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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无妄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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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修哲出了一身冷汗。和白荠相识数载,尽管知道他深不可测,却是第一次从他身上参透出真正不可捉摸的迷蒙。
“你是总长,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如果你跟一个邪教教头想法是一样的话,那SPS又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白荠倒是不以为意:“我没有发表任何看法的意思,只是一贯的推论而已。”
张修哲打起警戒十足的眼神,瞬间被他一句话压了回去,他不再死磕,转而往破案的方向进发:“只不过那安托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中午发了新闻通稿,下午就出来搞事情,让我盘问他一下吧。”
白荠立马道:“这些交给小的做吧,洛斯那里发来了消息,发现裴娜遇害前见过一个夜店的客人,他们现在去找证人问话,你要不要跟着来?”
张修哲听罢兴致盎然的,可顿了一顿,却打起了退堂鼓:“不了,你跟小余他们去吧…问话用不了这么多人。”
白荠默然一阵,眸色中像是有万千思绪飘过,最后却只落得洒脱的一句:“随你吧。”
随意在路边嗑下一碗汤面后,皓月已在天边的乌云间钻了出来,这里是都市人下班后喜欢逗留的市井之地。本来约了梅姐在这个路边摊碰面的,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一个似些模样的女人也没途经过,余洛斯和凌泰受不住食店老板那双渗人的目光,正巧肚子也扁得慌了,便顺势叫了碗汤面填肚子。
叼著香烟的服务员收走只剩汤筷的碗后,一张熟悉的脸孔冒了头:“证人还没出现?”
凌泰百般无奈解释:“科长,梅姐说是还有工作,要晚点来,结果一晚,又晚去大半个小时了。”
“嗯?”白荠没即时表态,把视线移向离自己较近的余洛斯,在他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怎么不直接去她工作的地方?”
“梅姐又不是嫌疑人,只是问话就踩上门实在不合规矩,而且...”凌泰尴尬一笑,“梅姐是个二十出头的妈妈桑,她自己也是有客人找上门的。”
白荠瞬间了然于心,他沉吟一会,给凌泰下了指令:“凌泰,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既然下班到点,凌泰也乐呵著不作逗留,他佯装无所谓推回凳子,跟两人洋洋洒洒说了再见就一溜烟消失了。
余洛斯盯住凌泰越走越远的背影,一颗心越跳越凶,自从那天亲了白荠,他们便再没有独处的机会,现在跟白荠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也没有别人活跃气氛,愈长的沉默,只会愈叫人窒息。
余洛斯手心渗著冷汗,战战兢兢拿余光瞟了白荠一眼,便磕巴著开了口:“吃...吃东西了吗?”
“我不饿。”白荠低声说。
余洛斯恨不得猛力拍拍自己脑门,这句话也太刻意太突兀了,不过也没有办法,他可不像白荠万事都能处之泰然,在他的记忆里,那是他的初吻,而白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叫他在意得不得了,尤其在白荠那般‘拒绝’过自己后,就实在再没办法光明磊落地面对他了。
而且余洛斯也想不通,为什么白荠会一而再地给他当跟班的机会,毕竟这个‘得力小弟’早先才强吻了他,换作以前,余洛斯肯定感激不尽,可现在,却是一种难熬的折磨。
正当余洛斯独个苦恼暗自神伤时,一个美女直勾勾地朝他们悠然踏来,步履间走出了浓浓的风尘味,白荠拿手背拍拍余洛斯,沉声说:“来了。”
余洛斯应声抬头,面前是一个留着黑长直发的美女,没有夸张的妆容,也没有暴露的裙子,可举止中却处处透露著一股违和的成熟。
美女开了口:“两位警官,久等了。”
“你就是梅姐吧?”白荠说。
“是呀,老板!一碗牛肉面!”梅姐扬声后,对着面前的两人长叹口气,“先是Lucy,然后是Nina,姐妹们今年怕是犯太岁了。”
余洛斯没心情唠嗑,开门见山道:“我就直说了,我想要裴娜所有客人的资料。”
梅姐见他心急如焚的,立时也凝神屏息起来:“行,等我一下。”
她在智能表点开了一串个人档,一划一扫,直接将档案送到了余洛斯的智能表里,他打开档案的全息影像,扫过一张张脸庞,就单凭这里的客户数,少说也有三十多个。
梅姐苦闷道:“这里有些客人是很久没来的,有些是只光顾过一次,Nina的熟客不多,就那么几个。”
余洛斯马上停下手上的动作:“哪几个?”
“让我来。”梅姐伸长手给他作筛选,白荠则在旁边,侃然正色地盯住余洛斯的侧脸默默无言,他似是第一次看见余洛斯此般认真严肃的样子,倒不是说从前的他不认真,可白荠分明看出了,他的眸子里全是一股不服输的劲。
梅姐三下两下就挑了五个人出来,说:“就这几个了。”
余洛斯扫视这五个人的资料看出来了,这所谓的客户资料档只有姓名、相貌和联络方式,要深入调查,就只得一个个问话,更别说这个资料档还是不全的。
余洛斯问:“你知道他们的职业和人品吗?”
梅姐耸耸肩做了个茫然的动作:“咱们姐妹这么多,客人又这么多,哪记得全,只记得...”说著伸手指了指,“这个这个是公司董事,这个是大企业的经理,其余两个就不知道了。至于人品...来这儿的男人都一个品性,没什么好说的。”
还是一个榨不出情报的证人...他们心中了然,都想不到还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来,爽快道了谢,便收著情报就此散了。
余洛斯的劲头显然未冷却,刚走没两步,就猛地干劲十足宣告:“科长,我现在就去找那两个公司董事问话吧。”
“今天就到这。”白荠的态度同样坚决,“你今天已经很拼命了,回去休息吧。”
余洛斯不依不饶:“科长,破案黄金七十二小时不容松懈,或许我五个也去...”
“行了,”白荠冷下脸,“今天收队,这是命令。”
余洛斯颓然塌下了脸,冲劲和热忱一瞬间被他冷漠的一句压了回去,随之罩上落寞的影子:“科长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白荠已经迈出半步的脚收了回来,他不转头不说话,刻意隐藏着心底的愕然。
余洛斯说:“我这么拼命都是因为...”都是因为你。
因为你只在乎工作,所以我拼了命搜查,因为你不在乎我,所以只能用工作占据脑海借此忘记你。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可是你又怎会知道。
“你是一个很努力的刑警。”
余洛斯讶异地抬起头,便见白荠缓缓回过头,辗然而开一张柔和的笑:“刚开始什么也不懂但是很努力学习,会主动留下来通宵翻查资料,会不顾伤势回来参与侦查,作为上司,我很欣赏。”
余洛斯僵硬的脸有如结了一层霜,只能用力咧出一个苦涩的笑。看来白荠是把那句问题当作员工表现评核看待了。但是转念一想,他和白荠之间又何曾出现过工作以外的事物?同时,他也碍于白荠的身分和威严,未曾尝试了解过他,未曾向他的心扉真正踏出过一步,那他又期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什么?说到底兜兜转转,也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白白演了出独脚戏罢了。
虽说,余洛斯是立过誓,不让他知悉自己心意的,只是,若是白荠能给予那么一点的回应,哪怕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善意,也必然足以让余洛斯振作起来,回到以前的热血青年模样。
余洛斯是收起自己的心,可没想过要死心。
他无奈一笑,说了再见,便迈步翩然离去了。
夜幕之下,公寓附近的大小店舖随月光的挪移偃旗息鼓,本就静谧的街道,现在更是森然弥漫。红宝石杀人魔是否重出江湖无人知晓,但一个与他同样恶劣,同是一丘之貉的危险人物很可能正潜伏于月色之下,随时瞄准目标再度作案。
余洛斯相信自己的担忧并非杯弓蛇影,即使只过了一天,凶手也完全有频繁犯案的可能。
对了,张队有没有吩咐手下加紧巡逻?
“啊———”
正愁绪万千之时,一把女人的尖叫声把他嗓子眼提了上来,那是从不远的转角处传来的,刚刚才被连环作案的预想困顿住脑袋,现下这把不妙的声响就如定音一锤,把他的想像通通化为现实。
当下情况固然不容他多想,他二话不说跋腿就跑,直往声音源头跑去,果然刚一拐弯,就看到一个背影年轻的女人鸭子坐在地上,捂著腹部像是受了什么伤,抬眼一望,一个身型壮硕的男人正狼狈逃窜,不经意回头一瞥,便直把余洛斯吓出了鸡皮疙瘩。
余洛斯清楚看见那个男人的脸没有一块皮肤是光滑完整的,貌似是被火狠狠烧过,他的五官因破损的皮肤而扭曲变形,疤痕和焦痂消晰可见,骤眼一看已极为吓人。
那男人并没过多的停留,三步并作两步便跑开十米以外了。余洛斯把心一横正要去追,却被那女人拽住了衣角,把他的冲动拉了回来,他以为是女人疼痛难耐向他求救,谁知刚一回头察看她的伤势,腹部便赫然迎来剧烈的痛楚。
他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腹腔,再抬眼,一张陌生的脸孔正咧著惹人颤栗的坏笑,仿佛把所有恨意和恶意都倾倒在他身上,无情拔出了这把锐利的刀刃。
女人不发一言,没有道出任何要将他置之死地的理由,也没有任何要补上致命一刀的意愿,只徒留一个悚然的眼神便徐徐走远。
余洛斯双腿发软,捂著喷血的伤口缓缓倒下,他痛得头脑发麻,心中的茫然久久不散,恍惚望着万里无云的黑夜,他点开了智能表的通讯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