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婆*

1、看不见

　　……很想让你知道的是，我一直存在在你的身旁。

　　***

　　认识三周年的那天，下班时，正赶上便利店打折，顺道买了一些甜面酱回家。记得曾经聊天，我们讨论过红萝卜是红色的，白萝卜是白色的问题。所以，看到便利店老板带着笑容那么推荐的产品，于是就开心地带回了家。

　　……你不会介意吧？

　　甜……

　　你用筷子的尖端翻弄着拌了甜面酱的炒面，皱着眉头，轻声说。

　　……会吗？

　　有些恶心……

　　啊！听说吃甜味的东西皮肤会变好哦~

　　我并不想皮肤变好……

　　你抬起头，认真地说。

　　皱成一团的脸，眼角有并不清楚的泪痣。

　　嗯！我有跟你说过吗？

　　我喜欢眼角有泪痣，脸会皱成一团的男生。

　　感觉，很可爱。

　　***

　　公司里最近开始流行养电子宠物呢！

　　接待室同期的女孩Apple养了一只古怪的东西，并且给那小东西取名叫做莎莎。

　　“Poo，过来看这一只很适合你哦！”

　　眼前是一张俏丽的脸，很衬肤色的浅绿色眼影。

　　十八岁的女孩子已经非常会打扮了。

　　胖胖的身体上，有一排排类似钻石的青色饰品。走路的样子怪怪的，我看不出那究竟是只什么样的动物。

　　“这个是什么？”

　　看着女孩电脑上扭来扭去的小东西，我不自觉地皱起眉头，25岁的我对流行这种东西向来很迟钝。还曾经被你质问过究竟是不是真的80？

　　“这个是苹果精灵虫，长大了就会变成苹果怪兽，是植物系的宠物。攻击力虽然不强，但是非常好养哦！我来帮你注册一个吧！”

　　“呃……”

　　其实想告诉她的是，宠物，我家里就已经有一个了……

　　但是，在你面前总是会唠叨个没完的我其实却是个很笨拙的人。

　　“叫什么好呢？P，Poo的名字第一个字母是P……所以叫皮皮好吗？”

　　“哦好的……P——E——输入！唉？……”

　　“你很傻唉！皮应该这样拼写才对P——I——pi，这样才对哦！”

　　“……”

　　用智能打字的我，却忘记了输入P+E=看不见。

　　***

　　回到家的时候，你蜷缩在沙发上听耳机。

　　听到我打招呼的声音，你抬头看我。

　　“不用忙考试吗？”

　　你经常会告诉我你学校里的事情，而其中大部分都是考试。

　　你给了我一个“你很白痴啊！”的眼神。

　　“现在是暑假……”

　　“啊……”

　　漫长又无聊的暑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便一脸不耐烦地那样嚷。

　　嗯……蚊子多到晚上睡不着啊……

　　我附和道。

　　旁边的人顿时轰堂大笑。

　　只有你没有笑。

　　我感激地望着你的脸，忍不住地红了一张脸。

　　“你是大叔啊？”

　　好久，你开了口，这么说。

　　我也终于忍不住笑。

　　那一年，我即将升上大学二年级。

　　而你正是在为究竟要读college还是university伤脑筋的年龄。

　　你向来是个充满干劲的孩子。未来对你来说满地生机。

　　而我，已经腐朽垂暮。

　　***

　　“很累？”

　　换了个看起来就非常舒服的姿势，你懒懒的问。总是一副很刻意地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细心到不真实却是有些人抛弃不能的天赋。

　　你的腿很直。虽然整天窝在家里上网，但是皮肤却是漂亮的蜜色。

　　啊，我有去美容院做过室内日光浴哦！记忆中仿佛听你这么辩解过，并不清楚那是不是玩笑。不了解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那样的地方，但是对你均匀到不太真实的肤色羡慕非常。

　　“啊，今年的第三次相亲，在电影院里从头到尾在打瞌睡。”

　　“……”你摘下耳机，用古怪的目光看我，“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去？”

　　“因为家里的人，还有周围的朋友都在催啊！”

　　“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恋爱，跟别人无关吧！”

　　“现在的你还一点都不懂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旁边的人就会开始多话了吧？”

　　“你跟我的年龄才差了多少啊？”

　　你生气时的眼睛，很漂亮吧？不过，我的视线却开始模糊。

　　“……总之，我就是一块老而腐朽的垃圾。”

　　你知道吗？虽然才差了两岁而已，但是这二年的鲜活却只能让我更快地腐烂到泥里。

　　“……b。”你眯起眼看我，表情古怪。

　　“如果有一天你厌倦我了，就把我从你的记忆里删除吧！”

　　“……”

　　你继续沉默，我想，沉默是你的仁慈。

　　“……对了，听的是什么歌？”

　　从一言不发的你手中抢过耳机，里面的音乐却意外的嘈杂。

　　/I see you， you see me……/

　　“我看见你，你看见我？”

　　“……b”

　　“……”

　　你站起身，走到窗前，脚上穿着巨大的熊拖鞋。

　　风吹起来了。

　　漫长又无聊的暑假。

　　连风都是热的。

　　我怀疑，窗前的你，会突然被热气蒸发。

　　三年前的夏天。我忘记了我们在哪里相遇。

　　三年后的今天，我担心看不见你。

　　因为你对于我来说。

　　那么不真实。

　　***

　　眼前的这个城市，是真实存在的吗？

　　你相信有另一个我存在吗？

　　总是幻想自己是个强悍的存在。

　　但是，你相信吗？

　　那个自卑的你，才是你为了保护自己所创造的幻想。

　　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眼睛，假的耳朵，假的鼻子，假的嘴巴，假的四肢。你看到的听到的，你的嗅觉味觉触觉。

　　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你还相信什么呢？

　　连灵魂都是假的……

　　少年啊！什么才是真实的？

　　相信主宰吗？相信命运吗？

　　相信平凡吗？

　　谁也不能阻止我呼吸。

　　但是我却已经看不见真实的空气……

　　***

　　炎热，漫长又无聊。

　　I see you， you see me……

　　坐在空调房里，偷懒的午后，女孩的音响里轻声放送着迷幻的音乐。

　　“那个……是什么歌？”

　　“大概是lilichouchou的《呼吸》吧？很早的歌了……”

　　女孩笑着。

　　突然间觉得有些悲伤。

　　***

　　房间的那一头，是电脑兰色的微光。

　　窗开着，安静的风，漫长又炎热的夏季。

　　如果有一天你厌倦我了，就把我从你的记忆里删除吧！……

　　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I can’t see you， you can’t see me……

　　我看不见你，你看不见我。

　　***

　　“你知道Erts在哪里吗？”

　　“Erts是谁？”

　　***

　　——你知道我在想念你吗？

　　——你是谁？

　　（完）

　　这是大约两年还是三年前写了送给相公Erts的短文。
　　E是我在网络上第一个真正因文而结缘的朋友。
　　Erts写同人，很有才华，马甲多是他的特色，开blog是他爱好。。。他写网王写得很好，还写青室，写圣斗士，印象中唯独没有写过银英。啊，会因为银英而认识这个特殊的写作圈子的我，为什么最后却因为原创而认识了E呢？这真是个迷。命运真是个迷。。。

　　Erts有些酷酷的，很直率，偶尔也沉默，这常常让我觉得他像是个不存在的影子，于是那个时候便想着说，我们都是在网络上浮游着的灵魂。

　　我们大家，爱上网络，并习惯网络的我们——□□留在现实世界里，精神留在虚拟世界中。

　　现在常常听见好多朋友都说爱看长篇，越长越好。。。一副恨不得作者们都不吃不睡整天写文，写他几十万几百万字的话最好。。。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咋舌的事情。。。很早的时候，大概刚完成《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时不久的时候，跟另外的朋友说起，说自己根本想不到会去写大部头的东西。

　　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为什么那么厉害，年纪小小，却随随便便就能写出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字的文。我只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的惶恐，写惯了短篇的我，觉得写长篇小说真是一件艰巨而疯狂的事情。。。

　　然后自己向来也会比较喜欢短小精悍的微型小说，看大部头会头痛，砖头的话只勉强看过四大名著之类这些。。。结果那样的我遇到了更只喜欢短篇的Erts。那时候见识到了这样一种唱游般随意的写作方式（不过至今无法学会，我觉得那是油菜花的人才会写出的东西）。。。

　　对文字，Erts同学更是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地基本上只看短篇，不过那个时候却陪着我走过了《若》无人问津的日子。但是那个时候写文很单纯，单纯地激情着，因为有人陪伴便显得美好了，从没想过抱怨什么，也从没想过要什么时候停笔。。。那时候撒坑很随意，毫无期待度，也毫无责任感，想填就填想弃就弃，快乐得不得了。。。

　　而后来，原本一时间走得很近的朋友，也总会渐渐淡薄了交往，在时断时续的寂寞中，写东西便成了发泄情绪的方式，偶有回复，就觉得也许也还能够继续下去。。。于是再后来便成了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戒掉的习惯。。。

　　于是我有了自己的一个世界，不华丽却婆娑的世界。然后我竟然也一篇一篇地涮长篇，大部头的东西能完坑确实有成就感，于是这样，便涮到忘记了最初写短篇时的那种轻松的心情。。。

　　写这个东西时，已经有很久完全没有碰短篇了，所以感觉无法顺畅地去组织文字了。

　　自己小小说对结构的整体性要求会比长篇更高，所以很难，所以便写出了这么一篇乱糟糟的东西，现在已经不被我承认是小说了，有点暧昧不明，于是现在决定放在《梦呓》里，以飨各位。。。

　　现在因为在这里重新贴出这个东西，便又一次想起了Erts，曾经跑去对方混迹的论坛贴结婚宣告文（啊，那个居然是《鱼志铭》……羞），曾经跟他说今年你身份改变，请做我的宠物吧……汗- -b，多么欢乐。。。

　　这样一个人，却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说话了，虽然他一直都在我的MSN上。其实我根本都不用去确认，每次登陆几乎对方都能在线，不管我们之间是不是一直存在着15个小时的时差，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只要开始聊了便没完没了（啊。。。不过非常神奇的是，从来没有热络过。。。可能是两个都是闷骚的性格吧）。。。于是不知不觉，就这样淡淡地，已经要走过七年。。。

　　这个文成文，是缘于我突然对这样的一个莫名停顿的状态产生怨念，就如同恋爱终结，却又无法伸手抱着他说“请你成为我的家人吧”，想着也许终有一天会遗忘彼此，何不干脆摧枯拉朽地做个宣言，告诉他说你忘记我吧，就当我从来不存在吧。。。可是写完后才发现，其实关系早已淡了，埋在心里最初的欢乐却还没有忘记，于是，其实这篇文就当是我这个老娘子的撒娇吧。。。就像是邓丽君唱的“我没忘记你你忘记我……”，大有“看今天你怎么说？”的气势。然后果然把这文寄给了E后，马上就回了信来。。。呵呵，当时对此非常满足！。。。人真是太狡猾了哈哈。。。虽然那之后，又慢慢沉默了。。。

　　另外，文里反复提起的那首歌，是缘于岩井润二的电影，《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充满了虚拟现实的感觉，压抑而疯狂。。。
　　虽然提起，但并不是真心想要推荐。。。就如日本电影里一贯的调子，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那么喜欢写社会问题的东西，看起来貌似有多么多么地在关心青少年的内心，可是也许却多少有些哗众取宠的感觉。。。
　　结果回过头来看自己的文，却居然也混进了这样类似的心思，于是想到，也许并不是哗众取宠，而是骨子里有些压抑了，大家这样地活着，这样地习惯这样地活着，这样我们和我们之间，每个人都拥有着一个孤独的世界。

　　所以如果有一个契机，是该要静静地发泄出来的。。。

　　于是把这篇《看不见》作为《呓语》的第一章吧！

　　它的主旨在于不太真实的现实和虚拟的网络之间。

　　再附几行无聊的句子：

　　在网络与现实之间

　　关于自我:
　　现实中
　　我就是我
　　你就是你;
　　网络中
　　我就是我
　　但你
　　不一定是你。

　　关于信任:
　　现实中
　　信任的能信任;
　　网络中
　　无法信任的则无法信任

　　关于真实:
　　现实中
　　真实会因为疑虑而隐藏；
　　网络中
　　真实便成为披著虚假外衣的真实。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