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狐狸男撩冷脸姐姐》候已

54、第二十章．（3）

　　一个月前——

　　那日天空很蓝，蓝得好像有些空茫，映照着不知谁人的脸色。南宫卓熙独自坐在书房阅读各地送来的消息，作为一个将来要成为武林盟主的人，掌握天下动态，是最基本的课程。
　　他已连续看了三个时辰，仿佛不懂得休息。
　　他本来很专心的，却被窗外一声啸鸣吸引了注意。他走到窗口，张眼望去，碧蓝的苍穹下，果然有一只全白的雕儿在盘旋，似寻觅主人，又似等待着什么，没有具体方向。
　　南宫卓熙眯起眼睫。他不是错觉，这一个月来都不是错觉。
　　究竟是谁……
　　“在看什么？”
　　那温柔细腻的询问，从黑暗中幽然传来，柔柔绵绵，如天上云层，软的叫人心里无端端地酥了一片。
　　桌上的烛火点点跃动，好像垂死前的最后挣扎。
　　南宫卓熙回过头，看着在烛火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一步步走出来的蓝轩。他的面色那么和善柔软，根本不像武林人，更像一个温室中长大的贵公子，修长白晰的手指拿不起比扇子、茶杯更重的东西。
　　南宫卓熙皱起眉宇。纵然面对亲生弟弟，他也是同样的霸气凶悍，低吼：“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的口气不是在和弟弟说话，而是对一个绝对支配权的下人。
　　因为他不是普通人，他是被选中的王者。
　　他拥有对他们所有人的支配权。
　　蓝轩则刚好相反，垂下细细长长的漂亮眉睫，嘴脚挂着幽笑，轻轻舞了一下扇子，又停下，好像思忖着用词，许久才轻柔柔地问了一声：“为什么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南宫卓熙面色阴森地道：“你该老实呆在客房。”
　　“为什么我必须老实呆在客房？”
　　南宫卓熙有些怔住。
　　蓝轩轻笑起来，幽幽柔柔，非常好看的笑容，问：“是谁规定我必须呆在客房？”
　　南宫卓熙感觉到事情有异，早起了警惕之心，暗中运转掌力。如果蓝轩有任何异动，他就以红影绵绵掌相对。这是必胜的招数，蓝轩绝对无法招架。
　　蓝轩却好像根本没看他，望向窗外。时正深春，外面是青翠繁花的院子，而窗口正对着是一片向日葵花圃。他还清楚记得，小时候的卓熙很喜欢这种花，因为它可以长得很高，就和小时候的他们一样会不断成长。卓熙总是欢喜地说：它的样子很像太阳。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太阳，想成为光。他也确实是被挑选了成为光。
　　蓝轩仔细欣赏着，眼神飘得很远，好像回到了过去。嘴角的微笑，带有几分幸福的错觉。
　　“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花园里玩，你看到这花漂亮，非要娘给你种子。可每次只有播种时热忱，回头就忘记了浇水松土。都是我在后面帮你照料，否则花早就死了。”
　　艳艳灿灿的金黄色花盘，对着天空上的阳光怒放，确实有点儿幸福的味道。
　　蓝轩看得有些痴迷，甚至忘记了身侧的南宫卓熙。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爹娘和家里的每个人，对我的态度和对你的很不同。他们什么事都纵容你宠爱你，却对我非常苛刻。如果有什么好的事，一定为你准备；但不好的事，却一定是我被责罚。我一直不懂，直到十岁时娘跟我说，我是你的影子，那时我才明白所谓的选择究竟代表了什么。为什么同时出生的兄弟会有那么大差别？我很好奇，究竟是谁决定，我们两个只能留一个？又是谁决定，你是光我是影子？”
　　阴暗房间里的烛火轻轻跳跃着，闪烁着，妄想跳出命运的穷途。
　　南宫卓熙陡然出招——直摧内力的红影绵绵掌！他动作极快，极狠，极辣！他要蓝轩不仅仅是输得心服口服，也是要他从此再不敢反抗！这是控制人的方法，他自小就这么学来！要成为一个统帅者，要让属下诚服，必须拥有绝对的力量和彻底的统治权！所以他对枫红阁管理极严，因为他是未来的王者，他比这些人都高贵，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是他们的统治者！
　　可事情出乎他所有意料——蓝轩居然出掌和他对抗了！
　　南宫卓熙的双眼蓦地张大，瞳孔收紧，犹如看到了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蓝轩居然反手成掌，用红影绵绵掌和他的红影绵绵掌相对？！
　　蓝轩依然笑容温和，眼睛眯细，弯着微微的笑意，没有半分勉强，好像是一个天生浸泡在温柔和微笑中的男人，任何时候都那么淡柔似水。
　　“很惊讶？”
　　蓝轩的话让南宫卓熙心惊胆颤！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红影绵绵掌只有枫红阁极少数几个人会，这些人都不可能将这招泄露给蓝轩知道！他不可能学会这专门克制他武功路数的招式！他只是一个被抛弃没选上的弟弟，他只是一个不能走出外面见不得阳光的影子罢了！
　　南宫卓熙忽然身子好冷，胸口一股闷塞之气直逼着他而来。他再也按捺不住，张口“哇”地就吐出一地鲜血。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蓝轩的内力修为比他高？
　　这根本不可能！两人天资一样，他受的是最完美的教育，而蓝轩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影子！蓝轩怎可能赢过自己，绝不可能！
　　南宫卓熙好像做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恶梦。他惊恐地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和他相貌一模一样的温柔男子。突然目光一闪，他看到了——
　　蓝轩后面，是周子赎。
　　他双掌放在蓝轩后背，以掌力在后面帮他推动！蓝轩的内力修为确实未及南宫卓熙精深，但若加上周子赎，两个当世高手，轻而易举就能压住南宫卓熙！
　　南宫卓熙眼睛瞪的浑圆，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
　　蓝轩微笑示意，周子赎二话不说，听话地从后面出来。他面色坚定，对蓝轩十分尊敬，好像蓝轩才是他的主子，一切无条件地遵从。
　　蓝轩瞥着南宫卓熙渗着血的惊诧容颜，微笑温淳迷人，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少爷，笑道：“很意外？”
　　南宫卓熙瞪着周子赎，不发一言。
　　蓝轩笑得仿佛秋天的湖水，碧蓝澄净，风起水动，如诗如画。他体贴地道：“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是这完美的保护教育害了你。不错，你武功比我高太多，可你也被保护得太好，就连杀我这件事也不愿亲自涉险，非要让周子赎去。你将红影绵绵掌教了他，就该想到，他能以此杀我，也可以以此救我。他不但能帮我养好伤，甚至可以将这敌对的绝招教给我。”
　　他的声音软绵温和，不像在生死战场，反而像讲堂上的教书先生，声音悦耳，听着很是舒心畅怀。
　　“但你一定也疑惑，为什么周子赎会背叛你？这个嘛，理由其实很简单……”他眉目温和一笑，俊美柔情，不带丝毫血腥味：“因为他认为，我是一个比你更好更值得追从的领导者……”
　　“你胡说！”
　　南宫卓熙忍着胸口的剧痛吼叫。他曾以红影绵绵掌赢过天下不少英雄豪杰，却不想，最后自己也品尝了一次这摧心掏肺专伤经脉内脏的剧毒功夫！
　　可纵然重伤在身，他也是一个被选中的王者！
　　“哼……你会是比我更好的领导者？”南宫卓熙冷笑，像听到一个天下间最荒谬的笑话：“你一个被舍弃的家伙，会比我这个被选中的……”
　　蓝轩摇摇头，打断他：“我刚才不是问了你吗？谁规定的？”
　　南宫卓熙蹙着眉头，不解。
　　“我刚才问你，是谁规定我必须呆在客房？现在我也问你，”扇子轻舞，在遮掩不住的温柔目光中流出几丝森冷，从他薄薄软软的微笑唇瓣中冒出：“是谁决定——你是光我是影？你回答我。”
　　南宫卓熙陡然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那目光中有丝胆颤！
　　不可能的！
　　面前这个——只是没被选中的失败者，怎么可能赢得过他这个被选中的人？
　　南宫卓熙咬着下唇，怒目瞪视：“是天决定的，你忘记了吗？”
　　“天？”蓝轩骤然笑起来，乐不可支，一身宝蓝色的名贵衣衫也微微震动起来：“你居然说是天决定的？”
　　南宫卓熙有些恼怒，捂着伤口不发话，寻觅对策。
　　蓝轩无奈地望着南宫卓熙，眼神充满怜悯，就像在看一只下等的动物。他摇摇头：“你错了。这些只是爹娘和那些老头子决定的而已，和天没任何关系。可今天我要让他们所有人知道，他们选错了。”
　　蓝轩顺手抽出周子赎腰上的配剑，一步步，缓慢而幽雅地靠近负伤的南宫卓熙。三个月前，虎魄大宅中，火光冲天中，是他带着满身血痕生死难定。不过三个月，画面如此熟悉，主角却换了人。
　　他微笑着步近，眼里是细细软软的柔和目光，仿佛他手中拿着的是一只普通茶杯，而非杀人的利刃。
　　南宫卓熙紧紧注视着他的脚步，虽然伤口剧痛，但天生的傲气叫他没呻吟一声。
　　蓝轩坦然道：“你犯的第二个错误，也是致命的错误，就是——你太自负了。你自以为天人降世，未来定是江湖统帅。你看不起其他人，也看不起自己的属下。你用了错误的法子治理枫红阁，致使人人惧怕你。为什么周子赎会背叛你？答案很简单——因为在虎魄的时候，我对他而言是一个以礼相待的主子，而你却是一个严惩残酷的主子。纵然是故意埋伏的探子也有心，自然知道谁更好。”
　　“呸！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南宫卓熙朝旁边的周子赎啐了一口，咆哮如雷：“我哪里错了！我本来就和他们不同！严格管制有什么错误！”
　　“错只错在，人非草木，都有感情。你过于严酷，把你以外的人都当下等人看待。人人惧怕你，却非敬爱你。你自以为被选中了，是绝对的光，可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不过单纯认为，我会是一个比你更好的主子。”
　　“你……”
　　“你自以为被老天选中，可我今天告诉你——你只是被爹娘和那群老头子选中了而已，并非天定。因为这本来就只是一场生死游戏。而且很遗憾，今天你输了。”
　　南宫卓熙从未想过自己会输，几乎暴跳如雷——如果他还跳得起来的话：“你胡说！我是被选中的人，我是未来会成为武林盟主的人！我的武功才略都在你之上，若不是你使诈，我根本不可能输给你这种被抛弃的影子！”
　　蓝轩爽朗地笑起来，顿时仿若满湖碧蓝池水都随风舞了起来：“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什么谁比谁厉害——赢的人就会成为光，输的人才是影子。你输了，所以，你必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