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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水月(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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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你就留着。每日下午坐在楼上弹琴就是。其他,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了。”
谢羽秒懂,待价而沽。红楼花了不少价钱将她买了回来,当然要以更大的价钱“卖”出去。合理合理,相当合理。
不过……她要把自己卖多少合适呢?哎,看看红楼这么一大堆人需要养活,不挖空那个冤大头她都会不好意思啊。
“月牙明白。”
红妈眉头一皱,“既然来了,便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了。我想想,你……”
她看到谢羽怀中的琴,“弄琴好了。”
……好一个,名符其实的名字。
谢羽也不在意。反正多一个名字少一个名字对她而言都差不多不是吗?
……
转瞬半月。只这半月,怡红院比从前又红了一个程度。
说是楼里来了一位才貌双全,琴艺绝佳的佳人。
客栈里人来人往,有人路过歇脚,有人借酒消愁。
“你怎知她是美人呢?”
“哎……听我……”
“大姑的二舅的孙子的三妈的爹说的是吧?”
“我看半个月都不知道模样的,八成是个丑八怪。她要不是丑八怪,她怎可能鼻子眼都没人见过呢?”
“那不一定。人说红妈打算把姑娘养成花魁呢稀罕着,你懂什么?”
“……哎,要不要去玩玩?今天可是那姑娘表演的日子,就算不能一亲芳泽,一睹芳容也是好的。”
“你有钱?”
“我有!”
“你也就能进门了,你还能看看?走走走离我远点。”
“哎,你真不去?”
“不去。滚滚滚。”
“哎,据说那姑娘可比御剑山庄的夫人还好看?”
角落另一桌上的客人长剑磕在桌上,咔一声巨响。
客栈安静了一下。
众人个个吓了一跳,齐刷刷望去,椅上一个酒鬼,桌上一堆酒坛。
见那酒鬼没了动静,众人又安心了。没过一会,客栈又热闹起来。
有人嫌弃的小声骂了一句,“呸,什么东西,跑客栈发酒疯来了!”
“哎哎,算了算了,一个酒鬼你理会他做什么。”
“你继续说。她怎么比御剑山庄夫人好看了?”
“……哎你们真是,又扯御剑山庄做什么?”不怕掉脑袋啊!
“江湖上不是说那庄主把夫人宠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嘛,那我想她肯定是个美女啊。不过人家说,打打杀杀的女人有什么好,比起那怡红院的姑娘,肯定是差得远嘛……”
“住口!”一声厉喝打断了这一桌的交谈,酒鬼唰抽出长剑,一剑劈了人,鲜血一地,“御剑山庄什么地位,你也配提!怡红院不过是些下贱之人,岂能与我们高贵的夫人相提并论,好个不长眼的东西!”
客栈顿时充斥着尖叫。
那一桌上一个男子跌在地上,吓的半死,结结巴巴惊惶道,“你、你是御剑山庄的人?”
酒鬼甩了甩剑,红色的血滴掉在那人脸上,笑的阴狠,“你说呢?”就凭他们,也配提起夫人!
“谁给你的狗胆编排御剑山庄的夫人!”
被剑指着,男子都快哭了,“不、不是我啊。”
“哼!”
“是他!”男子指着另外一个已经倒下的人,“对,是他,是他!是他说的啊,不管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是怡红院传的,不关我的事。”
不过风月酒楼,岂敢招惹御剑山庄?不过现今他一肚子气没法发泄,有人往刀剑上撞,那边也没办法了。
不过是回趟老家散散心,没想都能遇上这么败兴的事。这便收拾了那腌渍地儿,省得传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污人耳目!
“怡红院哪儿的!”
“青州州府,最、最出名的那个就是。”
青州,离得不远。处理完毕再赶回山庄也无妨。
酒鬼冷哼了声,此刻倒没了醉意。他一剑劈碎了桌子,随手一甩,一锭银子从掌柜头顶飞过去扎了半截在墙中。
看着最先倒下的那具尸体,掌柜脸都青了。所以说,他最不喜欢招待的,就是这些江湖人了。御剑山庄老庄主在世之时,仁义之名传遍天下,哪里会纵容手下铁卫闹出当街杀人的嚣张之事?现任庄主,哎,不提了。真真不想提他了。
他这一走,客栈终于活了过来,绕着尸体狂奔出门。只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敢凑在门边。
“哎,那是铁卫?铁卫杀人了?”
“没想到御剑山庄现在竟是如此霸道?”
“是啊是啊,人家不过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就被杀了。”
“御剑山庄也太过分了!”
“你们怕是忘了此人刚才如何说话吧?将人御剑山庄夫人与一青楼妓子相比,也是活该!”虽说江湖儿女并不比大家闺秀那般苛刻名声,但如此谈论,本就不该。
“人家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分明是那人太较真了。你怎么回事?尸体都摆在这儿了,一句话和一条命,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方才你们怎么不对他说?”
问得人群顿时哑口无言了。为何?不就是怕死嘛。
“如是当年御剑山庄老庄主和二庄主在,你以为你敢这么指摘?”敢这么指摘,无非也就是,御剑山庄如今在现任庄主手中,没落了不少。
“有何不敢!此事本就是御剑山庄心狠手辣!”
看不下去的人冷笑了声,哼了一声走出了大门。与这等鼠辈相争,实在令人吐血。
……
青州州府繁华无比。
怡红院近日十分热闹,找到它也不必太过费心。哪个方向男人多些,他们往哪个方向走,跟着走,就到了。
司徒振到门口时,看到那片红袖满楼的情景,心下反感,他冷着脸走进去,寻常的姑娘都不敢往他身边凑。
待走入大堂,他沉声喝道,“哪个是最近弹琴的!”他都不曾打听琴女姓名就一路冲过来了。
谢羽坐在二楼帷幕后,隔着红色纱帘瞥了一眼,没再管。江湖之人,功力还行,但也就是还行而已。
红妈从二楼迎了过去,笑道,“哎哟这位爷,你这是找哪位姑娘啊!”
司徒振冷笑,“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弹小曲儿的,叫出来爷看看!”
“爷,指的哪位啊?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小曲儿都唱的不错!”
司徒振哼了声,“不是说,有个新来的和御剑山庄的人比吗?我倒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传言中那么美艳动人!”
红妈的笑脸都僵了下,“这……楼中姑娘都是寻常人家,岂能与传说中的御剑山庄相比,爷可真是说笑了。”
司徒振想了下,想起之前那群人提起今天的琴师,道,“今日弹琴的,是谁?”
谢羽觉得有点意思。对方明显来找她的,红妈拦不住啊。
她从拂云腿上起来,打了个哈欠,坐的端正了些,“我……”有事说无事跪安。不要打扰人沉醉温柔乡谢谢。她咳了咳,把后半句省略,“小女子弄琴,少侠寻我可有要事?”
事情不清楚之前,谢羽自然不会因个人喜怒而迁怒。以礼待人,她上上辈子跟随长琴安安静静学了万年,至少不会隔了一辈子就忘了。
红袖把她头上戴的朱钗扶正了些,低声道,“月牙,不要总是如此懒散,若有人来了怎么说。”
谢羽微微点头。她低声对身边红衣姑娘笑道,“这不是在问他嘛。”难怪古往今来,无数男人都往这里跑。世人常言,美人乡,英雄冢,果然不假。哎,她现在觉得这地方也不错了。有酒有肉有好看的小姐姐,太适合安慰她这万年老人的脆弱心灵了。
司徒振在底下仰着头,喝着纱帘看不清人影:“你就是那个妄图比拟御剑山庄夫人的女人?”
御剑山庄?夫人?
赵云?比拟?
谢羽微顿,靠着软塌随口一答,“不是。”没看她来这青州,还离御剑山庄百八丈远。她比赵云做什么?再者……以赵姑娘杀人如麻的劲儿,往上追百世折在谢羽手中的人也没有这一世折在赵姑娘手中的多。比不上比不上。
“哼!狂徒,敢做不敢当嘛!”
论起嘴上功夫,谢羽还没输过谁,毕竟遇上天帝她都没退上一步。面对司徒振这边无关痛痒的指责,那她更是毫无压力,此刻也不过平平淡淡回答,“少侠说笑,弄琴不过一弱女子罢了。”
司徒振脑门一热,看到纱帘后几个女子的妖娆身影,又看口中来来往往情景,立时骂道,“光天化日,不知廉耻。”
谢羽:……不是,这是红楼啊。
拂云脸色沉下来,冷道,“……少侠出门左转,对面知廉耻的多的是。”廉耻?何时青楼男人绝迹,就没有不知廉耻的青楼女子了!
谢羽点点头,“慢走不送慢走不送。”对面……对面有一家不过是把女人换做男人了吧……咳,拂云这性别地图炮开的太狠了……
“你!”对夫人不敬,还出言不逊!简直令人倒尽胃口!司徒振咬牙抽出刀剑,运起轻功冲这层楼过来。
谢羽神色微冷,起身一脚踢飞了面前的茶果桌。厚重的桌子正好与自栏杆上刺来的长剑对上,司徒振拔剑,一时没拔出来,等他拔出来看到谢羽一双眼睛时,一愣,“大小姐?”
大小姐?尹天雪?
emmm御剑山庄的熟人?
司徒振回过神来,握紧了长剑。不对,方才的声音很明显和大小姐不同,而这人,只有眼睛与大小姐有些相似,仔细看,还是不同的。尹天雪作为世家之女,也绝不可能出青楼瓦肆。
谢羽看着他豆大的双眼,想了好一会,总没能从尹天雪对于她从前熟人的形容中找出一个与此匹配。是谁呢?还好之前见他冲上来,谢羽就拿了纱巾蒙脸。
尹仲是御剑山庄的祖宗,她是尹仲的女儿,而尹天雪是御剑山庄之后,相貌上她们确实有一二分相似。
“你……”
“……我?”谢羽。
你和尹天雪有何关系?与尹天雪有关,岂非与尹家也有关?
不可。不能为夫人再找对手了。于是司徒振又闭嘴了。
“怎么?……”谢羽深深看了司徒振一眼,“阁下是想杀我?”只在那一瞬间,在他提到尹天雪的瞬间,他身上有着杀意。
司徒振握剑不言。
生死涉及谢羽,红袖当即皱眉,开始挤兑,“少侠好大火气,情路不顺也不必来找青楼麻烦吧。此处又没有少侠喜欢的姑娘,拂云你说呢?”一身酒气,说话颠三倒四毫无缘由,简直不知所谓。
拂云面无表情,“懦夫。”情场失意,借酒装疯来青楼找场子,好一个男人!
谢羽闻言嘶了一声,扬眉回头看了二人一眼,表情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拂云也会出口骂人。
司徒振看她神色,还以为她要教训教训她那不听话的丫鬟,没想对方转头就笑眯眯“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家小拂云一向心直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