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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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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湿湿凉凉的,不停有雨滴落在脸上。
云意从昏迷中醒来,徐徐睁开眼睛,眼前是阴沉的天幕,和遮天蔽日的树。
雨不大,云也不厚,淅淅沥沥的很是黏腻。
周遭的声音渐渐进入他的耳中,鼻端有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的味道。
腰背如同被重重的拍了几掌,闷痛中还有些呼吸不畅。
喉间又溢出一股舔腥气,没忍住,自唇角溢出一道血。
他觉得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稍稍抬头,就看到林旭染俊美的脸。
原来是被他抱着。
他头发仍如昨夜一般散着,身上也只裹着棉布。
似乎没有发觉云意醒了,面色凝重的看着前面。
云意微微侧头,发现自己与他站在树林中,悬崖边缘。
那悬崖被杂草藤蔓遮着,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黑衣人呈扇形围住他们,前面的人持刀,后面围了一圈,以短弩对着他们。
短弩才是这些人除了炸药之外,最大的杀招。
武功再高,也扛不住这么多短弩同时发射的威力,更何况他现在觉得气力不济,动弹不得,而林旭染还抱着他呢。
他明白,现在唯一的路,只有身后的悬崖。
林旭染发觉他动了动,低头看他,云意又阖上双目,装作仍在昏迷。
黑衣人的头目不急不缓的向前走了两步。“你看起来不像魔教中人,你可知道,你怀里的人是魔教的右护法。
你交出他,当算戴罪立功!”
林旭染还来不及高兴,把云意抱的更紧一些。
眼神盯着刺客们的衣着,上面绣着攀云山庄特有的纹样。
见他们腰间佩的令牌,更是熟悉得刺眼。
那是林家弟子才有的令牌!
这些云意也认得,他觉得蹊跷,林家在攀云山庄内手眼通天,江湖地位着实是高。
可江湖地位再高,也是草民。
本朝火药都掌握在官府手里,哪怕是矿山所需,也都会严格记录在案,难以流出。
江湖中最善用暗器的雷火门,为了能得到火药来做暗器雷火弹,也要费尽心思。
昨晚这些人几乎把客栈炸平,那样多的火药,连雷火门都弄不到。
眼前这些人,怎么可能是攀云山庄的人?
就算他们是林家的人,为了杀一个区区东方教右护法,也未免手笔太大了些。
不知是这些人不敢说出林旭染的身份,还是不知他的身份,只说他“看起来不像魔教中人”。
倒是认识云意,知道他是东方教的右护法。
正猜着这些人是什么人,林旭染开口问:“你怎知我不是东方教中人?
你们认得我?你们也是神刀门的人?
都是哪一堂的?来和我抢功劳?”
他这话说的巧妙,暗示自己是神刀门的人,却说的不明确。
认识他的,自然知道是在诓人,不认识他的才会认为他就是神刀门的人。
刺客首领猜到他看到自己腰间的令牌,捏在手里把玩着。“你既然是神刀门的人,更应该知道除魔卫道是武林正道的本分,不该庇护魔教妖人。
何况刘门主和我们门主都是一家人,都和东方教教主有大仇,你更不该袒护你怀里那……漂亮的小魔头。
除非,你中了这小魔头的美人计?”
刺客首领的语气轻佻,听得云意火大。
这样回答,栽赃给攀云山庄的意图很明显。
也更说明他不认识林旭染。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不是攀云山庄的人,更不是袭击林旭染那波人。
林旭染拒绝和他们合作。“我不可能把他给你们,把他带去神刀门,是我的功劳,为何要让给你们?”
说着,他一步步向后退。
刺客首领眼中露出杀意,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向林旭染,逼他一步一步的向后退。“我看,你是想救走这小魔头,和他私奔!
神刀门的弟子也有耽于男色之人?
我把这消息传遍江湖,看你神刀门的脸面放在哪里!”
林旭染眯起眼,警惕的看他手里的刀蓄势待发,尤其刺客阵型最后的几个持弩的人,已经悄悄准备好了。
他浑身紧张的肌肉,连怀里的云意都感受到了。
云意明白,要动手了。
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林旭染总怕他死了,原来是为了带他回去邀功。
现在明白了,可是,看那些刺客们的手段。
若是被他们抓了,非死即残。
但和林旭染一起,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试了试内力,却觉得胸口血脉阻塞,闷痛让他几乎窒息,丹田如同一片死海,内力完全调不起来。
“你们大费周章,连炸药都动用来刺杀他,就为了造神刀门的谣?”林旭染嘴里嘲笑,却开始暗暗调动内力。
“当然不是!多说几句废话!只为了你无路可退!”刺客首领这句话还未说完,便提了刀攻过来,接着发布命令。“把那小魔头的尸体带回去,也是大功一件!杀了他们!”
随着他的命令,几十刺客同时举刀杀过来。
同时,弩箭也射过来。
林旭染无处可躲,提气飘然跃了丈许高。
刺客们一击不中,不给他落脚的余地,弓弩手不依不饶,把他逼向悬崖。
刺客杀阵的最后方,两个东方教护卫打扮的男人,向林旭染发了几簇暗器。
林旭染闪得狼狈,怀里的云意躲得过,他自己便躲不过,还是中了几针暗器。
电光火石间,他怀里的云意想通了一切。
怪不得这些刺客来的无声无息,偷袭一举得手,看来东方教是出了叛徒。
但他认得出,刚刚那两人虽然穿着护卫的衣服,其实是杂役。
云意隐约记着他们在自己眼前晃过几次,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没想到是他们出卖了所有人。
林旭染并没发现自己怀里的青年已经苏醒,他顾不上身上的几根针,在极短的时间内瞥了眼四周,已无落脚之处,若想活命,只有跳下悬崖这一条路。
拔高一些才看得清,身后悬崖足有百丈,下面是湍急的河流。
他咬了咬牙,踩着刺客的头,跳向悬崖。
下落之际,他看到东方教的人马姗姗来迟,程素衣带头围了上来,先抓了两个叛徒,弓弩手随后被他们吸引走。
可惜他们来的太晚,山崖上仍有刺客,此时把云意扔上去,不过就是给刺客多添个人质而已。
以林旭染的内力,把云意送回东方教的人身边尚有余力,只是不想他冒险。
更是不想放手。
林旭染抱紧自己怀里的青年,闭上眼睛。
云意看他闭上眼睛,不顾耳畔风声大得几乎失聪,揪住他的领子喊道:“林旭染!你闭上眼睛做什么?等死吗?”
这一句话刚说完,就觉得浑身遭受了重击,接着,整个人浸入水中。
他不懂水性,进了水,几乎就绝望了。
顺着本能随意扑腾着,口鼻也呛了水。
呛得头晕脑胀,无法呼吸。
偏偏还不能用武功,越是拍打水,人沉得越深。
渐渐的,他没了力气对抗波浪,脸浸在水里,再没有机会吸到空气,窒息使他神志昏沉。
自小发生的事情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划过。
十三岁父母过逝。
同年继承云家家主之位。
十五岁杀出东方教叛教之徒的包围,救下教主。
同年因为重伤缠绵病榻,程素衣入东方教任职。
二十岁依然缠绵病榻,除了求医问药便闭门不出。
二十一岁伤愈,出任东方教右护法之职。
二十二岁入中原参加武林大会……
“呼~”云意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空气,睁开眼睛。
回顾自己一生的画面消失,眼前是清澈的蓝天和林旭染充满担忧的脸。
他警醒过来,发现自己毫无防备的摊在土地上,咽喉间还残留着呛水的痛感,身上脸上都是湿的。
难道是被林旭染救上来的?
云意转念一想,林旭染要带他回攀云山庄邀功,捉活的肯定比带着尸体更好。
看他醒过来,林旭染大大松了口气,再也忍不住,张口“哇!”的喷出一口血,吐出好大一摊。
似乎是吐出这口血,他畅快了不少,软倒在地上,躺在云意身旁。
“谢天谢地你醒了!谢天谢地!”
云意转头看着他,泛白的唇紧抿着,眼神带着防备。
林旭染似乎是脱力了,重重的呼吸着,胸膛急剧起伏。
“为什么救我?”云意问。
林旭染转头看了看他,神色复杂。“没什么。”
“现在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何况你刚刚救下我,何必继续隐瞒?”
林旭染别开目光,看向天空。“你总是想要知道答案,行!我救你……因为你救我,我们扯平了。”
云意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可此时浑身是伤,内力不济,不宜在这个敌人身旁久待。
他撑起身子站起来,发现自己在湍流的河边,河岸两侧都是浓密的树林。
看了看太阳的方位,他算了下自己漂流的时间,实在估算不出,现在离最近的市镇有多远。
他想了下如果想找到市镇买马传信,还得沿着河岸走。
他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林旭染。
林旭染的唇角还挂着血迹,身上裹着的棉布不知什么时候被扯掉,刚刚封口的伤口有些被崩开,还有些碎石划开的零碎伤处。
呼吸急促,一看就是体力不济,连爬都爬不起来。
若是想要除掉这个男人,此时是最佳时候。
云意冷然的看着他。
他眼神清亮,唇角带着笑。
杀意在心里转了又转,云意还是没办法下手杀了他,留下一句。“别跟着我。”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