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煮酒笙歌

4、第 4 章

　　因为带着面具，墨叔歌也并未特意做公子打扮。
　　且可能是因为祭祀即将开始，这会儿街道上的人少了很多，大概是都往汜水河那边去了。

　　墨叔歌原地站了站。
　　其实她本就不是什么爱凑热闹之人，只不过今夜的回忆有些清冷，需要用什么来冲淡一淡。这才决定出来走走。
　　倒真的出来了，反而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了。

　　身后几个并未戴面具的一看便是公子哥儿扮相的其中一个男子道：“每次跟你约个时辰你都磨磨唧唧的。汜水河边的凤仙楼今晚有诗乐大会，一共八局，每局头筹都会得到越国酒仙一坛‘三千花霜’，众金难求。我八百两银子才定了一个侧间，你还这个时辰出来。估计等我们到了，八局都比完了！”
　　另外一个公子哥不以为意：“完了就完了呗，就好像你的才艺去了能拿头筹似的。”

　　几个人说着，脚下的步履却也加快往汜水河方向过去。

　　反方向更是传来一阵惊呼，一个穿着鹅黄色衫裙的女子，面戴白色纱巾，她两侧分别是一玄青色装扮、一湖水蓝纹秀碧波衣饰装扮的男子，手持长剑，从空中御风飞行而过，快速的往汜水河方向而去。
　　人群中似有认识这三位的，激动道：“是昌平郡主和太师府的两位公子！”
　　“想不到今年连昌平郡主都来了！看来传闻说其他几个国都的大家族后人都来了，是真的了！”
　　“我听说是因为今年瑶山可能会出法器。”
　　“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西乞国今年玄光节鹿吴山北麓也会出法器呢！”
　　“我们九州大陆多少年没出过法器了啊……”
　　“走走走，我们也去看看。若真有法器祭祀山神的时候会天降异象，说不定能知道是什么法器呢！”

　　法器？
　　酒仙？
　　墨叔歌想了想，也抬腿朝着汜水河方向走去。

　　不等到汜水河岸边，汜水河便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
　　城主府出动了不少官差在现场维持秩序防止出现意外，而汜水瑶的学子很明显也有些人被临时派到了山下维护安全。

　　毕竟九州大陆境内大多人都善于修行，不少江湖中人多多少少都会点奇门异术，真要是发生点冲突，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受的住的。

　　拥挤的人群还在想方设法的往岸边挤过去，而汜水河岸边的几个较大的酒楼也早就人满为患了。
　　墨叔歌抬头看了看，四周较高的建筑上基本上也都是汜水瑶的弟子在把持，看样子像是结了一个简单的阵。
　　只剩下远处正对着汜水河的灯火通明一个高耸的酒楼，看着好像还算有些位置。
　　虽然在这些人眼皮子地下墨叔歌也能干点什么。
　　但或许是因为今日格外淡漠的干系，墨叔歌并不想用法术。她这一路都是慢慢看着路边的景色走走来的。何况脸上带着面具，瞧着也是格外的慵懒。

　　河面上还是时不时的有烟火在空中炸开。

　　这些商铺的位置都是寸土寸金，瞧着人相对少一些，墨叔歌走过去也就不算是太拥挤。除了在半路上被一个小女孩忽悠着买了一块朱红色的福牌。

　　墨叔歌当下一副中性装扮，没特意扮做公子，但是戴着面具也不那么容易一看就是女人。
　　那小姑娘手提着一个小篮筐，脑袋后面扎着两只小啾啾，婴儿肥的脸上笑嘻嘻的。
　　她一只小胖手拉住墨叔歌的白色的袖子，然后随意从篮子里捡出一块朱红色的福牌递给墨叔歌道：“姐姐，买一块福牌吧。说不定今天可以遇到自己的心上人呢？”

　　墨叔歌看了看她，然后才接过福牌在手里，好笑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何为心上人吗？”
　　小女娃神秘兮兮的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但姐姐知道哦~”
　　小女娃奶声奶气颇为可爱的说：“福牌是一对哦，跟姐姐拿到一样的福牌就是姐姐的心上人呢~”

　　“这么简单？”墨叔歌透过面具，看着小女娃的视线满是怀疑。“那你这一筐都给我吧。”
　　小女孩咻的一下子给手里的筐收到了身后，睁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墨叔歌：“我看姐姐衣袂翩翩还以为是个正人君子！广撒网多敛鱼，你有毒吧？一块牌子十文钱！”

　　临渊和神泽在凤仙楼顶间坐下，这个位子基本上可以将整个汜水河尽收眼底，算是不可多得的好位子。
　　临渊将手中朱红色的牌子顺手扔到了桌案上，俯身坐下。
　　神泽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哥哥，收好了，说不定今日会遇上你的心上人呢。”
　　临渊面无表情的看了神泽一眼。
　　然后楼下又响起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卖临渊福牌的那个小姑娘眼疾手快的拦住一个一看就衣袂价值不菲的姑娘道：“姐姐，买一块福牌吧。说不定今天可以遇到自己的心上人哦~”

　　神泽笑的更厉害了：“看起来你的心上人出现了。”
　　然后下一秒就听那姑娘清透微冷的声音里藏着一股子呷谑：“这么简单？那你这一筐都给我吧。”
　　神泽简直笑的乐不可支：“你这个心上人瞧着心还挺大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扛得住。”
　　——“我看姐姐衣袂翩翩还以为是个正人君子！广撒网多敛鱼，你有毒吧？一块牌子十文钱！”
　　——“那我不要了。”
　　神泽：“哈哈哈哈哈，完了，心上人没了。”

　　墨叔歌在凤仙楼二楼坐下，位置靠内，虽然不算绝佳，但凤仙楼今日所有的窗门都大开，方便众客官观赏汜水河上的景象。
　　墨叔歌把那块朱红色的福牌扔在桌面上，正中间刻着的小凤凰似乎微微有光闪过。

　　墨叔歌诧异的重新捡起福牌看了看，她本以为这是一块普通的牌子，没想到上面还真被施加了点法术。
　　看起来是两块一样的牌子靠近的时候，中间的刻画就会有点反应。
　　想着，墨叔歌伸手从牌子上微微拂过，等手掌移开，那块牌子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纵然牌子是有点意思，倘若真有人拿着一样的福牌找来，又不免是一件尴尬事。

　　墨叔歌伸手随意的叫了小菜小酒，便坐着等着汜水河面上的祭祀开始。
　　一楼大厅里应该是先前几位年轻男人说的那个诗乐大会，不知道进行到第几轮，瞧着倒是比窗外更加热闹。

　　一个老者扮相的人，举着一块铜锣，轻轻敲响，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者道：“诸位诸位，我们今天的大会八局已毕，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
　　墨叔歌看着下面有些惋惜。
　　虽然她不打算参与到这个诗会当时，但还是颇想看一看那个越国酒仙的“三千花霜”到底什么样子。
　　从前跟她九哥在昆仑的时候，昆仑的墨烈帝尊便是酿酒的一把好手。
　　但墨烈帝尊性并不嗜酒，只是闲来无事的爱好，大多用来送礼，因此昆仑山的乾坤台后面埋着不少墨烈帝尊亲手酿的雪酒。
　　彼时墨叔歌并不被帝尊所喜，因此帝尊在授业的时候从不允许墨叔歌旁听，墨叔歌也乐的自在逍遥，故而每每帝尊授业时，墨叔歌便偷偷去后山挖了酒，下山同昆仑山下的山妖水怪们一起分着喝。
　　只可惜那些山妖水怪门乃一群俗人，不懂的赏这酒的美味。

　　后来在扶摇，无意中得知这天界的酒仙陆吾仙君在金乌沉潭下埋藏了不少华光酒，墨叔歌倒也不客气的品鉴了。至此和陆吾倒是发展成了难得的酒友，且又跟着陆吾一起学了不少酿酒的妙技。
　　这凡间敢以“酒仙”自居的美酒，墨叔歌是真的颇有兴趣。
　　显然其他宾客也同墨叔歌这般想，都开始抗议了起来。

　　“诸位诸位。”那老者又敲了敲铜锣。“酒仙他老人家也知道今日这番诸位不算过瘾，所以酒仙他老人家特地加试一题。”
　　说着，老者身后出来两个人，搬出了一块用红布盖着的长方形物件出来。
　　那老者指着那个用红布盖着的长方形物件说：“这是上古神器，伏金宝鉴。传说若是机缘足够，可以在镜中窥见一方天机。”

　　“上古神器伏金宝鉴？”人群中有人小声私语，“据说这镜子是属于上古东夷大泽天音谷的上仙太子长琴的，镜身用凤凰业火淬炼而成，镜面用的是东海琉璃珠和昆仑天池的贝母，灵气磅礴可窥天机！但倘若修为不够强行窥探，也会被这镜子的灵气所伤！酒仙他老人家拿这个出来做什么？”

　　楼上，神泽听见声音也探了探头出来望了一眼楼下，道：“今年的这个诗词大会还挺热闹。”然后声音一下惊咦拉长：“诶？你的意中人也在。难怪你那块破牌子刚才一直闪，说不定你俩还真是拿了一对儿。”

　　临渊并不是热衷八卦之人，但今日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跟着神泽的视线还真的转过头去看了看。
　　那女子一副低调的中性装扮，白色衣裙，腰间、襟前、袖臂上均绣着红色的一种看不出的鸟类的纹饰。白色狐狸面具瞧着有些冷漠，一如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酒杯的手指修长的玉手。
　　骨指看似轻柔而又颇有力量之感。
　　整个人文文静静却无端的透漏着一股萧杀清冷之气。

　　临渊胸口无端的闷了一下，不知为何，这女子的背影让他瞧着好似颇为不舒服。

　　台上那老者留白了一段时间，大概是等下面的人互相补个课，见众人议论的声音都小了下去之后，才接着说：“诸位都知道，今日是汜水瑶每六年一开山门的日子，天下根骨惊奇的晚生后辈都希望能在这种日子通过汜水瑶山门的考验，成功入学，成为汜水瑶的弟子之一。但今年与众不同的是，近日瑶山金顶时不时金光大作，想必各位也都听说了，今年的瑶山，可能将会出现法器。

　　但自古以来，仙山出现法器从来都是福祸相依的。诸位莘莘学子即是九州的未来，也是他们父母的儿女。纵然汜水瑶山门的历练可以中途放弃，可若这是一件灵气过于盛大的法器，也难免会受其伤。
　　故而酒仙他老人家在这个时候，特地拿出伏金宝鉴，在场的能异之士皆可上前一试。若是有人可以在此镜中窥探到本次瑶山的法器为何，酒仙他老人家送‘三千花霜’五十坛！”

　　“五十坛！”下方坐着的人惊呼了。“酒老的‘三千花霜’一坛目前市面上已值万金，五十坛，哪怕不去参加这个汜水瑶山门的历练，也足以让一个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后面立刻有人鼓起了掌：“酒老大手笔！”

　　墨叔歌也微微的顿了一顿——五十坛？可以找人买了。

　　楼下立刻有人起身：“我先来！”

　　那是一位体格颇为强壮的汉子，腰挎大刀，走路却细雨无声。
　　确实是有点修为在身上。

　　不过……
　　墨叔歌抬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连个视线都没给，将手中的酒一仰而尽。

　　那边那个强壮的汉子也不负众望，在红布掀开的一瞬间就被镜中的灵气击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到了酒楼一楼大厅的立柱上，吐了一大口血。

　　墨叔歌漠然的扫了一眼，虽然那血腥之气看着猩红刺眼……但是今夜这场景估计是会不少见了。
　　若不是为了这个好像颇负盛名的“三千花霜”，墨叔歌倒真不大愿意在这种堪扰之地久留。
　　毕竟这个伏金宝鉴是太子长琴的不错——但太子长琴可从来都不认。

　　其实这世间可以窥探天机的宝物有很多，比如现妖王秦枢手中的破天星斗，司幽上仙手中的洛河山水卷，前妖主若虚帝君手中的河图洛书，南极长生殿神霄帝君手中的玄穹青光镜，凤世宗手里的太虚扇，甚至太荒九天玄女的十方俱灭。只要机缘得够，都有可能在其中游历太虚。
　　但是天机这种事情，先祖伏羲都做不到，这世间又有谁敢说可窥探天命？

　　所以这伏金宝鉴是太子长琴做的不假，但就听这个原材料，就知道凤世宗和她九哥当年也必定贡献了不少力气。只是为的什么事情墨叔歌已经不大记得了，但大抵也是为了鉴定一些法器灵力之类。
　　当时少年墨叔歌偷偷摸摸在昆仑北面的北落师门那里拿了一些女娲补天用剩下的补天石，准备留着打造自己第一个法器的时候使用。毕竟法器这个东西，打造出来的和天地孕育的永远是有差别的。且最主要就是在灵气上面。
　　天地孕育的法器，先天灵气十足，法力随主。
　　而后天打造的法器，灵力高低不好说，倒也法力随主。故而当时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打造法器，原材料越稀有越好。
　　所以当少年墨叔歌拿着一颗补天石在这个伏金宝鉴前面晃荡了半天，发现这伏金宝鉴一点反应都没有之后。便一脸惋惜的咂咂嘴，悲哀的看着太子长琴、凤世宗和墨叔麟，感叹道：“白瞎了我那点琉璃珠了。我和玄灵打了三千年的架，也就攒了这么一点。没了~”

　　大抵也是因为这段经历，这个伏金宝鉴被太子长琴、凤世宗和墨叔麟三个人推来推去，最后推给了太子长琴。后来听说太子长琴好像随手赏给了他们天音谷下面的小仙，但绝不承认这个法器是自己的。也不知为何兜兜转转居然又出现在这儿，但靠着这个镜子能窥探出天机？
　　墨叔歌心下估量着，这镜子也就剩点灵气了。
　　毕竟那几颗东海的珠子，确实是挺稀有的。

　　想到这一层随之又心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个“三千花霜”，今天到底还能不能有机会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