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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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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昕淼本来都睡下了,却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身敲了秦婉儿的门,秦婉儿散下头发,一身睡衣,站在门后,“冉小姐?有事吗?”
冉昕淼拢了拢睡袍,关灯以后,客厅的空调也就关了,客厅阴冷阴冷的,没有风,也没开窗,不知道这寒冷从哪里来,“我给你郑重地讲一下啊,不讲我睡不着。”
“请进,屋外冷,别冻着了,你光着脚呢。”秦婉儿见她赤着脚,这么冻的天,有点担心。
冉昕淼这才自己低头瞅了一眼,果然自己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就出来了,难怪她觉得冷呢。
她进了房间,就往秦婉儿床上坐着了,秦婉儿不知道还在忙啥,床上还干干净净,被子还是折叠得好好的,冉昕淼躺床上,一下把被子拉出来,盖着脚。
“冻吗?我给你捂捂。”秦婉儿说着就往床边一坐,伸手就要往被窝里去,冉昕淼忙缩了脚,阻拦道,“别别别,你别动。”冉昕淼始终都不太适应秦婉儿这样伺候自己,“你好好坐着吧。”
“我就是想给你说,你以后不能随便对别人说,你和我在一起,知道吗?特别是聂璐和你的皇后娘娘。”
“为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冉昕淼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这个在一起就是要一起睡觉的意思,懂吗?互相喜欢的情侣在一起,这才叫在一起。”冉昕淼觉得自己怎么说得有些绕。
秦婉儿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可是喜欢与情人之间不都是男人和女人吗?就像以前宫里的公公就算没有那个了,那也是和宫女在一起啊,女人和女人,怎么能叫喜欢?”
“你们那个什么的大尧没有同性恋吗?”冉昕淼盘着腿,自己抱着脚,已经不太冷了。
“什么是同性恋?”
“这个之前,没讲过吗?”
秦婉儿摇了摇头。
“就是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
“男人喜欢男人?”秦婉儿寻思着,“嗷,她们偷偷讲过......”秦婉儿还是习惯性地四周张望了一下,又觉得这早已不是大尧宫里那环境了,“她们说我们那瑜王,可是瑜王只是养男宠,他喜欢男人吗?可是瑜王对瑜王妃挺好的,是喜欢瑜王妃的啊,那就是瑜王的一个怪怪的癖好吧。”秦婉儿觉得自己说得蛮有道理。
冉昕淼双手抱在膝上,“你这个问题,怎么讲,我都给聂璐说过,性向是流动的,你那个什么瑜王我是不知道具体的,我也没在大尧宫里生活过,但同性恋是从古就有的,男人和男人就是断臂之情,你们瑜王是属于又喜欢王妃又养男宠,还是喜欢王妃以后却发现自己更喜欢男宠,这不得而知。”
“所以呢?”秦婉儿听得似懂非懂。
“所以,你的瑜王对男宠我不知道是癖好还是真感情,但是就是男人和男人是可以相爱,女人和女人也一样,一个人也可能喜欢男人,也可以喜欢女人,只要不是同时的,就都是可以的。”
秦婉儿托着腮拧着眉。
“所以你不能随便和别人说我们在一起了,那感觉我们是情侣一样,你喜欢我吗?我是你的情人吗?”冉昕淼真是口无遮拦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完,秦婉儿怔了怔,冉昕淼突然心却缩了一下,她有病吧,问这干嘛?而最关键的是,自己这会儿忐忑干嘛啊?疯了吧。
秦婉儿轻轻摇了摇头,冉昕淼心情一下低到谷底,干嘛啊,这是?自己也是无心随口问的,现在搞得自己这么在意这个结果干嘛?秦婉儿要这样问自己,她也得否认啊。
“冉小姐是我的恩人,再世父母。”秦婉儿如实讲道。
冉昕淼翻了翻白眼,谁要听这个答案啊,她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躺秦婉儿床上说这个干嘛,她掀开被褥,想要下床,又提醒了一下,“那以后你别在聂璐和秦静宜面前乱说话,我们和她们不一样,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不是情人,聂璐和秦静宜才是。”冉昕淼掀开被子下床。
“娘娘?和聂小姐?”秦婉儿不可置信地望着冉昕淼。
冉昕淼耸了耸肩,“晚安。”
临到门边,却被秦婉儿喊住了,“我们娘娘,是一直喜欢男子的吧,她...... 她以前最爱皇上了,只是后来,对皇上只有恨了,那娘娘怎么会爱上女子?”
“那以前和现在不是不一样吗?现在还有皇上吗?再说了,我给你说过,女人,男人,她是相对的,并不是绝对的,你娘娘现在就是爱上女人了,你以后说不定也会爱上。”不知为何,冉昕淼说完最后一句感觉心里出了一点气一般。
“我?”秦婉儿撇了撇嘴,“我会吗?人间正道不应该是天地之间吸收阴阳正气。”
冉昕淼望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孺子不可教也,资深直女可能,直度100%。”冉昕淼轻轻地退了出来。
秦婉儿有些懵懂,她将书桌上的电脑合了上来,冉昕淼没来之前她还在学习,可现在也没了什么心思,她翻身上床,被窝里还有刚才冉小姐躺过的温度,“娘娘真的和聂姑娘在一起了?爱上了聂姑娘吗?”秦婉儿有些惶惶然,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爱上一个女人又是什么感受呢?秦婉儿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爱情,以前在宫里就盼着不犯错,好不容易能侍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不像其他宫的主子,皇后娘娘从来都没有打过她,她就怕遇上庄妃,还有庄妃身边的淑宁,娘娘被废以后,总想方设法地打骂她,她从来都没有心思要去喜欢过谁,每日只想着能伺候好娘娘,让娘娘舒心些,别惹上庄妃她们,爱情是什么呢?是瑜王爷对王妃那样?还是瑜王爷对那个男宠那样?秦婉儿坐在床上,抱着双腿寻思着,在宫里的时候没有过爱情,以后她会遇上吗?有个意中人心疼她?关心她?爱护她。
每年冬天都有好些老人过不了年关,所以冬天总说熬冬,聂璐没有去认真想过宋贞贤还能熬过几个冬天,她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宋贞贤最后的晚年能过得好一点,少受一点罪,可她却没想过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的。
那是一月中旬了,公历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而农历却是一年的最后一个月,还有半个月就快要过年了,一年也进入了最冷的时候,三九四九冻老狗,那天聂璐寻常出车,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一切都在往正轨上发展,聂璐快要把一位乘客送到目的地,手机上养老院小许的电话打来了,她没敢接,把乘客送到目的地以后,小许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心里不由地慌了起来,接起来就听到小许有些啜泣的声音,“你快点过来吧。”
“怎么了?”聂璐心里凉了半截。
“你赶紧过来吧,路上小心。”小许怕她开车不安全,也没急着说。
那一路,聂璐都十分担心,但却也没想过会是那样终极的结果,她一到,小许在门口就迎上了她,“怎么了?老太太摔了吗?还是又不好了?”
小许眼泪“哗”一下就掉了下来,哽咽道,“老太太没了。”
“没了?怎么会?我前天才来看了她。”
小许叹了叹气,只得把聂璐引到宋贞贤的房间,宋贞贤躺在床上,被褥盖着头,聂璐手脚一下就软了,瘫在地上,就起不来了,还是小许将她扶了起来,聂璐还是不可置信,“你们逗我的吧?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宋.....宋贞贤......”聂璐的声音开始发抖,“奶.......”小许将聂璐扶过去,聂璐把被褥掀开,她多想掀开是空的啊,可宋贞贤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闭着眼睛,牙齿有一点点快要漏出来,聂璐不敢去摸她,怕摸到一手冰凉,也不敢去探她呼吸,怕真的没了,她什么都不敢,也不信,前天宋贞贤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躺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了?
“小许,你告诉我,她怎么了?感冒了是不是?只是起不来了?”
小许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老太太是自己走的。”
“什么意思?”
小许这才拿出宋贞贤的手机,那还是聂璐给她买的。
“她自己录了音。”小许在那手机上摸索着,眼眶有些红,却把老太太自己录的音调了出来。
“璐儿啊,我要走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了,你也被我拖累够了,你也别怪小许她们了,天要收我,谁也拦不住,不想糟践钱了,更不想你再为了钱发愁了,这人啊,得了病,也没得治,痛啊,也难受,我就想着,走了吧,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也就放心不下你了,上次你带来那个女的,我看着不错,有贵气,你好好对人,别弄丢了,虽然我也搞不明白你为啥不找男人耍朋友,但是算了嘛,只要你高兴,人活一辈子,高兴太难了,我给你说,我走了,你也不用太伤心,去找点其他事情做,不要开车了,我看开车也累得很,当年,也是没办法,我卡上的所有的钱都留给你,你留到去做点啥子小生意或者搬个好点的住的地方,这么几年,你受太多苦了,不要哭哈,把钱取出来以后,你就把我丢回你爸他们那儿,让他们埋我,你就不要管了,埋我还要出钱,我们就不要用我们的钱了.......”宋贞贤的声音在手机里絮絮叨叨,像是在捞家常,却不似再说遗言,聂璐手抖地听着,一颗心却越来越沉,亲耳听到宋贞贤自己交代遗言,就说明这事儿已是既成事实了,聂璐跌坐在床上,摸着宋贞贤的手,轻轻喊了几声,“宋贞贤......奶奶,奶奶,是我啊,小璐,你看我一眼啊,我前天来,你不都好好的啊,怎么了嘛,突然就要走,你走了,我咋办啊?”聂璐扑在宋贞贤身上,以期待着宋贞贤能给予一定的回应。
有院长医生前来说明情况,聂璐情绪有些崩溃,却还是问着死因,医生说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5点多,推测服药时间大概在十二点到一点之间。
“她哪来的药啊?到底好好的,怎么就要?”
“半个月以前做那次检查,查出肺癌晚期。”小许在一旁讲道。
“那次我不是问你了,你说没啥大问题!”半个月前宋贞贤去检查那天,恰好碰到聂璐接到一个大单,长途,跑去成都,能挣不少钱,聂璐也就让小许陪着去,她以为也就常规检查。
“老太太不让我会说,说我告诉你,她就去死。”小许有些抽噎道。
“你......”聂璐简直说不出话来,“得了癌症就治啊。”
“老太太就是不想治了,因为医生也说已经太晚了,情况很不乐观,她又问了多少钱,回来就说不治了,一会儿骂,说一辈子就挣那么点钱,全给医院了,还不能治好,一会儿又说她乐天知命,能活一天是一天,可没想到.......”小许哭得特别伤心。
聂璐难受死了,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事太突然了,前天她来看她的时候,也是和秦静宜一起来的,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冬天太冷,怕她身体不行,没多耽搁,就让她好生休息,过几天再来看她,她也什么也没说,和往常一样,聂璐甚至想不起她最后对聂璐说的一句话是什么,都没有好好告别,怎么可以不好好告别呢?这和不辞而别有什么分别?还是永别,聂璐心中一腔悲悯,她已无力来处理宋贞贤的后事,她摸出手机,泪水却把视线模糊了,她本能地想给她爸打电话,那是宋贞贤的儿子,可她已经没有家里的电话了,想了想,也不想打了,也没法让秦静宜来处理,秦静宜对现代这些东西不懂,聂璐想了想,还是把冉昕淼给叫了过来。
冉昕淼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她赶到养老院的时候,聂璐已经瘫了,倒也没有哭,只一双眼血红,坐凳子上,像被抽了魂,手里只拿着手机,冉昕淼只得过去轻轻抱了抱她,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帮着处理后事,问需不需要告知她那边的家人,聂璐却摇了摇头,气若游丝道,“他们这几年不闻不问,就当她死了一样,现在真死了,他们要闹的,我不想吵架,我好累,昕淼,别让他们来,我也不想再吵着我奶。”聂璐有些无助地拽着冉昕淼的腿。
冉昕淼点了点头,听了他们家那些乌七八糟的烂事情,聂璐那个家真是侮辱了家这个字,冉昕淼刚回重庆,实则对很多东西都不清楚,但还是查到了殡仪馆的电话,让殡仪馆把宋贞贤给收走了,聂璐要跟着一起走,却又有些受不了,冉昕淼抱着她,也只得跟着她一起去了殡仪馆,有许多程序,也得跑很多的资料,都是冉昕淼帮着弄,宋老太太被推了进去,还排着队,明天火化,聂璐呆殡仪馆不愿走,对冉昕淼道了谢,又让冉昕淼先回家,冉昕淼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把她扔下呢?冉昕淼没法,只好把秦静宜叫了过来,秦静宜一听,脚下就有些慌了,跌跌撞撞地找到殡仪馆,聂璐一看到她,那双眼睛就像凹下去一样,整个人颓得不行,她呆呆地坐在一旁,想要伸手抱抱秦静宜,可都觉得没力气,手只轻轻抬了抬,却弯曲着,秦静宜忙上前一把把她抱住了,久久地将她抱在怀里不撒手,聂璐直到这会儿才痛哭出声,且如山洪暴发一般再也收不住,秦静宜心疼地摸着她的头,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前天她和聂璐才一起去看了老太太,老太太虽说精神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啊?可她现在什么也问不了,聂璐这个样子也回答不了,聂璐再也无法压抑地歇斯底里地哭泣着,“奶奶走了,我没有家人了,我唯一的一个家人没有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糊不清。
秦静宜揉着她的脑袋,“还有我,还有我,我在。”
在秦静宜的劝慰下,聂璐终于舍得离开殡仪馆了,冉昕淼怕秦静宜一人照顾不过来,就将两人都带回了自己家,“今天在我那儿歇着,行吗?明天再过来。”冉昕淼询问着,聂璐却只靠在秦静宜肩头,她哭太狠了,也太累了,整个人都像抽空了,歪在秦静宜身上,没法对冉昕淼的提议表示赞同还是反对,要按照平时,她肯定就说算了,还是回自己吧,而今天,她还有力气爬上八楼回到她那个破房子里吗?
冉昕淼也就自作主张地把她们拖回了家,忙了一天了,大家都有些累,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也都很低落,秦婉儿在公司忙到很晚,回到家,竟然看到她的娘娘在家里,喜上眉梢,刚想跑她娘娘身边,却见娘娘怀里搂着聂姑娘,冉昕淼上前一步揽过她,悄悄说明了情况,秦婉儿眼里流露出悲悯之情,也就不再多做声,因为有些晚了,秦婉儿本来说做饭,但冉昕淼也记挂着她太累了,“算了,你今天也跑很远了回来,挺累的了,我点了外卖。”
外卖送来,聂璐一口也吃不下,秦静宜也跟着没啥胃口,就连平日里自己喜欢吃的那些食物仿佛也没了颜色和光泽,秦婉儿有些担心,习惯性地想说,娘娘你好歹多吃两口,没出声就被冉昕淼给瞪了回去,她只好埋头乖乖吃饭。
那天晚上,气氛一直很凝重,聂璐倒是没怎么哭了,毕竟在人家家里,冉昕淼让她两洗漱后,早些上床休息,她把自己的床给让了出来,悉心拿出干净的洗漱用品,睡衣,聂璐只剩道谢的力气,洗完澡以后就精疲力尽地躺在了冉昕淼的床上,秦静宜心疼她,也早早上了床,陪她,聂璐却也没有睡意,只沉沉地窝在秦静宜怀里,秦静宜抱着她,她温热的手摸着她的头,不时地又抚摸着她的脸,她太理解这样的痛和难受了,父兄家人亡故的时候,她的皇子没了的时候,聂璐的伤心也牵出了她内心深处深埋的难过,她默默地垂泪,只安慰道,“我爹娘长兄还有梓言都在那儿,我会让他们帮忙照看老太太的。”
聂璐默不作声,只伸手摸了摸秦静宜的脸,一手的泪,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好在这天地间还仅存着彼此。
冉昕淼抱着新被子在沙发上发呆,秦婉儿在一旁劝慰道,“冉小姐,你上我那屋去睡吧,这儿怎么能睡人呢,我睡这儿吧。”
冉昕淼抱着被子坐沙发上,“怎么,这儿不是人睡的地儿,那你怎么要睡这儿?你不是人啊?”
秦婉儿娇笑一下,“冉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天冷,睡这儿会着凉的。”
“那你也会。”冉昕淼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别管了,睡你的吧。”
“冉小姐,你睡这儿,我睡不踏实的。”
“那我就上你房间和你一起睡。”冉昕淼被她说得有些恼了,随口胡说八道到。
却没曾料到,秦婉儿怔了一下,倒说,“要是冉小姐不嫌烦就好。”说着就去帮冉昕淼把被子抱回了她自己的床。
冉昕淼真是哭笑不得。她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上次无关紧要地问人家秦婉儿喜不喜欢自己,秦婉儿都耿直地摇头了,冉昕淼也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又或者太过于寂寞,总不至于打秦婉儿的主意吧。
她摇了摇头,也有些困乏了,跟着秦婉儿进了房间,关了门,她把床上电热毯开着了,就钻进了被窝里,没一会儿,秦婉儿也上了床,只是秦婉儿那拘谨的,整个人快贴在了床沿上。
“你很怕我吗?我要把你怎么样吗?”冉昕淼伸手一摸,摸到一团被褥,再侧眼看,秦婉儿离她能有三尺的距离。
冉昕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怎么一和秦婉儿对上,自己就轻而易举就炸毛,轻而易举就心烦意乱,明明就不应该有的情绪。
“不是,只是怕冉小姐你睡得不舒适。”
冉昕淼轻轻叹了叹气,“你往里一些吧,这儿还空着这么多呢,你睡床沿上,半夜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我睡觉不动的。”
“你再这样,我就回沙发上睡了。”
就这样说着,秦婉儿才挪了挪身子,黑夜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冉昕淼这下才安下心来,蜷了蜷身子,往中间挪了挪,她今天已是有些累了,长这么大,她也是第一次去殡仪馆呢,她想好好地睡一觉,明天还得帮聂璐处理好些事情呢。
秦婉儿睡觉果然很乖很温顺,让你压根就感觉不到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她不动也不出声,甚至都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冉昕淼也不再管她,只想沉沉地睡过去,奈何天气太冷,先前她又一直赤着脚在沙发上晃来晃去,这躺被窝里半天,脚还是冰凉,她翻了翻身,平躺着,脚掌摊在床单上蹭来蹭去,“你没开电热毯吗?”冉昕淼实在受不了问了一嘴。
“没有。”沉默半响,秦婉儿这才说道。
“给你买了,为啥不开?”南方的阴冷天气,没有电热毯,晚上还有法睡吗?冉昕淼爸妈帮她置办这个家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也不缺。
“我......有点害怕.....”秦婉儿如实说道。
“害怕?”黑暗中,冉昕淼探出脑袋来。
“发热,怕烧起来。”秦婉儿有些怯怯地说到。
“嘁~”冉昕淼不屑地说道,“你怎么和七八十的老太太似的,啥年代了,还不敢用电热毯。”冉昕淼又想了想说,“虽然是有电热毯烧起来的新闻,不过那肯定是劣质的嘛,我妈买的肯定都是有品质的,那个开关在哪儿啊?你看一下。”冉昕淼又探了个手出来,在黑暗中瞎指挥道。
“我.......我不会开,在我这边。”
没法,冉昕淼只好半边身子从被窝里探出来,黑暗中伸出手去胡乱摸着,又摸到秦婉儿的手和脸,冉昕淼僵住,分明自己心慌,却急道,“你倒是把灯打开啊。”
秦婉儿这才“啪”地一下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冉昕淼摸到电热毯的控板,这才打开了,滚回了自己的被窝,秦婉儿有些怯怯的眼神。
冉昕淼哭笑不得,“你最近这么怕我干嘛?”
“因为你最近老爱发脾气。”秦婉儿这才挪了挪身子,自从来到重庆以后,又还是自己遇上皇后娘娘以后,冉小姐就经常发脾气了,是因为自己说要走吗?要回到娘娘身边?秦婉儿不敢这样想。
冉昕淼被噎住,想来也是,自从她遇到那个皇后,就成天要回去以后,她就老有一股子气梗在心里,撒也撒不出来,就导致她和秦婉儿说话总有那么一股子阴阳怪气,她自己也注意到了,但就是不自觉的,总这样,她深深地叹了叹气,觉得自己不可理喻。然后也不知道自己在自我纠结个什么劲儿,她突然没了兴致,又或者,那天太累了,她爬进了被窝,暗夜里,秦婉儿没有看到她神色凝重,“睡吧,等把这几天过了,你要回到秦静宜身边,你就走吧。”
“可是.......”秦婉儿没料到大晚上的,冉小姐怎么又提及,只是心里似乎更印证了,冉小姐一说到她要回去皇后娘娘身边,果然情绪就很低落。
冉昕淼没再做声。
“可是,不还有好多钱欠你吗?”
冉昕淼苦笑了下,“那都是逗你的,还什么钱呢,等把这几天聂璐奶奶的事情处理了,你就回吧。”冉昕淼说得意兴阑珊,说完把被子扯过来,盖着自己的头就准备睡觉了。
秦婉儿不敢再吭声,她其实还想和冉小姐聊聊天,她都好久没有和冉小姐好好说说话了,只是看这情形,今天冉小姐已经很累了。
翌日,按照殡仪馆的时间,聂璐很早就起来了,她其实也没怎么能睡着,但还是强撑着起来了,几人去了殡仪馆,将宋贞贤火化了,第二天,聂璐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但火化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一双眼睛像泡在血水里,后来又要给宋贞贤找墓地,都有冉昕淼的帮忙。
聂璐最后也没有听宋贞贤的,宋贞贤说就是她死了,也得要她那些不孝子管她,聂璐不想折腾了,更不想和他们吵架,吵得宋贞贤不得安宁,买墓地得花好几万块钱,特别是这种没有提前准备的,应急的,很贵,可聂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之前宋贞贤活着的时候提过一两嘴要买墓地啥的,聂璐心里反抗,不愿面对,一直也就没有提上日程,谁知道会这么突然,她还是太难受了,那个冬天,想着宋贞贤最后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宋贞贤给她留了一笔钱,给她办理后事,给殡仪馆和买墓地的钱都花了一些。
把宋贞贤的骨灰放进墓地那天,天特别冷,阴沉沉地却又下不下雨来,聂璐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哭了,只扶着墓碑长久不愿离去。
那之后,她消沉了好几天,班也不上,车也不出了,每天睡在她那破出租屋里,冉昕淼本来一直提议让她们住她家,这样大家住一起,好照应一些,可彼时的聂璐哪愿意把自己这样狼狈不堪,伤心痛苦的情绪过多地在别人家展现呢,在冉昕淼家,再怎么样,她也得收着自己的情绪,只有在那破屋顶,她才能自如地,任由自己颓废和堕落,不过倒苦了秦静宜了,那几天,聂璐整个人都焉了,可再焉,也得吃饭吧,人不吃东西,会饿死的,虽然聂璐一点胃口都没有,摆在秦静宜面前的难题来了,秦静宜得做饭。
本来婉儿说要过来照顾她们,秦静宜一是觉得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已不是什么皇后了,就连废后都不是了,再加上现在聂璐这儿,地方本来就小,聂璐心情也不太好,婉儿在她家,她也会不自在的,就让婉儿自己忙自己的了,然后秦静宜,就走进了菜市场。
秦静宜用现代人的话语来说,算不得居家的女人,她以前一直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徒然来到菜市场,很是茫然,但她已然接受了来到新社会的全新的自己,可看见砧板上还沾着血的生肉还是有些皱眉,她胡乱买了几样菜,也不知道怎么做,买回了家,她偷偷给秦婉儿打电话咨询这个要怎么做,那个要怎么做,秦婉儿索性抽空跑来给她们做了饭煲了汤才走,中途来的时候,聂璐勉强起来,秦静宜在一旁看着,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还会向婉儿学习厨艺。
秦婉儿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宽慰聂璐,又让秦静宜小心照顾自己,有什么事给自己打电话,怕打扰到聂璐,饭也没吃,做了饭就走。
聂璐还是没啥胃口,可见秦静宜系着围裙,又有些无措地端着菜出来,不由地觉得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尽管她笑不出来,“你出去买菜了?”她有些有气无力,却还是撑着对秦静宜说道。
秦静宜点了点头。
“真是苦了你了,你知道菜市场在哪儿吗?还去买菜。”聂璐张了张嘴,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老姚说要带我去,我没让,我都不理他,问了人就找到了啊,吃点吧,你都好几天滴米未进了。”秦静宜温柔地哄道。
聂璐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胃口,但不能再拂了秦静宜的心意,更何况人家婉儿也专门过来做了饭,连吃都没吃一口就又走了,倒成了给她们做饭的了,“嗯,吃吧。”
聂璐意思性地吃了几口,“这几天你也没好好吃东西了。”这些日子,聂璐忙着宋贞贤的后事,情绪也非常低迷,整个人躲在屋子里,躲在床上,哪里还有力气给她做饭,好在秦静宜自己胃口也不怎么好,饿了她就下楼买些东西吃。
眼瞅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聂璐在家躺了一个星期,就出门办事了,她还有好些事情需要处理,宋贞贤走得太突然了,她去公司办了手续,又去了养老院办了很多后续的事情,天太冷了,阴冷潮湿,深入骨髓,秦静宜本来说陪她去,她没让,一是天冷,二也是她自己想一个人呆着,从养老院回来,她一深一浅地在松山路走着,其实小时候她和宋贞贤关系不好,宋贞贤不喜欢她,她是上个世纪20,30年代生的人,重男轻女,喜欢儿孙,说实话,聂璐小的时候很少得到过什么疼爱,可谁能想到,临终为她养老的,竟然只有聂璐一个人,甚至,连聂璐喜欢女人,她也看淡了,聂璐缩着手脚,走在阴沉沉的风雨里,那个寒冬,似是有雨,又似没有,空气里都凝着水汽,聂璐只觉轻飘飘的,她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最后一个亲人没了,心里一个角落似乎封存了。
那个春节,和聂璐这几年过的春节都没有太大的不同,都很寡淡,不热闹,只是身边的人由老太太变成了秦静宜,腊月二十九,聂璐和秦静宜去超市采购年货,人已经走了,年还是要过的,活着的人还是会继续活下去,尽管宋贞贤选择的死法在聂璐心里一直有些梗,但她隐藏了起来,她和秦静宜推着推车,想着过年要给秦静宜做点好吃的,最近没怎么吃好,秦静宜都瘦了,那脸感觉瘦了一圈,聂璐想伸手摸摸她,可这大庭广众的,她忍下了。
正逛着,脚上吃力,迎面撞上一小肉团子,倒是旁边的秦静宜笑逐颜开地蹲了下去,“咦,你怎么在这儿啊?”
“聂姐姐~”那小孩脆生生地叫了一嘴,聂璐蹲下身,又四下望了望,“你怎么一个人啊?”
“我不是一个人,妈妈在那儿。”颜浩然刚说完,颜可心就和一名男子来到了身前,颜可心将颜浩然拉了过来,柔声道,“你怎么乱跑?妈妈转过头来人不见了,都要吓死了。”
“我看见聂姐姐了啊。”颜浩然挥舞着手。
聂璐这才和颜可心打着招呼,气氛很是尴尬,颜可心瞅了瞅秦静宜,那眼神长久地放在秦静宜身上没挪开,聂璐看了两眼颜可心旁边的男人,颜可心介绍叫杨树,只说了名字却没介绍关系,应该不是颜浩然他亲爹吧,毕竟以前问颜可心,颜可心都说颜浩然亲爹死了,那口气就不像是真死掉的。
“你们,买年货呢?”
这不废话吗?没话找话。
聂璐点了点头,“这不快过年了吗?”
场面上,都说着无关痛痒的这些客套话,两人客气地点了点头,已没有更多的话可以在这样的场面下说,只好微笑告别。
“他不记得我了。”待颜可心他们走后,秦静宜这才悠然说道。
“谁?”聂璐在神游,这才问道。
“小孩子啊,她只喊了你聂姐姐,却不记得我是谁了。”秦静宜有些感慨道。
“小孩嘛,金鱼记忆。”聂璐叹了叹气,谁又知道刚擦肩而过的人,上一次竟然是在那样的场合下仓皇而逃呢,果然还是,男人,更适合颜可心吧。
有个男人相依,她也不会那么苦,单身妈妈,生活不易,有个人照顾在身侧,总是要好一些,有个人在身边帮衬着,总不至于让她有个接送小孩的人都没有,来找上她这个曾经的出租车司机。
只是那个男人不知道怎么样,聂璐也不怎么能看得准人,只相貌,也就将就吧,配颜可心总是差点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秦静宜碰了碰聂璐的肩。
“啊,没什么。”
“见到那个女人让你有所思?
”秦静宜扭头回去看了看,那女人就是上次聂璐单独和人吃饭,还不带自己一起的那个女人。
“你别瞎看了。”聂璐扯了扯她的衣袖。
“你是不是喜欢她?或者喜欢过她?”秦静宜饶有兴致地问道。
聂璐翻了翻白眼,却也不好直面回答,她是曾经喜欢过颜可心的吧,在那些寂寞而无聊的屋顶单身生活里,颜可心曾经是她心里的一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