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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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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明天才会回来吧,路长安心想着,到一处救济品发放区领了一份食物,微微填了一下肚子便继续寻找妹妹。
第二天上午 ,路长安看到一个满脸悲痛的少年麻木的走在水中四处寻找着什么,挥手向他唤了一声便转身快步离开,他会继续寻找妹妹,只是,依旧不会有什么改变罢了。
他听到了身后少年放生痛哭的声音,也听到了不远处樊小茹还在轻声唤着妈妈,还有很多人悲恸的声音,一步一步走向了水库大坝。
那里有一个发生洪水后紧急调来的营部,营长正站在大水中指挥着,一行带着厚厚黑眼圈的军人,扛着装满土的白色编织袋子奔跑着跳进水里冲到到营长指定的地方摞在一起,不停反复,无人歇息。
大坝缺口处是一排排挤在一起穿着军
背心的年轻军人,胳膊挽着胳膊站在一起试图以□□组成人墙缓解湍急的水流,为身后的战友们创造出一个可以搭建紧急防水工程的环境。
路长安向营长表示了自己的意图,也加入到搬运土袋的行列中。
路长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或者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一身的力气如果不用在这里,那就太浪费了。
整整三天以来,和军人们一起,每天在木板上睡上两三个小时,临时营地旁拉起了红布,上面写着抗洪标语“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人在堤在,水涨堤高”“誓与大堤共存亡”,这不只是说说的。
耳边都是营长的指挥声音,和军人小伙子们响彻天际的口号声,没人有心思交谈些什么 ,每个人都默默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几天来陆续有几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
一个十九岁的年轻军人扛着土袋在奔跑途中倒在了水中,他的双眼瞪得溜圆,眼中已经看不到眼白,满是血色 ,他是累死在岗位上,营长流着泪让他的班长将这位年仅19岁的孩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几个去世军人身边,继续指挥者,大家都流着泪,也都继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五天后,水势忽然猛涨,营长指挥三个年轻的小伙子开着大卡车冲向大坝缺口以缓解迅猛的水势,营长要他们在在最后一刻跳下车回到坝上,卡车冲向深不见底的水中,可是只有两个人来得及跳了下来。
十天后,路长安和这些军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手掌皮肉翻裂,他想休息,可是身边还没有人喊累喊痛,路长安看着那一个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有如此毅力,他们明明已经精疲力尽。
傍晚间,一位老妇人提着一篮子煮熟的鸡蛋来到用身体组成人墙阻挡大水肆虐的年轻军人面前,老人将鸡蛋递给他们,可疲惫难忍的战友们怎么也不吃一口,老人把一个个鸡蛋塞到他们嘴里,边哭边说:“孩子们,你们太累了,就吃一口吧......”
老人哭了,战士们哭了,路长安也哭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
十五天后
“小伙子,去堤上休息会吧。”眼看大堤高处水位很多,这些天来的殊死抗洪已经有了显著的效果,营长让指挥一批战友到堤上休息,随后来到路长安身边和他说到。
营长名叫张云龙,是个方脸糙汉子,但是这些天来连续的战友牺牲路长安却看到了他心底柔软的一面。
路长安跟随他来到堤上,营长点上了两颗烟,递给了路长安一颗,路长安连续半个月没有吸烟,此时闻到烟草味道心里也有些发痒,狠狠的吸了一大口。
“你为什么会来这,和我们这帮当兵的一起做这种随时会丢了命的事?”营长看着他,很严肃,烟头已经他捏成了薄薄的一片,静静等待着他的答案,路长安知道,营长只想听到一个他想听到的答案。
“营长,你有没有想过,值吗?”路长安没有回答他,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回答这个问题,抬起手来指着这两天刚刚摆上的战友尸体,路长安想让营长自己为自己寻去找一个答案 ,他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答复,或许,只有这样他才不会为这些英年早逝的年轻小伙子们一直愧疚下去。
营长也吸了一大口烟,但是喊了一整天的嗓子有些干,被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咳...”
“我当然想过。”营长看着那些尸体,沉默了许久。
“这些孩子都是合格的军人,是最好的兵。”
“我命令他们去送死,没人推脱,没人犹豫。”
“他们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兵!”
“值不值得嘛,我不清楚,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衡量。”
“这些孩子也和我们保护的人民一样,有爹有娘。”
“但是,要我亲眼看着洪水淹没后方的人民,我做不到。”
“这里每一个军人都做不到!”
“我辈军人,本就时刻准备着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们战斗的地方,就是战场!”
像是对路长安朗读着宣言,也像是自言自语,路长安看着那一排的战友尸体,听着营长的话,一字一句,一尸一命,重俞千斤。
“你们都是好样的。”路长安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尊敬说出了这句话。
“我的父母半个月前死在这场洪水中。”路长安将手中的香烟抽到最后一口,扔到了地上的水坑中。“我没能救得了他们。”
“节哀...”营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种事,这些天来,太多了。
“可能,是命运的安排。”路长安躺在了堤上,双手叠放在后脑,曲起右膝,出神的看着天空。
营长像是被他的话逗笑,随口笑了一声说道:“你才多大,就开始信命了,那你剩下这大半辈子可就得活给“命”了。”
路长安听到营长的话,看着天空的眼神一愣。
是啊,自己这么下去的话,可就真的是活给那个虚无缥缈的命运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想要,一切是它该有的样子!
将自己随手丢到了这个地方,让自己再次经历了一遍这切肤之痛,却不给半点改变这一切的机会,是将我当作掌中的玩物了吗?
“你,在哪?”
路长安看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问道。
“营长,这里局势已经稳定下来。”
路长安撑着堤面缓缓起身。
“我还有事要做。”
“以后,有缘再见。”
营长看着路长安渐渐远去的背影。
“你叫什么名字?”
“路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