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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归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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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凛冽的寒风从城头呼啸而过,惊得一群夜枭扑翅乱飞,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叫声,撕裂了墟城上空沉寂的夜。
“今天晚上的风好大啊”巡逻的一个士兵搓着双手,不停的呵气。
“是啊,都春天了,长寒河的水都解冻了,可这风怎么还这么刺骨啊?”另一个士兵极力的靠近城跺上的火把,想以此取暖。
突然,“噗”的一声闷响,那个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谁?!”搓手的士兵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害怕的四下里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
接着又是一声“噗”的闷响。一只羽箭刺穿了他的心脏,鲜血迅速顺着空心的箭杆流淌而出,那黑色的翼尾还在颤动着。
士兵顺着羽箭飞来的方向望去,脸上浮现极度惊恐的神色。他抬起手颤抖的指向黑沉沉的夜空“鬼……鬼……”张大了嘴撕扯着嗓子还没把话说完,另一只带着劲风的羽箭就从其间穿透而过。
“报----报----将军”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中军主帅营帐。
营帐中辘海烽等人正在开着每晚的例行会议。
“不得无礼,何事如此惊慌?”前锋营主将路行风训斥道。
“别急,慢慢说。”辘海烽神色和蔼的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喘气的士兵。
“是,将军……”士兵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定定神继续说到“我军遭到不明敌人的袭击。城卫死伤近八成。”
“什么? ”听到如此多的死伤,路行风略感吃惊。“夜袭的是什么人?”
“是……是……”士兵又开始吱吱唔唔起来。
“恩~~~~~~~~~?!”坐在一旁的前锋营副统领龙彬宇射去一道恶狠狠的目光。
“是……是鬼怪!”那士兵被盯得一惊,慌忙的低下头去。
“休得胡说!!!扰乱军心可是死罪!” 龙彬宇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
“小……小的不敢。夜袭的是一群长着翅膀的……”士兵不敢再说下去。
“哦?!长着翅膀的人?!”季非尘惊异的站起来走到那士兵面前“确定没看错?”
“确定。他们飞在天上,用怪异的黑尾羽箭射杀城卫,箭法极准。”士兵从怀里拿出一只折断的箭尾,上面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黑尾羽箭?”听到这个名字,一向处变不惊的辘海烽也不禁变色。
“走,看看去。”辘海风快速步出营帐,一群人尾随其后直奔城头而去。
城楼上尸首满地,一片狼籍。
“将军小心,那些妖怪的箭法很准而且劲道极大,连厚盾也抵挡不住,请在护墙下躲避。”城卫统领急忙阻止要上城头的一群人。
“有多少人偷袭?”辘海烽站在护墙下仰望着漆黑的夜空。
“禀将军,天太黑实在是看不清楚,估计不下百人。”城卫统领朗声回道。
“将军,是西苍祁山的嵇族羽人。”季非尘凝视着空中的情形,羽人灵巧的身影在寒风的掩护下形同鬼魅。
“恩。只有嵇族的羽人才会使用黑尾羽箭。”辘海烽迅速回忆着有关嵇族羽人的传说。
嵇族早在几百年前本是东渚大陆上的一邦小国,其族人皆背生两翼,能如鸟般在空中自由飞翔。羽人善射,但生性平淡,喜好和平,长久以来在各国争霸中都处于中立地位。只到大梵国主统一东渚大陆时才打破了这一局面。嵇族羽人被大肆屠杀,只剩下极少数族人退进西苍祁山深处,从此销声匿迹。因此,现世很少有人听过嵇族的传说,就更不用说见过长着翅膀的羽人了。
“将军,留神!”季非尘抽出腰间的玉笛一把格掉疾飞而来的羽箭。
看来对方是发现了护墙下站着重要人物,一阵密集的箭雨轮番攻来。
“神弓营准备……射!!!”在厚重的盾牌掩护下,神弓手们开始反击……
“羽人为何会夜袭我们?”辘海烽看着士兵们清理尸体的忙碌身影,仔细思量着,“难道是为了报几百年前灭族之仇?”他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要报仇早就该报了何苦等到现在。
“将军,将军!!!”小雕急急的冲进了营帐,气喘吁吁。
“又什么事?”
“城外聚集翼王十二万军队,正在攻城!!!”
“什么?!”辘海烽再次面露惊异之色,这翼王来的实在是太巧了!
墟城高大的城墙上燃起了巨大的火炬,熊熊火焰将整个城头染成火红色,那沉黑的夜也被照得有如白昼般明亮.
“竟然是翼王的精锐部队。”季非尘站在城头,城外空旷的荒野上无数的火光在闪动,远远望去犹如秘密麻麻的蚂蚁在缓缓移动.敌阵中迎风招展的黑色大旗,那血红的曼佗罗之花正在怒放。“看来羽人夜袭只是为了掩护翼王,扰乱我们的注意力.但羽人怎么会和翼王结盟呢?”
辘海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凝视着城下茫茫一片黑甲敌军,片刻对身边的亲兵说:“命令前锋营,彪骑营在前冲锋,精甲骑列其两侧,作首轮冲锋,神弓营列阵城头。”
“是”亲兵领命急速跑下城去。
内城墙下,左路军的将士们已经全副武装,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激战。
“好壮观哦。”被编属到前锋五营的吕叶看着整肃的军容,不禁感叹道。
“别怕,有我在,一会你跟紧我。”亦无埃面色严肃的说。
“我哪里有怕啊?”吕叶撅着嘴满脸的不悦。
“不怕?不怕你的手还抖成那样?”
“我这不是怕,是兴奋。”吕叶高声对无埃喊道。
“别说话,安静点,小心一会听不见命令,敌人没杀到,就先被后面急于杀敌的兄弟们踩死了。”站在两人身边的百夫长厉声呵道。
吕叶四下扫了一眼,朝无埃吐了下舌头,便老实的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了。一时间,四周静得令人窒息 ,只有那凛冽的寒风在呼啸.
忽然, 一声响亮的号角声透彻云霄,划破了这死寂的气氛.士兵手中的火把焰光陡然一矮,大地开始隐隐抖动,连地上的石子都在轻跳.沉闷的声响如滚雷般由远及近,震在心中.随即,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来了!!!”亦无埃黑幽的眸子中精光陡盛.
“神弓营,45度倾角,满力,无差别散射三轮,准备…………。”
神弓营的射手们整齐一划的将硬弓举起,纷纷搭箭,以左手推弓,右手扣箭贴近了面颊,一次把攻推满。
只剩下一个命令了,射手的全身都紧绷到了极点。
季非尘冷冷注视着烟尘中逼近的黑甲精骑,在等待最好的时间。当只剩下两百尺的距离时,他将右手重重一挥。
“射!!!”
一声令下,三千张弯弓齐振,同样数量的羽箭尖啸着飞射而出,一阵紧接一阵的箭雨将敌军淹没。冲在最前面的上百黑甲骑兵纷纷栽落战马,人马身上都插满了羽箭,犹如刺猬般。
“彪骑营准备,神弓营攻击过后以突击队形在敌阵来回突击3轮后撤回本阵,精甲营紧随其后。进攻!!!”
传令官将令旗一挥,巨大的城门轰然洞开, “杀啊!”前锋营的将士们高声呐喊着有如一道急电疾驰而出冲向敌军。
一瞬间,两军前锋已胶着在一起,金鸣之声震耳欲聋。
不愧是翼王的精锐之师,面对如此强烈的冲击,阵形仍是不乱,黑甲精骑犹如一把利剑直插入前锋营阵中。
“小心左面.”亦无埃轮起长刀砍翻了一个想要从侧面偷袭吕叶的敌人。
“亦哥,谢了。”百忙之中,吕叶还不忘回头眨眨眼“我们比赛谁斩杀的敌人多吧!”
“好!”亦无埃兴奋的握紧手中的长刀,看准了一个迎面冲来的敌人,就在擦肩的瞬间迅猛一挥,那骑兵的脑袋已和脖子分家,鲜血喷涌而出,溅染了他一身。
一番猛烈砍杀之后,冲锋在前的彪骑营战士不断的有人倒下。纵使他们再骁勇善战,可是面对比他们多数倍敌人来说,眼前的情况还是相当的糟糕。
“大家保持阵行,不要冲散了,三轮冲锋后迅速回撤。”亦无埃所属的五营百夫长大声喊到。随即,他的声音淹没在混乱的人群中。
由于对方人数过多,回撤已是不能,彪骑营的将士已经被分割成百人队的小集团。而随后的精甲营,却被翼王威震天下的重装步兵给挡在了阵形之外。
这重装步兵,穿着比重装骑士还要厚实的铁板盔甲,环环相扣,防御力奇高,结阵时纵使重装骑兵对发起冲锋,所带来的强烈的冲力也不能将其击倒,所以在军队里面,重装步兵素有移动堡垒的称号。
“我们被包围了!”亦无埃用眼角飞速的扫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低吼着。
形势越来越不利,黑甲骑兵已逐渐形成连环圈阵,将五营的将士们包围在其中心,交叉着来回奔驰挑衅,仅仅三次集队冲锋,五营兵士就只剩下了一半,而接应的精甲兵却被重步兵挡在阵形之外无法突破进来。
“百夫长!”突然,无埃身边的一个老兵高声惊呼。
无埃回头一看,百夫长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刚落地的瞬间就被飞奔的马蹄踩个稀烂。
“妈的!”亦无埃怒睁着血红的双眼,一定要想办法突围,不然五营就将覆没在这里了。
“王八蛋,老子要替百夫长报仇!呀~~~~~~~~~~”刚才惊呼的老兵狠狠的啐了一口,操起长枪,怒吼一声冲入敌阵中。
“回来!”无埃的话音还没落,那老兵就被敌人用3把长枪刺穿了身体,但他却没立刻倒下,反而一手握住刺进身体长枪,一手挥起长刀,将身旁的敌人砍杀。然后,回头望向无埃他们,咧嘴一笑,高声道“老子这一战杀了37个,你们谁都别想超过我,哈哈哈哈……”悲壮的笑声在瞬间就随着身体被撕裂。
看着又一名袍泽倒下,无埃的眼里燃起更加浓烈的怒火。
“大家都跟我来。”刚才那位老兵为无埃应赢得了时间,就在那短暂的一刻,他观察出了敌阵的弱点。
亦无埃聚拢剩下的兵士,压低嗓音说道“我去砍杀敌军马腿,你们紧随其后,一路猛往西北方向冲就是,只要出了这连环阵,那边便是敌人的重步兵,他们速度慢,追不上我们,就能突围.”
“好”其他人应声道。
“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亦无埃佯装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的高扬长刀往敌阵冲去。那架势让紧跟在身后的吕叶都不禁一怔,以为他真的不要命了。
“一定要成功,敌人不可能上第二次当。”亦无埃咬紧牙关,将手中的长刀握得更紧了。战场里生死悬系一线,激烈的搏杀让观战的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季非尘一直都脸色平静的注视着战场上的情况。但目光的焦点总不自觉的落在五营的方向,当他看到亦无埃不要命的冲向连环阵时,按在跺堞上的双手泄露了他的心绪,那坚硬的石跺已然被捏碎。“这家伙,真的不要命了么?!”怒气再也掩饰不住,闪现在黑得生寒的眸子中。
亦无埃还没有冲近敌阵,对方5把长枪同时直刺而出,冲着面门而来。
“来得正好!”就在长枪即将刺中他时,无埃突然一个矮身,躲过了攻击,接着翻身紧贴在马侧,左手抓紧马鞍,右手长刀灌足劲道朝着前方马蹄猛然横扫而去。敌人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招,不禁都一楞。就在这一瞬间,紧随其后的五营兵士冲杀而至。
连环阵被撕了个口子,敌军一阵慌乱,这是个突围的绝好时机。
亦无埃刚长身而起,一道铁青色的刀光便朝着他直落而下,亦无埃在全无准备之下身体全力一拧,硬生生的躲过致命的一击,那原本要将他从中劈成两半的一刀只从他肩膀边上斩下,软甲的护肩连着一片血肉被一齐削落。
钻心的痛从肩直传至脑门顶,亦无埃不禁打了个寒战,一定要坚持住,绝不能功亏一篑。他再次高举长刀,猛然一个回身,沛莫能御的力道将刚才偷袭他的黑甲骑兵直砍飞出去。
一阵死命冲杀,五营剩余的兵士已接近连环阵的边缘,即将突围。
“将军,精甲营仍无法突破敌军的重装步兵,连神弓营的铁箭都射不透重步兵的厚甲。”
“恩……”辘海烽双手紧背在身后,闪烁着锐利锋芒的双目渐渐眯起,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非尘,接下来就要看你参知营的秘术师了。”蓦的,辘海锋侧头望向身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遵命,将军!”季非尘与将军对望一眼,很默契的点点头,随即招来身边的亲兵附耳嘱咐一番。
很快,5个白衣秘术师登上城楼,随行而致的还有辎重营的统领带着一群兵士搬来几个大木桶和大量的干草。
“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啊?”站在一旁的小雕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小雕,季参知要放一场漂亮的烟火呢。”此时的辘海烽脸上挂着微微笑意,神色早已不再凝重,似乎已找到了破解重步兵阵之术。
“啊?!放烟火,这个时候?!”听了这个解释小雕更是不明白了。
而此时,5位秘术师已在五芒星阵形各角坐好,季非尘站居其中央,他用眼神向亲兵示意了一下,便双手捏诀,低低吟唱起来。
那吟唱声虽低浅但却如幽灵般潜入每个人的脑海中,幽幽的,幽幽的,随着这凄冷的夜风不断盘旋,飘散。
与此同时,那亲兵指挥着辎重营的兵士把木桶打开,将里面的液体洒在干草上,扔下城楼。
“原来木桶里装的是桐油啊。”小雕吸吸鼻子 ,他的嗅觉是最灵敏的。
渐渐的,季非尘身上泛出柔和的银色光芒,随着吟唱声越来越大,那光芒也越来越盛,陡然,一声高亮的“苍月之焰!”,原本柔和的光芒变得炽白直刺得人睁不开眼。城楼下闪现熊熊的火光。
小雕揉揉被晃花了的眼睛,伸出头往下一看:不知何时,城下已堆满了硕大的石块。那粘了桐油的干草紧紧的附在石块上,熊熊燃烧起来。
“啊?那些燃烧的石块竟然在缓缓上升!”小雕惊讶的大叫,继续使劲揉眼睛,惟恐是错觉。
一时间,上千个燃烧着的巨大石块腾空而起,高悬在夜空之中犹如明晃晃的太阳,将方圆几百里都照得透亮。
如此壮观的景色,两方将士都不由得看呆了,停下了手中的厮杀。
“苍月之破!”季非尘高喊一声,深邃的黑眸中闪动着鬼魅般的紫光。
上千个火球犹如流星般借着强劲的风势往翼王重装步兵阵中飞去,在漆黑的夜空上划出绚丽的曲线,灿烂夺目。
燃烧的火球重重的砸在重步兵阵的厚盾上,顿时兵阵就倒了一大片。
“啊~~~~~~~好烫啊!”紧接着,兵阵中传来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这重步兵的厚盾盔甲均由玄铁所制,坚硬无比。但再坚硬的铁器遇了火也会炙烫,象这般大的火贴着铁甲燃烧,无疑是将人放在了炼铁火炉中,很多步兵受不了炙烫,丢下厚盾,仓皇而逃。
重装步兵阵终于破了,久被阻挡在阵外的精甲营将士们疯狂的冲进去,一阵猛砍,似乎是要将刚才闷在心中的一股恶气发泄出来。
“左军步兵,立刻去接应前锋营!”季非尘将令旗一挥,集阵待命的左军步兵蜂拥而出。
战场上又是一片血腥的混乱。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翼王的重步兵被全歼。没有了重步兵的阻挡和牵制,支援部队的士兵们马上就把黑甲精骑的连环阵撕裂。
亦无埃看着打着赤旗的援军蜂拥而至,刚才紧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终于突围了。叹了一口气,紧接着眼前一黑,摔下马去……
“等等。”季非尘叫住抬着亦无埃的士兵,示意停下。
躺在担架上的这个人已满身是伤,混着敌人和自己的血流淌了一身,苍白的脸色显示出已伤的不轻。“你可别死啊,你还有欠我的东西没还呢!”季非尘俯身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低哑的嗓音充满着危险而又诱惑的气息,昏睡中的人似乎听见了这句话,紧蹙的眉头微微一挑,好象是在回应着挑衅。
“哼……”看着担架上远去的身影,季非尘眼底盈满了诡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