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很可口》两三月

12、文理分科

　　于欢早上睡的昏昏沉沉，隐约听见宋祁在楼下喊她，她从铺满粼粼湖光的梦中摔出来，走到窗前。她微睁开眼睛，宋祁背着书包，站在楼下，正往上看，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烙在他的脸上，带着的柔软的温度。

　　“欢欢，今天放学不用等我，篮球赛要到了，我要去练会篮球，行吗？”宋祁揉了揉于欢的头发。

　　“不行”于欢眉头一皱，接着她笑起来：“我什么时候等过你啊，不都是你等我吗？”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不你来看我打篮球吧”宋祁小心的问道。

　　按理说他俩恋爱也谈了个把月了，但是宋同学依旧是个拉小手都要请示的乖宝宝，于欢有时候觉得自己交往的是个小媳妇儿。

　　“我去的话就发短信给你”于欢拍了拍他的肩膀，迎面有公交摇摇晃晃的开过来，宋祁垂下头，跟于欢一起奋力挤上了车。

　　即将升入高二，文理分科成为每个学生要面临的一道选择题，这道题看似没有正确答案，实则答题范围已经由父母和老师所圈定，只等圈子里的他们给出一个象征性的答案。

　　进入教室后，李班给每人发了一张“文理意向表”，敲了敲黑板，说道：“马上就要文理分科了，大家好好想想，觉得数学学起来吃力的话，就选文科，觉得书难背就选理科，因材施教嘛，当然也可以参考自己这几次考试的排名，表格下午放学前交给我就行。”。

　　于欢接过刘庭往后传的意向表，拿起了笔，盯着左边大大的“理”字，觉得手上笔有千钧，动弹不得，她偷偷拿出手机给宋祁发了条短信：我选文还是理。

　　发完后，她看了看周围，大部分人填的很快，小部分人脸色复杂，叹气声像传染病一样蔓延开来，于欢重重的“哎”了一声。

　　“你不选文？”江皓转头问了一句。

　　于欢知道，他的本意是说文是她的强项，但是一瞬间一个想法不合时宜的冒出来：他是觉得我学不好理吗？

　　“不知道”，于欢回道。

　　“你文理排名多少，自己心里没数吗？”江皓笑了一声。

　　于欢心里当然有数，就是因为太有数了，此刻才纠结犹豫。手机震动了一下，宋祁回了短信：当然是理。于欢把手机揣回兜里，宋祁的回答，意料之中，大部分理科好的学生都觉得学文没出路，仿佛选理才能证明自己的智商。

　　全年级六百多人，于欢的文科一直是前三，理科却长期在前30名左右徘徊，这个成绩也不能说差，但是跟文科一比，就没那么出色了，但是她不想选文，显得自己好像数学不好并且只会背书。

　　于欢一直都想着分科的事，等到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这时，徐阳转过来：“江皓，于欢，中午一起去沸点吧！我请客”

　　沸点是学校外面的一家麻辣烫店，老板是个烫头纹身的文艺青年。作为一家麻辣烫店，这家店的特色并不是麻辣烫，而是老板“沸总”的电吉他，据说沸总热衷于交女友，从没有空窗期，但每次交往总不超过三个月，每逢分手，沸总会在抱着电吉他坐在小摊旁边，围着一圈鱼丸蟹排海带金针菇，弹奏起他的伤心情歌。

　　可惜于欢至今无缘得见。她和江皓，徐阳，刘庭四个人围坐成一圈，从中间用铁片隔成好几圈的圆锅里拿串，一根签五毛钱，部分肉食一块，花椒与麻椒浮在汤上，裹着鲜艳的红油飘来荡去，热锅中间还在咕噜咕噜的吐着泡泡。

　　“你们选了文还是理啊？”徐阳含了一口鱼丸，问道。

　　“我选了文，以后终于不用再学物理了，感谢上苍！”刘庭说着，双手合十朝着空气拜了几拜。

　　江皓双手一摊，意思是：你觉得次次理科第一的我还能什么？

　　“你呢？于欢，你文科那么好，肯定选文吧，不过你理科也不差，换我肯定要纠结一阵，成绩好的好像都选了理。”刘庭仿佛感同身受般，皱起了眉头。

　　于欢被刘庭说中了心事，一时哑然。

　　“我觉得你.......”,江皓朝于欢开了口，接着又憋了回去。

　　“嗯？”于欢捞起了煮软的腐竹，上面布满了沉甸甸的汤汁。

　　“选文吧，我觉得你学文科很有灵气。”

　　于欢惊讶的看着他，江同学平常偶尔能心平气和的说一句话都十分不容易，此时居然能从他的口中听到赞扬。

　　看着于欢呆呆的眼神，江皓继续说：“不要总是别人说什么好，你就觉得什么好，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吗？”

　　于欢低下头，认真的吹了吹腐竹，然后问道：“比如呢？比如你想要什么？”

　　“祖国统一！”

　　“振聋发聩！”

　　两人说完后对视了一眼，然后仿佛被同时戳中了笑穴，于欢手肘撑着下巴，江皓撑着桌边，都笑的身体一抖一抖，声音震撼。

　　“他俩没毛病吧？”徐阳问刘庭。

　　“不知道，不过我怎么突然觉得他俩挺搭”

　　于欢笑了会觉得有些累，身体坐正，瞟到桌子上江皓的手机屏幕亮了，有个来电，一串号码，没有显示联系人，她踢了踢江皓的腿，指了指桌子上的手机。

　　江皓仰在椅子上，正放松着笑酸了的肚子，会意后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后，皱起了眉头，接了起来。

　　“嗯，不去。”江皓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于欢看着他的眼睛，他回看了一下，片刻后，于欢点了点头，开始继续寻找没捞完的腐竹。

　　“我下午请个假，徐阳，你帮我跟李班说一声。”江皓说完后，又补充道：“意向表在我抽屉里，你帮我交一下。”之后他回头看了于欢一眼，说：“走了！”

　　刘庭看着江皓的背影，扯过徐阳的袖子：“他干嘛去？”

　　“今天是11月25。”徐阳答道。

　　“哦.......”刘庭闭上了嘴。

　　于欢看他们打着哑谜，困惑的看向刘庭。

　　刘庭犹豫地看向徐阳，徐阳对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刘庭开口：“11月25，是江皓妈妈的忌日，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请假”

　　“每年？多少年？”于欢只觉心上被人重重捶了一拳。

　　“秦姨去世......也有.......”刘庭边说边征求性的看徐阳。

　　“三年”徐阳接过来，接着他灌了一口水：“整整三年！”

　　于欢突然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接着，她脑中闪过刘叔的脸，于是她就着这个尴尬的氛围问了下去。

　　“他现在跟他爸爸两个人……”

　　“他爸妈很早之前就离婚了，江叔早年就去了国外，我们再也没见过他”徐阳说：“江皓小的时候很粘他爸爸，跟个姑娘似的”，徐阳笑起来：“看不出来吧？”

　　于欢只好跟着笑了笑：“看不出来”。同时心下一转，看来，刘叔跟方姨离婚后，就跟江皓的妈妈在一起了，那现在刘叔跟江皓的关系岂不是十分微妙。

　　这点她没有问，既然徐阳没有说，想必也是不想谈这件事。她站起来拍拍肚子：“走吧，现在回去还能午睡会儿。”

　　于欢最终在意向表上选了理，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知道她现在不要什么。妈妈这周难得的打了几次电话过来，嘱咐于欢要学理，甚至出动了爸爸——爸爸几乎没在电话里跟她说过话，此次却难得的从社会国情分析到经济就业，又从精神价值谈到了人生每一次的选择，总结起来就是，孩子你学理准没错。

　　于欢的文科成绩很好，但是她也没有很喜欢文科，纠结的根源也只是舍不得自己高高的排名，选了文也不一定会开心，而她的理科也不差，如果选了理，爸爸妈妈会很开心，虽然这点她并不在意，不过爸妈开心了，爷爷奶奶也开心。宋祁也会很开心，因为这样，他们就有可能分到一个班，他大概也会跟爸爸一样做一番慷慨的陈词，总结起来也是：欢欢你学理准没错，这样一想，大有“一人学理造福全人类”之感。

　　交了表后，于欢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想起下午在沸点江皓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通讯录，一秒后又把手机锁屏丢进抽屉里，如此反复到第三次时，她拨通了江皓的电话。

　　“喂？”于欢小声的开口，对方没有声音，于欢自顾自的冒出一句：“我选了理”

　　“意料之中”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过来。

　　于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手机有些发烫，一丝意味不明的沉默缠绕在电话两端。

　　“放学了吧？”江皓终于开了口。

　　“对”

　　“还没跟男朋友一起回去？”

　　“他练球”

　　“哦”

　　又是一阵沉默，于欢咬咬牙，准备挂电话。

　　“你有空吗？”

　　“嗯？”于欢愣住。

　　“我是说......算了.......当我没说”

　　“有”

　　于欢听见电话那端有风呼呼的声音。

　　“徐阳都跟你说了？”

　　“说了”

　　好半天后，江皓的声音有些艰难的传了过来：“北山墓园。”

　　“好”

　　挂了电话，于欢给宋祁发了个短信：朋友妈妈忌日，我过去看一下，你乖乖练球。然后把手机丢进书包，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