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理想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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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梦想？/一个不停地叩打现实之门的饿汉。——《在意义丛林旅行的向导 》阿多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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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种神秘的力量在帮助月药一样，那些原本只是扰乱视线的谣言突然像模像样地在城市里传播开了，而究其原因，是因为曾经贪污了再建委员会资金的杨眠突然公开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原本这样的行为只会关系到他个人声誉，但在谣言传播的希望都市中突然投入这样的炸弹，杨眠的话无异于将再建委员会推上风口浪尖。
“哈哈，那个男人……当初在NO.4的时候埋下这步棋果然是正确的。”
月药远远看着人群拥挤的月亮露珠正门，放心牵起白鸽。
“是时候了，我今天会去矿洞取出一些金矿，证明我当初的承诺没有说谎，这样你也能放心协助我了吧。”
“在看到之前，鸽子们不会再听你指挥。”
“唉，把你安排去那间学校后你的疑心是不是太重了。”
“毕竟是你先将我隔离出你的计划中的不是吗？”
白鸽并没有让步。
“我们过来已经有三个月了，但你甚至不愿意带我去金矿那边。抱歉，我认为我有必要谨慎一些，毕竟身后是等待着我的人民。”
月药妥协地抬起双手，表示认输。
“但就像之前那样，你要为我保证身后没有尾巴。”
“可以。”
月药再一次来到北部森林，确定空中的白鸽始终没有出现才放下心来。无论最开始NO.6对他的到来有多么警惕，安静了几个月后还要安排人盯着他从人力的角度考虑未免也太奢侈了。
金矿的入口被隐藏在废弃矿坑的地下入口，十分隐蔽。黑暗中月药敲亮发光棒在矿道中前进，看着眼前的矿产洋洋自得的时候，不知何时，矿洞里出现了几只沟鼠。
叽！叽！
声音在空旷的矿脉中回响着。
叽！叽！
黑暗中密密麻麻的红光包围了月药，岩石的四周都是红色的眼睛俯瞰着他，恍惚间月药有一种窒息的错觉，仿佛被命运掐住了咽喉。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没有空气流通的脖子。
——咦？
那里多了一条绳子。
月药不知道紫苑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严严实实捆起来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是自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的亲生儿子。
沟鼠们汇集了过来。
“麻烦你们看着他，不过不要咬伤他哦。”
紫苑对沟鼠们下指令。
“啧。”
月药听见了其他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对紫苑与沟鼠们通话这件事很不满。这也许可以利用——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又那个男人用沙哑的声音抱怨，“你果然是个危险的人。”
“我倒是觉得有点怀念……别这么说嘛，毒蝎先生。沟鼠们对我说他们还是最喜欢你了。”
“啧。”
毒蝎又咋舌了一声。
啊啊，不行，这家伙也完全是紫苑的人嘛。
月药放弃了。
男人自认为自己是个很放得下的人，可是当他翻过身看到紫苑身后白发红眼的少女时，面孔还是扭曲了。
“你要毁约吗，白鸽！”
月药还不知道毒蝎几天前带着自己救下的白鸽去找了紫苑。
“这几个人我记得。”
找茬的人被毒蝎捆成一排,力河的正面照非常清晰。紫苑看着力河递给自己的照片，立刻回忆起那几个小混混的身份。
“我见过他们，在西区的时候。”
力河与借狗人都沉默了。
即使他们打破了No.6与西区之间的墙，即使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热闹的市场，但过去经历依然深深烙印在他们的人格里.
西区之中有把拆除墙的紫苑作为精神崇拜的人，有消除隔阂想要普普通通过日子的人，自然也有对一无所知的原市民心怀嫉妒的人，甚至觉得紫苑虚伪的人。
与之相应，原市民里也有无所谓的人、同情他们的人、排斥他们的人、迁怒于委员会的人。
紫苑知晓这所有人，紫苑接纳这所有人。
他也愿意无差别的为这所有人更幸福的明日而努力，无半点怨言。
“请不要这样斥责她，月药先生，除了拜托她不要干涉你的所有决定外，她对我并没有答应过其他任何事情，反倒是你的目的与打算什么都没告诉过她对吧？”
紫苑安抚地拍了拍身后紧攥住自己衣袖的少女的手，将她推给随行的借狗人照顾。他确实没有拜托白鸽帮助自己什么，那些诱导月药的行为完全是白鸽自己自发完成的。
猎狗人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意外。
紫苑是个太过厉害的驯兽师了，只要他想，什么猫啊狗啊，哪怕是阴沟里的臭老鼠也不在话下，何况是一个傻乎乎的小鸟呢。
示好、利益、安抚、控制。
那个没良心的大叔也许在这方面确实有一套，但很不幸的是，他有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儿子，这颗棋子也就只能归紫苑所有了。
紫苑并不刻意控制对方去做自己想要的事，但不知为何，大家总是不自觉的就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难题。
借狗人曾经模仿过紫苑的做法，明明他和紫苑一点也不像，只学到了一点皮毛的演技却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那个人被no.6射杀的场景还深深地刻印在记忆里，他因此做了好久的噩梦。
借狗人发誓自己再也不会用这种方式了，但不可思议的是，他一点也不讨厌紫苑。
也许是因为自己做噩梦的那段时间，紫苑会陪着他，然后替他念一本书。
“所谓的粮食转让，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兑现。”
“你是这样说服白鸽的吗，但是证据呢？”
“你拉拢杨眠的时候可是说了很多，却没有想到过被录音的可能吗？那个人为了摧毁的计划很努力重新联系上我，似乎他一直以为当时在NO.4的财产会暴露是你的原因哦。”
“竟然是因为这种事……”
“这次之后杨眠先生的软禁会放宽一些，我认为那个人只要不放弃，迟早有一天会再次加入委员会吧。”
“明明被毒蛇咬过一口，连这种人你都敢用吗，真是可怕。”
“人类长期和善良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是会改变观念的，何况我无法否认他是个很有才干的人。”
“原来如此，我的错误其实是对那个失去权势的男人过于大意，而是低估了真正的你。”
“……”
紫苑眨眨自己淡红的双眼。
“虽然不知道究竟造成了什么误会，但我并没有在你面前掩饰过自己，如果你觉得不够了解我，我想应该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这么做吧。”
——父亲。
紫苑在心中低声呼唤着这个称呼。
月药选择离开no.6的时机正好错过了孩子最重要的一段时光。紫苑对过去的记忆原本已经毫无印象，但以过去no.6的判定标准来说，他是一位被选入了【克洛诺斯】的天才。那些刚出生时的往事在男人回到城市后又回忆起了一些。
原来月药曾经也是一位好父亲，他会在紫苑生病的时候冒着大雨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医院，即使自己狼狈不堪也没有淋湿紫苑分毫。那样温暖的回忆，让紫苑不由得感到可惜。
火蓝曾经说过，虽然他的父亲没钱、嗜酒又好色，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男人，但终归也还是一个温柔又诚实的人。
那些美好品质在漫长的流浪中被磨灭掉了。
而紫苑也是同样,无论愿意或不愿意，他成为了这座城市的领导者。因此，紫苑无法让自己停留在原地。想要大家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首先就要他自己迈出步伐，就像和老鼠相遇时那样，主动触碰世界温柔以外的部分，理解规则，改变规则，随后制定计划新的规则。
既然老鼠说他会接受紫苑的一切，那么紫苑也就不打算再否定自己的做法了，快速掐断了月药的企图。
自己原本的计划要复杂很多，多亏老鼠提供的情报才能在这个阶段出手。能够快速解决是件好事，紫苑没有多想下去。
“看来杨眠从此之后就要过着被你控制在手心中工作的日子了，那么我呢？这一次你又打算如何处置，无论如何向白鸽、杨眠承诺过的那些都只是口头，我可是一点实际性的举动都没开始做啊。”
没错，紫苑一开始放着月药不管，正是这个原因。
月药还没有开始用金钱去冲击希望都市的经济，所以一切都还谈不上能将他盖棺定论的证据。
“为什么要为这件事苦恼呢？我只是需要通过你确认金矿的地点，然后将这里的资源用在该为城市使用的地方去，至于对于你的处置，还有着坐实散播谣言这一条就足够了，在接受了罚款和教育后，你想要继续生活在希望都市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这样的前科被宣扬开的话，估计也不会有人再相信月药所说的话。为了达成这样的效果，力河在幕后可是等待自己发挥的机会摩拳擦掌好一阵子了。
紫苑环视在场的几人，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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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药造成的麻烦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但金矿和其他稀有金属的存在所诞生的一系列问题还亟待解决，虽然可以预见未来再建委员会的资金问题能得到彻底解决，但现在这都要靠成员们的加班加点才行。
——我希望这个城市变成什么样子？
紫苑询问自己。
答案是非常明确的。
希望这个国家是一个为了人类的、和NO.6所不同的国家，希望这个国家是一个不去伤害、也不会被伤害的国家。
这样的国家在别人眼中，也许应该被称为理想国吧。
“理想国？柏拉图？！”
老鼠惊到。
——啊，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紫苑眨眨眼，说:
“你上次让我多看点书呀。”
“所以你就看这个……算了，有什么感想吗？”
“嗯，这里面写的很多地方都让我受益良多。”
老鼠露出了刻薄的笑容。
“紫苑，你知道吗，曾经有许多人讽刺《理想国》，说那是不可能存在的、空想的世界。直到未来都市的出现，他们宣扬理想国是真的存在的，并且这个说法被相信了。”
“包括no.6？”
“包括no.6。”
“可骗局就是骗局。”
紫苑想起了杨眠，他伪造证据将杨眠软禁不久后，对方在紫苑刻意放开情报下意识到自己踩中了少年布置的陷阱，可他对此没有做出反应，这一年来也一直安分守己。对于紫苑来说，那一场让杨眠落败的谋划像一个岔道，他毫无怨言，也不后悔地走到了曾经的自己看不见的那条路。
“所以我并不追求理想国，老鼠。即使它真的很美，但我认为人们不应该把目光放到那么难以企及的高度去。我只能用尽我的全力，让希望都市能够往更好的方向走，而不是幻想一口气抵达终点。”
“那就照着这样的想法去做吧，属于你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那你呢，老鼠，你又要再次离开这里吗。”
面对紫苑的问题，老鼠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回来之前想过这个问题，我还是没有办法想象我停留在某地的样子，留在这里我究竟能做到什么呢？”
——这真的就是我所想的吗？
话语刚刚说出口，老鼠就感觉到有些后悔。他确实没有考虑过在停下脚步，但在四年的旅程里也无时无刻不在不在思念紫苑。
“也就是说，这里还是不能够成为你回来的地方吗？
“我是为了大家在建设希望都市没有错，但是老鼠，我也是为了创造一个能够让你留下来的城市而努力的。
“我心中的理想国并不是书中那样居民们安居乐业的城市，那是我要完成的目标，并不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是有你在的地方——光是你存在在这里就已经让我欣喜不已，这样的理由不行吗？”
从紫苑的眼神中，老鼠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等等，紫苑，我们要在现在讨论这个吗……”
“可你说过，世上总是有用语言表达出来时才会得到解决的问题，如果现在不说出口，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等到什么时候。”
紫苑毫不退让地纠缠住老鼠的手臂，直视那双让自己沉迷的眼睛。
“你学得真快。”
和那双眼睛对视片刻，老鼠像是放弃了一样，放松自己的力道。紫苑拥抱住这个和自己比起来过于削瘦的影子。
“哪怕过了四年，我还是记得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的存在影响着我整个人生，所以我认为自己非说出来不可——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愿意和你分开。
“老鼠，请你留在我身边。”
面对紫苑的祈求，老鼠叹了口气。如果是在这一刻，叹气也没有关系吧，因为心中的幸福已经多到溢出来也不会可惜的程度，就是说，这是一声过于幸福的叹息。
“我并不是说你不够好哦，难以停留从来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也许在我的血脉中留着这样不安分的基因吧。但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就让我来回应你吧——我也是喜欢你、爱着你的，只有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想要离你近一些，这是毋容置疑的。”
老鼠用自己额头抵住紫苑的额头，低声回应。
“我来保障老鼠留下来也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去做，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交给我吧。”
“我知道了，那么我也发誓，我会留在你身边。
“做好觉悟哦，紫苑，不会再有什么风和奇迹了。”
“好的，请留在我身边直到我用‘习惯’来形容你的存在为止吧。”
老鼠捧起紫苑的脸，把唇覆盖上去，与紫苑缠绵又热情地接吻，然后故意问道：
“像这样吗？”
太阳捉住了坏心眼的北风，不服输地踮起脚用回吻作答。
“你的再会之吻来得也太慢了，老鼠。”
手掌与脸颊之间，温暖的体温传达过来，紫苑飘飘忽忽地心落在地上，终于把梦境化为现实。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理想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