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狐狸男撩冷脸姐姐》候已

11、第十章．（2）

　　萧家庄外，东南五里远的紫枫林内，一团猩红柴火烧得正旺，将春夜的寒气驱散，“嗞嗞”地发着残叫。
　　围着柴火的一圈江湖汉子，各自零散吃着干粮野肉，时不时挑挑火薪。其中坐在火堆外侧的一个，肩上披着半块兽皮毛，面色阴鸷冷峻，即使身处这群大汉中，也有种让人无法接近的慑人气势，令他的身侧独独空洞了一块，无人敢近。
　　众人知道阶前霜的习惯，肉烤好了自有乖巧懂事的小一辈弟子，殷勤地给他送过来：“阶师叔，这肉已好，请慢用。”
　　阶前霜阴沉沉地扫了前面一眼，似什么都看不见，眼里黑沉得没有任何焦点，叫那弟子尴尬地举了好半会儿，忍不住再道：“师叔，赶路辛苦了，您……吃点儿吧。”
　　阶前霜似乎这才听到了什么，缓缓抬起目光，瞟了那弟子一眼。那人顿时打了一记寒颤，明明火光温暖，却有种莫名地寒意。待阶前霜接过肉串，那弟子忙回到火光处，再不敢主动靠近。
　　虽然阶前霜是他们灵照宫的第一高手，也是他们此次任务的领头，但他似乎天生就适合独自一人，无论身处荒野还是灵照宫，他周围的气氛都是独树一帜的冷烈难近。没有人会想主动去硬碰一块硬石，在他们心中，阶前霜就是那块坚硬到无从入手的石头，并不会因为和他一起执行任务而有任何的亲近意识。
　　因为那本来就是一个无从亲近的人。
　　他是灵照宫的第一高手，也是江湖武林上名列前茅的人物。他的师傅正是当年天下第一的玉长歌，而阶前霜，更是玉长歌众多弟子中最优秀的一个。若非灵照宫尊主只传“玉”字姓，没准他现在已是灵照宫的尊主。
　　阶前霜看着手中的肉串，望了许久，才缓缓送到嘴边。他太孤傲，孤傲到没人能近他，也绝不会有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此次他是奉浮大之命，专门带队而来。目的，就是结盟大会。
　　可他心里隐隐觉得事情大有不妥。自先师猝死，灵照宫便被大师兄浮大逐渐侵蚀掌控。浮大是玉长歌长徒，新尊主年少，他代为张罗宫中大小事宜也并无不妥。只是这几年来，阶前霜亲眼看到浮大背离先师意愿，做事残忍暴虐，处处赶尽杀绝，惹得江湖中怨声四起。他心底满是愤慨，无奈天生不擅言词，更不懂谋划策略，而浮大偏偏又是一个奸狡圆滑之徒，阶前霜多次与他对峙，耐何不了他总以大师兄身份相压，最后不了了之。
　　此次为镇压结盟大会，阶前霜带了两百多人。其中围在他旁边火堆的二十八人被称作灵照宫二十八星宿，属于玉、灵、器三组星宿阵中的器队，单打独斗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是二十八人练成星宿大阵，更是可攻可守，威力惊人。以这般实力，要镇压那帮乌合之众的好事之徒，绰绰有余。
　　只是这次江湖招起结盟大会，就是因为受不了灵照宫如今的嚣张蛮横。如果不改残暴做风，即使此次镇压了，难道又压得永久？终还是会有新的反抗势力涌起，难道又能把天下人都杀得精光？
　　总有一天，浮大这做法非毁了灵照宫不可。
　　他独自坐在远处，而围在火堆旁的二十八宿谈论起这次结盟大会，都忍不住阵阵嘲笑。
　　“这些傻瓜都是灵照宫不肯吸收的不入流角色，现在竟然敢叫嚣着反灵照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是，当初没杀他们，就是觉得他们蠢笨无用，构不成威胁！”
　　“不过，听说通天山四圣楼、玉尺门、搜神帮那些中等帮派也有人前来啊！”
　　“那又怎样，平时宫里规定不要挑起大麻烦，才没有去挑了他们，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索性这次把整个武林反对我们灵照宫的势力都平定了！”
　　“对！一个个歼灭太麻烦了！还是浮师伯计策高明，等那些混蛋都聚集到萧家庄，一锅端了最省事！”
　　“对对对！到时咱们就分别到各大门派当掌门监督人，一统武林！”
　　“哈哈哈哈哈！”
　　二十八宿喝酒吃肉，大声谈笑，虽然离那数百名仇视灵照宫的高手只有不到五十里的距离，却毫不畏惧。
　　因为他们不必怕。
　　虽然他们不敢自称天下无敌，但是有阶前霜跟他们在一起，有何可惧。
　　天下间能与这孤傲男人一争高下的，不过数人。
　　就在这夜风寒冷之夜，众人吃肉喝酒地闹着，阶前霜冷傲地独坐一角。在夜风萧瑟、鸦鸣啼叫声中，他听到了一个不属于他们一群人的呼吸声。那种呼吸的频率悠长而平和，显然对方内功深厚。而且气息那样轻那样细，仿佛一个暗杀者。
　　他相信，在这一夜出现这样一个高手，绝不是偶然。
　　没有惊动其他二十八宿，他提起剑，悄悄从角落消失。几个纵跃，悄无声息地，来到树林中一块空地。
　　下弦月的残光中，阶前霜立在那人面前，收细孤傲的双目，端详不远处那人的五官，不由地心中微微一震——竟然是他！
　　手中剑隐隐收紧了力道，他疑道：“为什么你会来？”
　　那人淡淡一笑，仿佛将天地间所有的柔意都凝聚在一张薄唇上，淡泊却惊心的笑道：“我只是来告诉你，结盟大会就在明日正午时分。到时酒宴上齐，别去得太早，也别去得太晚。”
　　阶前霜黑沉着脸色，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你要通知我这件事？我们到萧家庄，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那人却幽雅静默，转身欲走。
　　阶前霜蹙起眉头，“唰”地一下拔出手中剑：“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走？当年雪岭红崖上尚未分出胜负，不如今日便作个了断！”
　　那人回过头来，月光下，如水般柔和的脸孔上雕画着温柔到恰到好处的淡薄笑颜，正正便是蓝轩。只听他柔声笑道：“此事于我有无好处，应该不是你关心的重点。而且我从未见过你，更没和你比过武。”他气度高贵典雅，像一个出尘离世的贵公子，不沾丝毫江湖血腥气。
　　只有真正不懂人间疾苦的人，才能笑得如此温软绵绵，如诗如画。
　　阶前霜看得有些茫然，却见蓝轩衣衫一飘，已悄然而去。
　　看着那背影在夜色中消失，阶前霜手中剑几次忍不住抽紧，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他不明白这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更不明白他为何要告诉自己结盟大会的时间，而且竟说从未见过自己？当年雪岭红崖，两个人明明斗得天昏地暗，胜负难解……
　　阶前霜早听说此人也参加了结盟大会，而且还是有备而来，目标正是盟主之位。他明明在结盟大会上有所图，何以又要透露情报给自己，让灵照宫去破坏结盟大会？他又能此中得到什么好处？莫非明天午时有所埋伏？他今夜来就是为了用假情报扰乱自己的部署？
　　月光铺洒在厚厚的树荫上，在叶缝间透下它的皎瑕光芒，零散地，抚摸着阶前霜的脸上和肩上，抚摸在那块温温暖暖的皮毛上。
　　叶层再厚，月光仍能在细逢间钻入流淌，寻觅探入的路径。
　　但人的心，却永远无法真正刺探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