

　　“啊，刚起——”他扯着嗓子喊道，“妈，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我做梦了！”

　　现在那只兔子已经消失了，游戏设定就是这样，当玩家获得奖励后，兔仔NPC就会消失。
　　稽海洋找了一个最大号运动背包把金币装了进去，这件事他不能让父母发现，解释起来太麻烦。

　　“下楼吃早饭了——”喊完这句穆女士就走远了。
　　自从儿子年满十三岁她就不会擅入他的房间了，从这一点上来说，稽海洋的父母都算比较开明的那种。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三两只小鸟在窗台上斗嘴，清晨七点半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不大的卧室被冬日暖阳照得闪闪发亮，香甜的烤饼味从门缝飘入，稽海洋抱着鼓囊囊的背包坐在床上，突然觉得事情好像也不算太糟糕。

　　在现金早已不流行的2035年突然得到一笔数量不菲的金币，虽然鬼知道它是什么材质的，但单是满满一包金币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人兴奋的了。

　　就算游戏进入现实又有什么好怕？玩就是了。

　　草草洗漱之后，稽海洋蹦跳着来到餐厅，早餐已经摆好，穆女士在倒咖啡，稽先生在看早报。

　　“爸，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吗？”稽海洋在稽先生身旁坐下。

　　“唔，几乎都是你感兴趣的。”稽先生挑了挑眉，手指在投射到面前的虚拟时报上划了两下，低声念道：“荣耀大陆更新引玩家不满，官方三缄其口……前荣耀大陆高级CTO杨竞先被迫离职，具体原因不详……”

　　“杨竞先？杨叔叔吗？他怎么离职了呢？”

　　稽先生耸肩：“谁知道呢，毕竟是那个圈子的事。”

　　“哦。”稽海洋不再多说。

　　在网络化飞速发展的今天，稽海洋的父亲算是守旧派，到现在他还习惯还把虚拟产业称为那个圈子，不管是游戏竞技，虚拟店铺，还是高新科技产品研发，在稽先生眼里无一例外都是那个圈子的事。
　　但即使再抗拒互联网，他们的生活也早已被网络覆满，就如他每天清晨必看的电子晨报，由网络射频统一投放到个人终端上，你只需挑选自己感兴趣的模块订阅，一次付费，终生免费，及时，高效，真实的新闻，信手拈来，还不用担心环保问题，由网络终端投射的图文讯号既不需要纸张也不需要油墨还大大节约了人工，何等的两全其美！

　　就连徐达的奶奶都学会用傻瓜机玩荣耀大陆了，而自己正当壮年的老爸却仍把新兴电子产业称为“那个圈子”！

　　“唉，现在的新闻越来越没意思，翻来覆去都是游戏的事。”稽先生一面划拉着终端投放屏，一面叹道。

　　稽海洋喝了口咖啡假做乖巧的点点头。

　　杨奕是他的发小，原来还是邻居，后来杨奕的父亲杨竞先因为出色的编程能力被某游戏研发机构高薪聘用，全家都搬去了湖心区，而这个某游戏研发机构正是荣耀大陆的前身。
　　湖心区当年还是个荒芜小岛，现在也成为了最著名的网络产业孵化区，荣耀大陆旗下无数企业都扎根于此，听说整个小岛都实现了真正的无人模式，连垃圾桶都是AI控制，不但会自己捡垃圾，给垃圾分类，还能兼职指路，维护岛内交通安全……可惜湖心区离这里实在太远，要不稽海洋早就要去见识见识了。

　　不过杨奕的父亲居然离职了，而且是“被迫”，稽海洋想找机会问问杨奕，杨奕搬走后两人的交集一度变少，但还好后来两人又一起玩了荣耀大陆，他们一个对游戏有天然的领悟力，一个亲生父亲就是游戏公司的CTO，有杨奕在，稽海洋和自己同学都玩不到一块去。

　　想到这，稽海洋忽然觉得是时候给杨奕打个电话了，还能顺便问问荣耀大陆2.0的事，以及最近发现的怪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还是某些人不怀好意在搞事情，抑或只是一次博眼球的二次元行为艺术？

　　作为前荣耀大陆CTO的独生子，杨奕肯定知道点内幕。

　　“昨天学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穆女士端着刚出烤箱的小甜饼走过来。

　　“哦，可那太多了！”
　　挂满蜘蛛网的男厕所，打不死的大蜘蛛，游戏说好的更新结果跳票大家一通惨叫，妈妈您想先听哪一条？

　　如果他真这么答，别说早餐，估计连午餐都没他的份。

　　“唔，”稽海洋像模像样的蹙起眉头：“定了下学期的选修课。”

　　“哦，哦！”穆女士很感兴趣。

　　“我选的食品微生物。”稽海洋往煎蛋上洒调味品。

　　“具体是做什么？”穆女士轻啜一口咖啡。

　　“是……实验会比较多，比如在同等室温条件下观察淀粉酶和蛋白酶的相互作用，酶性和非酶性的变化……通俗来讲就是看食物是怎么发霉变质的。”

　　“……咳。”穆女士哽了一下。

　　“妈。您对我的专业有什么不满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用餐时间交流什么变质不变质的有点影响胃口……换个话题，比如说同学们？他们寒假都做了什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跟我一样等待荣耀大陆的更新了。
　　“我交了一个新朋友。”稽海洋说：“他是个学霸，从来不玩游戏。”

　　“那真是太棒了！你要和他多接触！”

　　“我会的。”稽海洋用力点点头。

　　正在这时，二楼稽海洋的卧室传来一阵空灵的音乐，是终端机的提示音，即时通讯请求，稽海洋朝母亲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便朝楼梯跑去。

　　“海洋！”
　　关上房门，不大的空地上投射出徐达的上半身，看起来很狼狈。
　　“怎么了？”稽海洋对着自己的微缩影像整理了下头发。

　　“我又看见怪事了，先是昨天傍晚，在停车场的空地上，一群小山猪，每一只都有32寸行李箱那么大……奇怪的是好像只有我能看到，其他经过的人都没有反应，还有就是刚才，”说到这，徐达吸了吸鼻子，“我家客厅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裂缝？”稽海洋停下动作。

　　“是的，足足有半米宽的裂缝！我奶奶也看到了！她的轮椅差点陷进去，把她吓坏了，现在还在吸氧——”
　　徐达的父母都在国外工作，他和他的奶奶生活在一起，徐奶奶是个时髦的老太太，她也是荣耀大陆的玩家，而且心态爆稳，据徐达透露，徐老太太每天上线除了做日常任务就是蹲守黑龙——一个传说级别的宠物，刷新地点刷新时间不定，捕获到它的人寥寥无几，徐老太太现在就跟它杠上了，她把黑龙曾出现过的几个地点都做了标记，一周蹲一个点，已经蹲守一年半了。

　　山猪，裂缝……

　　“山猪是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吗？”

　　“身上的毛像钢刺一样，泛着红光，大概有……十几头吧，看起来很邪恶，很凶险，有点像……像钢鬃野猪，对！就是像钢鬃野猪！”

　　“钢鬃野猪？”稽海洋心头一紧，先是白网蜘蛛，现在又是钢鬃野猪吗？
　　钢鬃野猪也是荣耀大陆里的小怪，比白网蜘蛛高级一些，攻击力也更强。
　　“你有没有受伤？”他连忙问道。

　　“没有。”徐达摇摇头，他虽然样子惊慌狼狈，但目前就影像看到的部位没见有伤口。“说来也怪，我和它们保持了二十五码距离，它们就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怎么跟游戏里的设定一样呢？居然还有安全距离。你说这和昨天的蜘蛛有没有关联？”

　　问到点子上了。
　　稽海洋点点头，面色凝重：“我觉得有，其实我昨天就想说，似乎……游戏更新到现实来了。”

　　“WTF？！”徐达爆发出一声惊叫，“有没有搞错？！还能这么玩？？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稽海洋摇摇头，表情无比认真：“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真的。”

　　徐达看着他：“可是……可是……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昨天的蜘蛛，可是又突然消失不见了的。”

　　“嗯……那时游戏不是刚更新到100%吗？也许信号还不太稳定？”

　　“啊——你说这些话时怎么能这么镇定！”徐达哇哇大叫着，“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稽海洋想了想，“继续保持安全距离，据我昨天的经验来看，我们目前没有办法伤害到它们，但它们会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就不一定了。”

　　徐达突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也碰到什么怪事了？”

　　“是的，我碰到了新年NPC，得到小山那么多的金币。”

　　“日哦！”

　　稽海洋继续道：“你奶奶现在还好吧？告诉老人家，暂时不要随便出门走动。我觉得这样的怪事还会越来越多。”

　　徐达呆呆的问：“是世界末日要到了吗？”

　　稽海洋托着下巴，思索道：“原本生活在游戏世界里的怪物，有人看得见，有人看不见，看似一切都乱套了，但其实还是有迹可循……只要按照游戏的规则就行，游戏的规则……那不就是打怪升级做任务吗？好像也没什么难的？”

　　徐达瞪大双眼：“这还不难？！游戏里死了能复活，现实里能吗？！”

　　“唔……这个有待考证。”

　　“怎么考证？！大哥，会死人的——”

　　正在这时，徐达的影像开始震颤，这说明有新的通讯请求到达。

　　稽海洋飞快的看向终端，那里显示，来电人：白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