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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2前传·尘泥异势 ...

  •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一路来到芍药之乡,隋堤的杨柳在东风里垂缕飘绵,扬州可是个好地方,俗话说得好,春风十里扬州路。还有首诗是这么写的。
      十里长街市井连,
      月明桥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扬州死,
      禅智山光好墓田。
      ‘月明桥上看神仙’里的神仙,并非是指天上的神仙,而是妓人的代称,扬州除了芍药琼花,还有二十四桥明月夜,更有桥上吹箫作乐的玉人……
      一路上都是洁白如玉的花儿,花朵也不吝啬自己的美貌,朵朵都大如圆盘,这种花聚伞花序生于枝端,周边八朵为萼片发育成不孕花,中间为两性小花。
      已经到春夏之交,一片万紫千红,百花斗艳。而这白色的花儿却自成一种独具风韵的美,它没有桃李的香艳,不能以姹紫嫣红迷人,它也没有优昙的芳香,无法以深浓浅淡醉人。只有出奇的清秀淡雅。而待那秋风扫尽落叶的时候,刚冒出头的菊花高调的唱着“我花开后百花杀。”嘲笑的看着那红衰翠减,看着那些盛极一时的花儿片片零落。而这时候,这白色的花儿已经悄悄爬上了绿叶红果,树枝上,红绿相映,鲜艳欢快的色调给萧瑟的秋风点上了别样的色彩和格调。
      我在萧如练身边跳来跳去,比起这清新淡雅的花儿,我还是更喜欢那夭夭的桃花,正应了我的名字,陶夭夭。
      萧如练拉住我的手,和他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不同,他的手十分温暖,他微低头,对我笑道:“传说扬州的琼花极美,美得能令隋炀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修造大运河,只为了方便他赏花。”
      大运河,君不见扬子江心水如练……时时铸入吾心田。
      他一定不知道,他的笑容,比那极美的琼花还要美,就连,我最喜爱的桃花儿,亦是比不上的,像是,天上如练的月华。
      我回握着他的手,只觉得心间填满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东西,嘴上却道:“我还是觉得桃花美。”
      萧如练眼角挂满了笑意,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不满,他把我好不容易扎起的马尾都揉乱了。伸手拍掉他的手,他却笑得开心,连我也开心。
      忽地我看到路边有一个手艺精湛的人在拿着木头雕刻着什么,房屋、器具、人物,以及鸟兽、树木等等,个个因势象形,各具情态。正看着,那人已经雕出了一个人儿,高不过一指,奇妙的是,手,眼睛身体许多部位都能转动,就好像是一个活着的小人似得。其灵巧奇妙令人赞叹不已。那人雕刻出来的每一件物品,都不过是方寸大小,却件件都是天价之物。待那会动的人完成之后,那人又拿出盘根错节的竹子来,不用刀砍,不用斧削,只是他的手略微刮磨一下,不多时,变化成了一个昂首挺胸的鸟儿,那手艺人对着鸟儿轻轻吹了口气,鸟儿竟然飞了起来!
      一阵阵惊叹赞美之声,我也挤进了人群中去。
      萧如练把我拉了回来,我回头看他,想必他是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可是这手艺实在神奇:“阿月,我想去看看。”阿月说他不喜欢萧如练这个名字,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说流月。我便叫他阿月。
      萧如练点了点头,把我拉进了他的怀中,带着我挤进了人群。
      我偷笑,恐怕没有人能想到,那个举世无双的萧如练,竟然会在街头凑热闹。
      我拿起一个木雕的小狗,那小狗是用桃木雕成,造型生动,结构优美,手法细腻,圆浑娴熟。我心里一阵欢喜,我想起我那粉嘟嘟的小妹妹。她老是嚷嚷着要养狗狗,可是每次都被我们那只知道练武的哥哥给瞪了回去。有好几次她偷偷抱回家来,也都被那冷情冷语的哥哥给送了出去。没办法,长兄如父。不过,可以把这个狗狗送给妹妹。哥哥应该不会再反对了。
      我想了想,拿着那木雕狗狗问那手艺人:“这个怎么卖?”
      那木雕对着我笑了笑,道:“千两黄金。”
      “啊。”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怎么贵,一脸尴尬的准备放下那狗狗。
      身后的阿月却伸手捂住我欲放下狗狗的手。我回看向他,心里想,他要帮我付钱么?原来他那么有钱。
      阿月像是知道我的想法,对我摇了摇头:“我没钱。”
      ……
      那人像是极为开心的在看戏,又出声,对着我道:“相逢即是有缘,若是姑娘能够回答小的一个问题,那这木雕送给姑娘也无妨。”
      我看向那手艺人,我实在是喜欢这只狗狗,点头道:“你问?”
      那人正欲开口,阿月却解下了腰间那暗红色的剑:“用这个,够么?”
      那手艺人脸色刷的就变了,语气严肃了起来:“公子确定?”忽又换了一种玩笑的语气:“自然是够,只是……公子当真要用这剑来换?”
      我一手拉住阿月,一手伸手去碰那暗红色的剑,笑道:“那能啊?他开玩笑的。”
      江湖人,武器重于生命,我虽还未踏足,但怎能不明白?
      只是阿月此举,确实让我十分开心。
      他在意我。
      可其实不必用这种方式。
      我的手还未碰到那剑,阿月却握住了我的手拉了回来,同时,那手艺人也把那剑朝着他的方向扒了扒。
      我有些不满:“我说了不换,你莫不是想强买强卖?”
      那人也不生气,只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小的从未做过强买强卖的生意,只是这剑煞气太重,怕伤了姑娘。”顿了顿,看向阿月:“既然不换,还请公子收回此剑。”
      我一手拉住阿月,一手把那狗狗放回原位。
      阿月却没有说话,也不去拿他的剑,他拿过摊位上的狗狗,直接拉着我走了。
      不容反驳。
      那手艺人依旧在后面笑嘻嘻的道:“公子,小的等您回来拿剑……”
      走了许久,我好不容才拉住阿月停下:“你的剑。”
      “无碍。”他看着,把那狗狗递给我:“不重要的。”
      我正欲开口。
      旁边一个大汉张目结舌一直看着萧如练,许久,许久许久。我皱眉,他莫不是看上我家阿月了?斜光一瞟,只见那大汉终于鼓足了勇气上前,手里紧紧握住他的大刀,带着丝微微的杀气。我暗暗戒备,却只听得大汉又是犹豫,又是不敢确定,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你……你是……你是那个……那个魔剑宵练的主人……萧如练?”
      我正打算出手,阿月握着我的手却捏了捏,十分不耐烦的答道:“不是。”
      我无语,抬头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萧如练的长相实在是太好认了,简单来说,若是他在场,不用找,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他。
      这慌撒的,太没水准也太没诚意了。
      意外的是,那个大汉却对着阿月抱歉的拱手道:“抱歉,我认错了。”便提着他的刀走了。
      ……
      这也行?
      我看向阿月,心中有几分不安。我听过他的无数传闻,知道他树敌无数。我不害怕他的敌人,我怕,我太弱了,怕自己连累他。我想,我应该回流虹山一趟。
      我想告知师傅,师兄师姐们,告诉他们,我决定要和阿月在一起,和萧如练在一起。我想好好练武,不再偷懒依赖,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我看向阿月,跟他说道:“我想回流虹山。”
      阿月许久没有说话。
      我怕他误会,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
      却见他点了点头。

      (流月)
      扬州极为繁华,鱼盐满市井,布帛如云烟。而扬州的琼花更是得天独厚的一道绚丽风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流传着“维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的美誉。
      路上的琼花在不停的嘲笑那些妖红艳紫,笑它们纷纷成雨,坠尘成土。我却一眼都没有看去那玉倚风轻,粉凝冰薄的白色花儿。
      白色,哪有粉色好看?甚至,不如夭夭那粉剑上的桃晶来得动人。我半生在朝廷的阴谋诡计之侧,半生在江湖的厮杀沉浮之中,早已经忘了,花的颜色。偷看着身边的夭夭,我却是愚笨的不知如何是好。手都不知道往哪摆的好,真是活到现在都没有这种囧况。真希望此时有人能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
      余光瞄道街道上一个男子很自然的拉起了身边女子的手,两人开心的走远了,心里一阵羡慕。又侧了侧眸光瞄了瞄身边的夭夭,手张开又合拢,张开又合拢,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最后的最后,还是故作镇定的握住了夭夭的手,其实已经紧张的难以言语。
      还好,还好夭夭没有甩开我的手。
      我深吸了几口气,比面对强大的敌人还紧张,不过不同的是,我喜欢这种紧张。我犹豫着开口:“传说扬州的琼花极美,美得能令隋炀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修造大运河,只为了方便他赏花。”说完暗暗的想,记得巧颜说过,女生喜欢风花雪月的东西。可是说完我又恨不得拍自己一下,女生向来不喜欢国策战略之类的。我真是的,说琼花就好了嘛,干嘛还要扯个皇帝出来。
      夭夭却回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温温的,软软的,嫩嫩的。只觉得掉落了根粉嫩柔软的羽毛,在心间不停的转动。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却十分欢喜。
      夭夭说道:“我还是觉得桃花美。”
      我看着夭夭,果然说错话了么?桃花,桃花。我懂了。
      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去揉夭夭的头发,又故意的把她的发丝拨乱,我喜欢看夭夭的所有表情,爱极了。
      正想和夭夭说说话,她的视线就被一旁的小摊贩吸引了。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呀。
      那是一个木雕的摊位,雕刻出来的东西的确精妙绝伦,但是似乎,似乎每一件上,都有一些小小的瑕疵,而且,这些瑕疵,似乎是故意造成的。好像是刻意做的不完美似得。
      那个手艺人长相十分平凡,连气质气场,言行举止都平凡至极。可是太平凡了,反而是一种不平凡。
      他用竹枝编了只鸟儿,夭夭赞叹不已。其实,雕东西什么的,我也可以的。
      我看着夭夭,要不要问她,喜欢什么,我给她雕,雕桃花怎么样。我正在想要雕什么样的桃花,却听得夭夭一声惊异。
      原来是那手艺人的竹鸟飞到了空中,我抬头一看,那鸟儿的爪子里藏了一根锋利的银针,正对着夭夭的头顶。我心里一寒,不动声色的把夭夭拉进回来,拉到我身边。
      那手艺人是谁?他是针对夭夭,还是针对我?
      那银针的主人并不想置人于死地,是……下马威么?
      我本想抓那手艺人来逼问,可实在不想坏了夭夭的兴致,拉着她便欲离开。危险这种东西,她离得越远越好。
      夭夭却对着我说道:“阿月,我想去看看。”
      阿月,我很喜欢她这么叫我。我把夭夭拉入了怀中,也帮她挤开了人群。
      我找不到理由拒绝,若果有,那也是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夭夭拿起了一只小木狗,我以为她会喜欢桃花。那她这小狗,会是想要送我么?
      定情信物?
      我竟有些期待。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狗狗
      夭夭问那人:“这个怎么卖?”
      那人虽笑,我却总觉得带了些不怀好意,他说:“千两黄金。”
      也是,我这样的人,总觉得所有人都不怀好意,包括之前接近我的夭夭,明明是那么率真的人儿。也感谢我自己,当时没有对她出手,可能是因为刚好杀的疲惫了,也可能,就是刚好的……难以解释的刚好。
      夭夭明明很喜欢那狗狗,却是准备放下。我抓了抓夭夭的手,示意她不用放。没想到夭夭却转头看着我,一脸看到金子的表情。
      我心中失笑,对着夭夭摇摇头,又怕她不理解摇头这种简单的肢体语言,加了一句:“我没钱。”
      那手艺人似乎在试探什么,他把目标转向夭夭,来者不善:“相逢即是有缘,若是姑娘能够回答小的一个问题,那这木雕送给姑娘也无妨。”
      陶夭夭你个没脑子的笨家伙,竟然答应了。
      不过,至此,我也猜出了几分。我极乐门人。千人千面,无肠公子,一手机关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没想竟然跑到扬州的集市上卖木雕。
      更没想到我和夭夭的事这么快便传到了门中。
      我解下腰间的宵练剑丢给了那手艺人。无肠公子,无肠本指没有心肠或心思,可是他刚好相反,心思缜密,花样百出。其实,应该叫无心,或者无肺公子才对。不过,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做出那些令人丧魂落魄的机关呢?
      无肠问我是否真的要用这剑来换。
      三大魔剑并非人人都能驾驭,甚至千百年也难出一个能使用三大魔剑之人。我刚好是那万中无一的一个。刚好能驾驭宵练剑,另外两柄,承影和含光,我并不能让它们认主。承影剑似乎是被龙承影那个小屁孩收服了。至于三大魔剑之首的含光……
      我在警告无肠,也是警告极乐门。
      夭夭比宵练剑更重要。
      极乐门人不仅不能伤害夭夭,更要保护于她。不然,极乐门会失去我,失去宵练剑。
      这大概是成为宵练剑主人,带给我最大的福利。
      一番纠缠之后,我才带着夭夭离开。

      那个跟了我好久的大汉终于走了过来。如果不是夭夭在旁边,我想刚进扬州城的时候,他就应该成尸体了吧。如果他要动手,我就带着夭夭走吧,实在是,不愿意在夭夭面前杀人。这种感觉,就好像杜十娘遇到了李甲,玉堂春遇到了王景隆,决定从良了一般。虽然这实在是个奇怪的比喻。
      随着大汉走近,身旁的夭夭在暗暗戒备。我心里一阵欢喜,又一阵愧疚。欢喜的是夭夭想要保护我的心情,愧疚的是我的仇人多如牛毛,她不该和我一起承受。我到现在亦不知,是否真的可以,放纵自己,和夭夭在一起。
      毕竟,她功夫也那么差,就连流虹山的绝学九转飞剑,也能被她舞得像小孩子打架……
      我无法想象,让她因我而受伤。
      何况,我在江湖上的身份,是极乐门的人,是邪派,是魔头,更是那可怕的魔剑之主。而她是武林第一正派,流虹山的弟子吧。她能使出九转飞剑,在流虹山的地位还不会低……
      何况,前几天,我还杀了那么多武林正道。
      怎能跟着我一个魔头?
      正在思虑只间,那大汉一脸的难以置信,期期艾艾的对着我说道问道:“你……你……你是……你是那个……那个宵练剑的主人……萧如练?”
      我感到夭夭正要出手,她已经把我的敌人,当成了她的敌人。
      虽然开心,却不希望,不希望她分担走那些属于我的仇恨。
      那是我一个人造下的孽,我一个人承担就好。
      我捏了捏夭夭的手,回答了那个大汉,是用嘴回答,不是用剑:“不是。”
      夭夭一脸鄙夷的看着我,仿佛能看到她满腹的吐槽之音。
      那个大汉却明显松了一口气,一脸‘我就说嘛,果然不是萧如练,怎么可能是萧如练’的表情:“抱歉,我认错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大汉离去的背影。大概我一路的纠结和紧张都落入了他的眼中,他大概没有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宵练剑主人萧如练,面对一个女子,竟然会这么怂。
      我看向夭夭,闭上了眼睛,第一次体会如此的矛盾和痛苦,我既想要她留在我身边,又想她能够在那武林圣地流虹山安安稳稳的生活,偶尔出江湖见见世面,也有身手不凡的师兄相陪。流虹山的出身,也会让武林正道对她友善以待。
      不似我,一见面只会让人喊打喊杀。
      如果早知道会遇到夭夭,当初再怎样,那个女人再怎样,也不会选这条路了。
      怎么办,才好?
      怎么,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她离去?
      也许我不该在这么纠结,夭夭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说她想回流虹山。
      心里一阵一阵的痛,密密麻麻的,无孔不入。
      我已经开始不舍了么?
      可是难道,我真的要夭夭和我一起看着江湖的血腥么?要夭夭和我一起面对朝堂的黑暗么?
      更不舍得。
      强中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万一,万一有一天,我护不住夭夭呢?就算躲得过那晃荡荡明枪,可是我能保证躲过那静幽幽的暗箭么?像我这样被群起而攻之的人,有了软肋,很容易被人利用,然后受制于人。我不能不怕,怕那些人把本已经对准我的刀枪,转而刺向我的软肋——我的夭夭。
      何况……反噬……
      所以……
      所以。
      我轻点了点头。
      似乎,连呼吸都停了。
      我摊开无肠塞给我的木雕,正面是一个雕琢随意的月亮,背面是一面圆圆的镜子,两者很像,却不同,本质上的不同,连他雕琢的时候,正反面取材都不一样,正面是水木,背面是桃木,用来连接正反面的,却是离木。两侧刻着极为细小的几行字。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怎有合谐时?
      我刚刚看完这两行字,离木自动分离,那水木雕的月亮和桃木制的镜子分成了两份,掉落在地上。
      无肠公子,心有千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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