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煮酒笙歌

41、第 39 章

　　大船在思静河上航行了两天。

　　越往里走，两岸越时不时的有异兽的声音传来。

　　船舱下面是许多猎捕怪兽的工具，船上不少人拿着捕兽的工具中途下了船。

　　其中有几位貌似是妖境的子民。

　　那几人中途下船之后，墨叔歌听见甲板上有人议论：“妖境那么有钱还需要来这万界山林捕猎？”

　　旁边有人回应：“是啊。我听说他们万界山的南司妖府的通天台阶都是用钟阳玉铺设的，九十九阶为一台，一共九九八十一台。”

　　那人啧啧出声：“谁能想到，诸神黄昏短短两万年，妖境的实力竟然可以如此突飞猛涨。”

　　“钟阳玉，又叫钟阳黄瑾。”临渊在墨叔歌旁边小声解释道：“传说大荒西面的钟山盛产玉膏，先祖黄帝用玉膏浇灌丹木，丹木再长五年会开出五色花，结出五种果实；先祖黄帝采撷钟山中玉石的精华，种在钟山向阳的南面，生出瑾和瑜之类的美玉，坚硬又精致，温润有光泽，五种颜色相互辉映，刚柔并济。无论是天神还是地鬼都来享用。故而钟阳玉又叫钟阳黄瑾，确实是这四海八荒很名贵的存在。”

　　墨叔歌不禁有些惊讶：“如此名贵，拿来铺台阶？”

　　临渊挑眉，委婉的有所指：“妖境这些年，确实变化大了些。”

　　二人对视看了看，随后回了船舱。

　　再去北酆魔府之前，墨叔歌特地绕道去了万界山的南司妖府看了看，金光璀璨的钟阳黄瑾确实将南司妖府通天的阶梯照耀的辉煌璀璨，金光耀眼。

　　桔翎、舞归和绿绮跟在墨叔歌身后，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有些想不通。

　　当年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殿下还在位的时候，没听说对金银财宝这类的东西特别偏爱啊，巴巴来看这南司妖府的钟阳黄瑾干什么。

　　后来墨叔歌打开了归墟境之后，曾给钟无姬去了一封信，让他把归墟境的平面图画给她。

　　临渊无意从墨叔歌身后路过的时候，看她认真的在归墟境的平面图上，用朱砂圈出了一些位置，旁边工工整整的写着两个小字——妖境。

　　临渊不解，垂头看着那副平面图，问她：“这是什么？”

　　墨叔歌言简意赅：“茅房。”

　　临渊皱眉：“你想用钟阳玉铺茅房？”

　　墨叔歌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他们拿来铺台阶，我要拿来铺卧室吗？”

　　临渊觉得墨叔歌有道理，第二天就让他的随行官陆俊把神耀宫的库房清单列了出来，交给墨叔歌，道：“我库房还有许多，你看看还缺什么,让陆俊填上。”

　　墨叔歌却只是转身把神耀宫的清单给了顾九清，并叮嘱道：“缺什么先让天族和妖境赔，实在赔不出来在拿东海的。”

　　有桔翎在，墨叔歌和临渊过北酆魔府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号称随行家属，北酆魔府看在桔翎是他们魔族智慧殿贴身副官的份儿上，直接就放行了。

　　这和墨叔歌料想的也差不多。

　　若只是为了先妖主若虚的河图洛书的话，最严的应该是出魔境才对。

　　只是墨叔歌位列魔族四大将军之一之后，其实并没有在魔族呆太久，因此更是没有来过鸾星的属地。

　　她离开的时候，魔族不过刚刚平定统一，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她是个武将，善于动脑，却不喜欢将脑力劳动用在神魔与神魔之间权利的角逐中，又恰逢有了身世的线索，便顺水推舟辞别了众人。

　　阔别两万余年，重新回到魔境。

　　墨叔歌说不是自己是什么心情。

　　魔境之人重武，行事放浪不羁。

　　梦魇君不喜欢魔族的人。虽然梦魇君本身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角色，但是到底还是仙家上神，克己复礼，仁义为先。再不羁，基本上也都是在仙神两族默许的道德底线的边缘。

　　而魔族的人则不然，对情爱之事随心所欲，对欲望之流不限制限遏。

　　梦魇君点评自己：风流不下流。

　　梦魇君点评重离：下流。

　　但事实上梦魇君从未见过重离，重离或许是因为少小拜师钟无姬的关系，为人处世向来还是向着仙神二族靠拢，称得上是正人君子。

　　梦魇君如此点评重离，大抵是因为重离的妹妹，朝朝。

　　朝朝少年时跟随重离去九重天拜喜，偶遇千古之神梦魇帝君，从此对这位面上秉持着仙家礼度却又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那么一丝不羁的玩世不恭之情的帝君动了真心。

　　少年朝朝年少轻狂，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去请教了他们魔族最有名的风流魔女。

　　风流魔女给了朝朝一壶酒，让朝朝给梦魇君喝下，说喝了之后从此梦魇帝君就会对朝朝情不自禁，难以自拔。

　　朝朝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般神奇的酒，想着自己也是对梦魇帝君情不自禁，难以自拔，便决定陪着梦魇帝君一起喝一点。

　　结果梦魇帝君没喝，却结结实实被热情似火的朝朝给吓到了。

　　这个事情怎么收尾的墨叔歌不知道，但大抵是朝朝被重离关了禁闭，听说后来也偷偷跑出去过，但年岁渐长，也貌似逐渐忘记了梦魇君的这段往事了。

　　如今再次回到魔境，到处亭台楼阁，高墙耸立。

　　虽然装扮的主色调依然是黑红为主，但其中也实实在在的多出了许多艳丽的色彩。

　　有供魔族之人取乐的高大斗兽角逐场，声色歌舞馆，各个种族特色的物品服侍售卖店，充满异域风情的小食一条街，酿酒坊，法器店，字画古玩，茶馆等。

　　高耸的楼宇寰阁和普通的商贩小铺交相辉映，处处透露着一种饱满的热闹，殷实的繁华。

　　墨叔歌结结实实被如今的魔境震惊到了。

　　眼下的魔境哪里还有当年阴暗沉冗如同九幽鬼都的感觉。

　　墨叔歌一袭白衣手持泼墨折纸扇，同一袭黑红世家公子打扮的临渊站在这繁华热闹的北酆都城的大街上，宛若两位刚进城的乡下人，看什么都满眼的新鲜、惊讶、意外，惹得过往的行人时不时对他俩侧目一二。

　　桔翎见状笑了笑，道：“殿下和公子这么多年第一次回魔境？”

　　墨叔歌用沉默代替回答。

　　桔翎解释道：“重离魔尊上位之后，不仅重新统一了魔境，而且在诸神黄昏之后注重休养生息，加大和各族之间的贸易联系。其中和魔境一直保持着最多的贸易联系的就是妖境。妖境之人本身就修炼不易，且先妖主失踪之后，关闭了整个妖境灵气最盛的苍梧之渊，妖境可以盛出法器的地方就更少了。加上蓬莱仙境的神君又不太允许蓬莱的法器外流，是以我们魔境便成了这四海八荒最大的法器提供方了。

　　集都是整个魔境盛产法器最多也是技艺最成熟的地方，比醴都和王城西极还要繁华。”

　　说着，桔翎就引着墨叔歌和临渊走到了一条明显气息灵泽更为浓郁的街道。

　　这条街道两旁的店铺表面看起来都朴实低调，一进内里就能感受到明显的奢华的地方。

　　墨叔歌随便找了一家店铺进去，店铺的名字叫做“九张机”，标志是一对精致的玄鸟的羽翼。

　　店铺分为上下三层，这一整条街道上的店铺基本上都是这个构造。

　　一楼是用白狐、赤狐和白熊的毛皮铺设的陈列柜。

　　陈列柜上摆放的法器多种多样，不同功用的镜子、烛台、玉笔等。

　　带有特殊灵力的发簪，头饰，耳饰，手饰等。
　　还有一排陈列柜是一些精致的短剑、匕首、暗器等。

　　墨叔歌和临渊在店铺里微微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大堂正中间的一副泼墨画上。

　　画上是一只赤色灵狐幻化的美女，眉目间眼波流转，身后的水榭廊桥似乎还可以随风而动。

　　店主是一位虎背熊腰的赤鲉，看墨叔歌和临渊盯着那幅画，笑容满面的走过来道：“二位客观好眼力，这幅画是我们一楼展厅最贵的单品，叫临海寒泉宫。画上的美女是这寒泉宫的宫主红绫神女。别看这卷轴就这么大一副，里面装的却是整个临海寒泉宫。红绫神女自从归墟境被封闭之后，就将自己连带着整座寒泉宫都封印在这副卷轴之内，进去便是别有洞天。”那店主笑了笑，转移了画风：“但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二位，这寒泉宫进去容易出来难。不然这副临海寒泉宫也不会在我们小店里挂了这些年之久了。”

　　归墟临海?

　　这画上之人竟然是归墟的神女？

　　墨叔歌摇了摇折纸扇，临渊看懂了墨叔歌的念头，道：“若真如你所说，神女将偌大一座宫殿和宫人都封印在这化作之中，这么多年他们的衣食住行又如何解决呢？”

　　店主憨厚了挠了下头，不情愿道：“神女——神女偶尔也是会派人出来的。”

　　——墨叔歌听懂了，原来是这么个不好卖。

　　她冲临渊抬了抬下颚。

　　临渊看向店主：“开价吧。”

　　店主十分惊讶：“二位客观要买？”

　　墨叔歌和临渊一脸的不可置否。

　　店主有些犹豫，道：“二位一看衣着就是外乡人吧？”

　　墨叔歌面容冷淡：“怎么，贵店不做外乡人生意？”

　　桔翎见状似乎有些着急。

　　店主摇头：“非也。二位有所不知，这位归墟仙上性格并不是我等普通人能够揣摩的。虽然她偶尔会愿意露出真身来瞧一瞧这外头的烟火流转，但更多的时候，禀性难以琢磨。此前也不少达官贵人将此画买了回去，但因此不止为何触怒了神女，导致最后又只能灰溜溜的给本店送了回来。”

　　临渊不解：“你怕我们买了又给你送回来？”

　　店主摇头，一脸诚恳：“我怕你们外乡人，没机会送回来。”

　　墨叔歌闻言笑笑，收了折纸扇，手上一道金光打出——墙上的卷轴画直接自动收卷了起来落到了下方的方木盒子中，并且自动扣上了盒盖。

　　她神情淡漠却势必要买的姿态，一语双关：“没机会送回来。”

　　店主见状讶然。

　　上仙、魔主、妖王的气息他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

　　这位显然……是画上之人的故人啊。

　　想及及此，店主态度隋然恭敬了许多，亲自将卷轴画包好打上丝绸扣，交到了临渊手中，却对墨叔歌道：“我虽是这‘九张机’的店主，却与红菱上仙并非主顾关系。如今既是故人相见，此画我理应送与二位。”

　　桔翎等人意外的对视一眼。

　　墨叔歌只是淡淡的看了看店主，收下画作没说什么。

　　墨叔歌几人走后，店主才在原来摆放临海寒泉宫卷轴的地方看见了一颗孩童拳头大小的龙珠。

　　店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仔细研究再三，才确定，这真的是一颗龙珠。

　　四海当中，只有四海的上神才能凝结而出的龙珠！

　　几人走在街道上，桔翎等人跟在后面，而临渊则手中持着那副礼盒，忽然笑了一下。

　　墨叔歌不解的看向他。

　　临渊道：“我只是觉得，这机缘实属巧妙。好像在你没想好愿意与不愿意之间，未来已经自己主动的，将他们一点一点送来了。”

　　墨叔歌看了看临渊手中的盒子，视线敛了敛，遂而嘴角也婉转出一个笑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