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千与千寻216

5、归尘

　　第五章
　　墟城 左路军主帅营

　　“辘将军,这些是羽王犒劳将士们的礼物,请将军过目.”洹洲羽王使者恭敬的递上薄金的笺纸,上面列满了物品的名称.

　　“恩.多谢羽王的关心,请使者替老夫转达谢意.”辘海烽接过近侍亲兵小雕手中的笺纸,略微看了一眼.

　　“将军客气了,左路军为保帝国安危,常年戍守边关,饱经风霜,这点慰劳实在是微不足道.”使者满脸奉承的笑容“羽王还听说将军贵体异恙,所以还特地派下官送来寒潭雪芙,敬祝将军贵体安康!”

　　“羽王费心了,老夫只是稍感不适而已.使者远到而来,辛苦了,还请下去稍做歇息.”辘海烽端起桌案上的青茶,示意送客.

　　“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看着羽王使者远远退去，辘海烽拿起薄金笺纸重重叹了口气“唉……如今战乱四起,却仍是如此奢华……”话虽就此打住,但言下之意谁都明了.

　　“非尘,这雪芙老夫也用不着,你就去做药引吧.”寒潭雪芙乃是疗伤圣药,辘海烽本就是假意称病,这等贵重药物还是应该给懂它的人才能更好的发挥其功效.

　　“将军,这羽王为什么突然如此大方,犒赏三军呢?”小雕在一旁不得其解.

　　“呵呵……非尘,你觉得呢?”辘海烽捋着胡子一笑,并未作回答.

　　“笼络人心.”季非尘仔细观察着手中的雪芙,神色自若.

　　“此话怎讲?”小雕还是不明白.

　　“成王已薨,新帝未定,各家王侯必定有所行动.”话虽是回答小雕的,但季非尘的目光却是落在辘将军的身上.

　　“老夫这手中的左路军想必是他们想夺到手的一颗强有力的棋子啊.”

　　“将军,羽王这样做,也是有所行动了.”季非尘放下手中的雪芙，走到大营左侧的沙盘旁“大梵帝都处在洹洲以北,祭渊城以南.密洲翼王调动兵马,被视为叛变.其后各家王候皆以勤王为名大肆聚集兵力于帝都。”

　　“看来这大梵王朝的百年基业就此……”辘海烽接下季非尘的话，缓步走向帐门口，掀起鹿皮帐门，万般感慨望向远方的苍苍群山，眼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前锋营 校场

　　“唉，每天都是这么训练，多无趣啊，你说是不，亦哥？”一个只有十八岁光景的小子，坐在膘健的战马上抱怨着，一双乌黑的双眼，贼溜溜的转动着，显得格外有灵气。

　　“好你个吕叶，又在偷懒啊。”亦无埃拿起手中长枪咣的一声敲在吕叶的头盔上，分外响亮“要是现在不多练练本事，到了战场上，丢了你的小命就更有趣了。”

　　“哎哟，亦哥，轻点儿，晕啦。嘿嘿……”吕叶憨直的脸上拉开了灿烂的笑容。

　　如此调皮的一个小鬼，要不是亲眼见过他的身手，亦无埃真有点不相信吕叶也是正式考进来的，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虽然他也才只有24岁，但仍止不住想如此感慨一番。

　　“呜…………”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军营。

　　“集合，快，马上集合！！！”一听到号角声，正在训练新兵的前锋营副统领龙彬宇立刻大声喝道。

　　“咚咚咚咚……”雄浑的鼓声从主帅营前沉沉升起，一击又一击，仿佛敲击在人心口上，空空震响。

　　“夔鼓已响，将军有令，各营将士迅速到东门集合！”小雕手持主帅令旗，从阵营前飞驰而过。

　　“啊！！！终于要打仗啦？！”吕叶压抑着声音兴奋的叫喊着。

　　“小心你的脑袋！”亦无埃用食指再次敲着吕叶的头盔，还故意重重用护甲划了一下，吱的一声尖锐刺耳，直听得人毛骨悚然。

　　“前锋营各将士听令，骁□□列左阵，精甲骑列右阵，开往东城，新兵上城门，出发！”前锋营主将路行风，一身乌金铁甲，赤红披风，挺拔的身形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啊？~~~~~~~不能去打仗啊？！”一听新兵只能去城头观战，吕叶一下子丧了气，搭耸着脑袋象斗败的公鸡。

　　亦无埃听到新兵不能出战也觉得挺扫兴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从没正式接触过战争，先学习学习也好，免得一上场就丢了小命可就不好玩了。

　　“禀将军，叛军派1000步兵骚扰我军正在筑建的防御工事，派3000铁骑在东城门外叫战。”

　　“派步兵骚扰工事？！”季非尘眉角一挑，黑眸中闪过一丝紫光。

　　“右军营迎战。”辘海烽望向城楼下的东门，叛军并没有派精锐部队前来挑衅，所以我军也只需派善阵式的右营军应战就可以了。

　　“是，得令。”传令官捧着令牌疾步走下城楼。

　　“非尘，这里就交给你了。”辘海烽将令交给了季非尘便下了城楼，而左右参将们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安排，并无惊异之态。

　　季非尘也在？亦无埃站在城楼右侧，远远隔着众多参将，不太看得清楚，只能隐约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荒凉的郊野，沙尘阵阵。

　　“咚咚咚咚……”三轮战鼓响过之后。右营的将士已经在城下摆开阵势，准备迎敌。

　　而敌军3000轻装骑兵也摆出了冲锋用的锥形阵式，原地待命。

　　右营军的将领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见到敌军全部都是轻骑兵，并且一上来就摆出冲锋的队型，便马上命令道：“传令兵，盾牌兵与长枪兵上前组成刺猬阵型，骑兵队后退，保护步兵队两翼。”

　　“得令”传令兵快步飞奔下去，一袋烟的功夫不到，右营将领的命令就已经执行完毕。

　　这时的两军，没有任何一方有先进攻的意思。双方都在等。等最好的进攻时机。

　　可是在站墙头上观战的新兵们等的却是格外着急。

　　“亦大哥，他们怎么还不开战啊？”吕叶是个急性子，看了那么久仍不见什么动劲，忍不住问起来。

　　“你笨啊？没看见敌人三个大队全是骑兵，而我们算上步兵也只有2个大队啊。”说着，亦无埃又在吕叶的头上敲了一下。

　　“哎呀，怎么又打我头啊。这个我知道啦，但我是说敌人啊，他们有明显的优势，为什么不打过来呢？虽然骑兵很怕步兵的刺猬阵，但是这个一般都是在前提是对方跟己方兵力想当的时候才可能会怕啊。现在他们比我们多一个千人，完全可以先把我们的骑兵消灭了，然后再从背后攻打我们的步兵大队啊。”吕叶仍是一脸的疑惑。

　　“恩。你能想到的地方将领也想到了。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进攻？莫非…………”亦无埃原本嬉笑的神色凛然一变，不禁担心的朝主帅席上看去。

　　季非尘冷冷的看着城楼下的场景，对身旁的传令兵说道：“命令骑兵一个百人队前去敌阵前试探，记住，只要接触一下，马上撤回。”

　　顷刻，就有一个骑兵百人队从大队中冲出了，此时敌人仍没有任何动作。

　　当右营的骑兵队与其锥形阵的阵首骑兵接触时，敌人才开始进攻右营军的百人队。

　　那一队百人骑兵与敌人接触过后，马上就返身奔回本阵，两军并无过多接触。叛军也不追击，反而后退，并且由原来的锥型阵型该变成了四方阵。

　　“看来敌人并不想进攻啊，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或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亦无埃看着城楼下的情景，自言自语着。

　　“可是，他们想转移的是我们哪里的注意力呢？”听了亦无埃的话，吕叶挠着脑袋仍是想不明白。

　　吕叶这番话让亦无埃不禁一笑，他再次向主帅席看去，而此时，季非尘也正往这边看来，两人视线一对，眼底都闪过一丝笑意，似乎看出了对方都有着相同的想法。

　　良久，季非尘的嘴角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传令，命令左军神弓营出战。右营步兵队保持刺猬阵不变向前推进，神弓营随后，在敌人进入射程后，马上发起攻击。右营骑兵从侧翼绕到敌人后方，切断其退路。”

　　“是”传令兵朝着右营将领急奔而去。

　　敌人似乎并没有发现神弓营加入了战斗，仍是原地看着步兵在缓慢的前移。一袋烟的工夫，敌人的骑兵已经进入弓箭手的射程了。与此同时敌人也发现了后路被断掉了，竟如潮水般毫无阵形的朝着步兵大队的方向猛冲过来。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漫天的箭雨飞向敌人的骑兵。轻骑兵所穿的铁皮甲在这样的箭雨面前如同一张纸片，瞬间就被撕裂。带着强劲力道的铁羽箭将马上的骑士射了下来，并贯穿其身体，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同时，右营的骑兵千人队也从敌人后方杀入，两军顿时胶着在了一起。
　　正在酣战之中，敌方后阵中突然响起金铭声，主将旗遥遥一挥，叛军又如潮水般迅速回撤，很快就只留下了一地的死尸。

　　“呵呵……落荒而逃，打得好啊！哎呀，痛痛痛……”吕叶兴奋的一拳击在城垛上，痛的他咬牙切齿。

　　“参知，你看，那是什么？！”正当传令官想挥动军令旗示意收兵时，突然从敌阵中涌出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跌跌撞撞的从尸身上跨过，缓慢的朝城门涌过来，动作甚为怪异。

　　“好象是修筑工事的百姓！！！”站在一旁的龙彬宇双手作棚状，凝神向城下看去。

　　“叛军步兵攻击的防御工事上的百姓？！”季非尘一向平静的脸上此时也显露出惊讶之色。

　　“快！传令迅速收兵，然后关城门，不要放任何一个人进来！！！”季非尘仔细观察情况后，脸色斗然一变。

　　“咦？关城门？！”传令官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弄糊涂了。

　　“快！！！”季非尘眼中闪现出一片紫色的杀气。

　　“是—是—是！！！”传令官惊恐的飞奔而去。

　　亦无埃疑惑的看着主帅席所发出的一系列命令，关城门有何必要？！

　　“弓箭手准备……”从战场上撤回的左营神弓手此时已在城楼上站成一排，箭在弦上，待命而发。

　　莫非要射杀他们……？！！！亦无埃心中升起一股惊恐之感。

　　“射！”似乎是在验证亦无埃的想法，一声令下，万只飞羽直射向往城门涌来的百姓。

　　“你干什么？！他们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亦无埃一怒之下也顾不得规矩，径直冲到季非尘面前，愤怒的质问。

　　“放肆，竟敢对参知无礼！！！”龙彬宇在一旁大声喝斥。

　　“你们先退下吧。”季非尘摆摆手，示意手下此地已无事。

　　“是！”城楼上的参将和兵士们悉数依次行礼退下。

　　“你为什么这么做？！”亦无埃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为了这墟城的百姓。”季非尘又恢复了以往淡漠的神情。

　　“哼，为了墟城百姓？！难道他们就不是了吗？”亦无埃指着城楼外被射杀的百姓。

　　一阵悲风席卷而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城下传来惨绝人寰的哭嚎与死前的惨叫声。

　　“他们以前是，现在就不是了。”季非尘神色冷漠的看着满地的尸首，毫无所动。

　　“哦？！”亦无埃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置疑，似乎只要季非尘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要将他扔下城去。

　　“他们是棋子了。”季非尘不但不怕，反而迎上他的眼神，定定的看着，语气淡漠。

　　“就算里面混有敌军，也用不着全部都射杀吧？！”亦无埃已握紧了双拳，他最讨厌的就是他这样说话的口气，从13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开始。

　　“妇人之仁，哼……”季非尘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你给我站住！！！”亦无埃想拦住他，问个明白。

　　“不得无理！”不知何时城楼上已多了几位身着白衣的文士，其中稍年长的一个拦住了他“这是尸毒之术。”

　　“什么？！尸毒之术？！”亦无埃虽然也听说过傀儡术等这些法术，但尸毒之术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秘术的一种，敌军的这次进攻完全是为了掩饰使用毒咒术。用战斗力较弱的步兵去散播，然后牺牲骑兵作为咒术引子，想利用已染上尸毒的百姓进城传播毒咒。翼王明知道会被识破，却还是这样用计，真是心狠手辣啊！”年长的文士看着城外的惨境不禁感慨道。

　　“那你们怎么知道？”对于这种解释亦无埃觉得很是荒谬。

　　“我们是参知营的秘术师。”说完，几位白衣文士站成五角芒星形，双手结印，口中低低的念动着咒语。

　　渐渐的，城外成片的尸体上闪动起了幽蓝色的光芒，秘术师细细的咒语声汇聚成一支特异的曲调，如同哀悼的挽歌，飘荡在空旷而凄凉的荒野上。突然，一道如闪电般明亮的蓝光骤然闪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紧接而来，一切都化为了灰烬，不留下一丝痕迹。

　　亦无埃悲愤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紧握起双拳重重的砸在城跺上，缕缕鲜血顺着粗糙的墙面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