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小说剧情,求解珈蓝印 ...

  •   “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云何得长寿,金刚不坏身。复以何因缘,得大坚固力。云何于此经,究竟到彼岸。愿佛开微密,广为众生说。……”
      天上神多,得道者也不少。
      三尊殿中,十八位仙子或坐或卧或站立,在庙堂高宇之中左右排列开来,中央一香炉,仅焚一只尾指粗细的香,青烟细细一绺悄然逸出,在空中慢慢消散成轻灵梵音,诵经缭绕,丝丝入扣。
      双手合十,右脚迈入檀木门槛,我随在爹爹身后跨入其间行至殿首,左右的仙子们皆目不斜视肃穆至极,我打量了一会儿觉着无甚意趣便收回目光看向殿首。
      巍峨的矩形石龛上,并排结跏坐在仰覆莲花座上的三位想来便是三世仙尊,爹爹双手合十垂目念了声梵文,三世仙尊亦对爹爹微微点了点头,座次居中的现在仙尊慈眉善目,悠然开口道:“今日非开坛讲禅之日,水神前来可有何事?”
      “洛霖此番唐突而来,是为求见师傅求得迦蓝印之解。”爹爹声如泉水,缓缓流淌,不疾不徐。
      “为的可是你身后梓芬之女?”左侧过去佛望向我,神色间淡淡悲悯。不愧为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仙尊,一眼便能知晓我的由来。
      “正是。”爹爹侧开身,让出我的正面,“还望三位尊上广开方便门庭,让洛霖得见佛师傅。”
      右侧,未来仙尊淡淡看了看我,本来安静祥和的面容微微泛起一丝波澜,眉心一皱,垂目闭眼,轻烟一叹。
      见状,爹爹身形一窒,“不知尊上所叹为何?”
      未来佛道:“命理机缘,不可说,不可说。”
      爹爹回首望了我一眼,隐忧淡含。我心下跳了跳,未来仙尊不知过去,双目却可视未来,看他这番形容,我前途必定不甚光明,难不成我将来修不成神仙?思及此,我不禁沮丧。
      “门庭本是方便开,只是水神此去必定徒劳,无济于事。”未来仙尊伸手一拂,座后一扇黄杨木门应声而开,门后原是盘根错扎的条条道路,星罗棋布叫人眼花缭乱,此时,却见一条不甚起眼的幽幽曲径两侧次第开出盏盏莲花,不见尽头,正是云深不知处,现在佛安然道:“水莲可为水神引路,莫要误入歧途,否则厉鬼缠身永堕地狱,我等言尽于此,阿弥陀佛。”
      爹爹双手合十用梵文谢过三世仙尊,便领了我拾了小道去寻师祖。周遭道路皆是鸟语花香、平坦宽敞,只这条道泥泞曲折十分难行,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龙颜十分地不悦,“徒劳”!“徒劳”?未来仙尊是预言师祖他老人家不会给我解封印吗?不解封印,灵力便不得长进,灵力不长进将来便必定成不了仙得不了正果,成不了仙得不了正果便注定要被大神们蔑视,譬如凤凰之流,被大神们蔑视便注定下场十分凄凉……
      试想想,我初生便是个精灵娃娃,长了几千年变作个精灵姑娘,再过十来万年长成个精灵姨姨,最后莫不是还要变作精灵奶奶不成?
      “哈哈,不错不错,老夫远远就瞧着这女娃娃长得讨喜,近前一看,不仅长得灵光,眼力也甚灵光。”那圆乎乎的胖仙人想来十分惧痒,余笑持续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笑够之后,方才上下瞧了瞧我,摇着把圆蒲扇将我评头论足了一番,又道:“你这女娃既有慧根,不若皈依了我吧!”
      我嚼了嚼这话,怎么听怎么觉着和“不若从了我吧”味道贴近,遂觉得有些亲切之意。
      “小神洛霖见过欢乐仙君。”前面爹爹早已回身。
      不想这敦实的胖仙人便是欢乐仙君。但见他手执蒲扇敲了敲爹爹的肩头,“哎呀呀,这不就是小洛霖嘛!可有些年头不见了。”
      爹爹清雅一笑,“是有十几万年不见了,洛霖虽不敢妄自尊老却也不敢充小,这便是我的女儿锦觅,唐突了尊上还望见谅。”
      “我还道是谁家的娃,原来是你的,爹俊娘俏难怪生得这样好看。这样的好苗子可是要趁早皈依佛门的好!”欢乐仙君摇了摇圆圆的蒲扇,转头热切对我道:“加入佛门可以消灾避邪,保你出入平安、家宅气旺、衣食无忧、百事亨通哦!小姑娘,心动吧!心动便赶紧哦!拜我为师吧!”
      爹爹低头笑了笑,对弥勒佛道:“承蒙尊上瞧得上锦觅,只可惜锦觅已立婚约,却是违了佛门清净之首忌,恐是要错过尊上一番美意了。”
      闻言,欢乐仙君连连摇头,眉心几不可察地掠过些许纹路,“可惜了可惜了,不知却是许给哪个好命的小神仙了?”

      不想这敦实的胖仙人便是欢乐仙君。但见他手执蒲扇敲了敲爹爹的肩头,“哎呀呀,这不就是小洛霖嘛!可有些年头不见了。”
      爹爹清雅一笑,“是有十几万年不见了,洛霖虽不敢妄自尊老却也不敢充小,这便是我的女儿锦觅,唐突了尊上还望见谅。”

      “我还道是谁家的娃,原来是你的,爹俊娘俏难怪生得这样好看。这样的好苗子可是要趁早皈依佛门的好!”欢乐仙君摇了摇圆圆的蒲扇,转头热切对我道:“加入佛门可以消灾避邪,保你出入平安、家宅气旺、衣食无忧、百事亨通哦!小姑娘,心动吧!心动便赶紧哦!拜我为师吧!”
      爹爹低头笑了笑,对弥勒佛道:“承蒙尊上瞧得上锦觅,只可惜锦觅已立婚约,却是违了佛门清净之首忌,恐是要错过尊上一番美意了。”
      闻言,弥勒佛连连摇头,眉心几不可察地掠过些许纹路,“可惜了可惜了,不知却是许给哪个好命的小神仙了?”

      “夜神润玉。”爹爹答得云淡风轻。
      “就是那个总牵了鹿巡夜的孤僻小神仙吗?”弥勒佛将手放在肚上沉思半晌,不待爹爹答话却又转头对我喃喃道:“若真真嫁得他倒也好,只怕……”似是对我说话,又似自言自语。
      声音太轻了,后面我却没听见他念叨些什么,爹爹离得远便更是听不清了。
      “天色渐晚,洛霖此番还要求见斗姆元尊,只好告辞了,不若下次再专程至法华林中拜会尊上。”爹爹仰首看了看七彩霓虹渐现的天色,对欢乐仙君告辞。
      弥勒佛扇了扇衣襟,道:“也好也好。”
      爹爹领我往前又行了一段路后,我却隐约听得后面欢乐仙君无限唏嘘:“可惜了可惜了,本欲助你渡过劫难。”仔细一听,却又寂寂无声,便是虫鸣也无更莫说人声,想来是我错觉。
      路面渐渐开阔,直至眼中映入一株冠幅广展、枝叶扶疏的荫荫茂树,深绿色的叶片交互生长,我眯眼瞧了瞧,是株菩提圣树,枝丫之间有气生根,下垂如老翁之须,叫人生出清净不可亵渎之心情。
      树下,斗姆元尊侧卧浓荫之间,垂目小憩。其身前地上似放置了一块明镜,倒映着落日的余晖金灿灿叫人不能逼视,我被迫移开眼,却在转头的间隙之中瞧见一朵重瓣青莲安静地沉睡在镜面之上,淡然祥和清雅卓然,却独独缺失了一片花瓣,突兀地残缺。
      元尊蓦地睁开双目,那金光余晖瞬间自惭形秽地消散开去。
      “洛霖见过斗姆元尊!”爹爹双手合十对着斗姆元尊深深一鞠。我亦有样学样对斗姆元尊拜了拜,“锦觅见过斗姆元尊!”
      “斗姆元尊明察,想来必定知悉洛霖此番前来所为求何,不知可否相助?”爹爹恭敬垂目只视鼻尖。
      斗姆元尊盘腿端坐起身来,两手放于膝上,用悲悯天下苍生的平和之音悠悠然道:“将死之人,迦蓝之印解与不解并无差别。”
      爹爹一个踉跄,猛地抬头。
      我禅了禅,不想他老人家这把年岁了还有起床气,一开口便这般乌鸦,我不免打了个寒噤。
      “锦觅可是大劫将至?盼斗姆元尊明示。”爹爹平日里涓细平稳的声音蓦地湍急奔流,“斗姆元尊慈悲为怀,解救苍生于水火之中,洛霖斗胆一求,求我佛渡小女一命!”
      斗姆元尊拈起菩提一落叶,曰:“活一命非慈悲,活百命亦非慈悲,普渡众生方为慈悲。山中一猛虎,伤重将死,救或不救?”
      爹爹毫不犹豫答道:“救!”
      斗姆元尊平和一笑,“虎痊愈而归山,捕麋鹿食弱兔,水神虽活一命却伤百命。慈悲不得法门,乃荼害生灵尔。”
      我私以为斗姆元尊将一颗葡萄比作一头下山猛虎有些不妥。爹爹想来与我所想一致,道:“锦觅纯良,不染世故,断然不会伤及他人,望斗姆元尊明察。”言毕,爹爹从怀中掏出一册随身的《金刚经》,将右掌心贴于其上,郑重起誓:“稽首六界尊,我今发宏愿,持此金刚经。恳请斗姆元尊助锦觅渡过命劫,洛霖定当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斗姆元尊轻轻阖眼,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既而又抬眼对我悲悯一凝视,目光似有神奇之力,瞬间将我引至其身旁。
      斗姆元尊伸手拭过面前明镜,镜中微微起澜,我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面镜子,而是一潭娴静的圣水,留在斗姆元尊指尖上的那滴水瞬间化作一撮香烬,佛祖将香烬放于我的手心轻轻将我的手合上,微微一笑,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愿此梵香助你渡劫。”
      我诚恳地望了望他老人家,问道:“那封印呢?不知可否顺便一解?”
      斗姆元尊但笑不语,一挥手,刹那之间,物换星移,周遭景色一变幻,我和爹爹却已然站立在北天门外。爹爹朝着西方深深一叩拜,“多谢斗姆元尊。”回首将我一望,眉眼之中十分忧愁,显然将斗姆元尊的话很当真。我却不以为然。
      夜里,爹爹下界布雨去了,我立在北天门边冥想,有些气闷,千里迢迢赶去西天拜谒却徒劳而返,还得了个不日将亡的诅咒,有些不值当。想着想着,想到脚尖都痛起来了,低头一瞧,却是那小魇兽两只前蹄正踏在我的足尖上仰头水汪汪将我瞅着,十分无辜的模样。这小兽倒忠心耿耿,我一回来,它便寻了上来,只是这迎接的方式有待商榷,好容易将它的铁蹄从我脚上移开,除了鞋袜,但见足尖一片青紫,我抽了口凉气,索性坐在北天门石阶外揉脚。
      门口站岗的两个天兵炸了炸须髯,虎了虎眼,面上起疹子一般噌噌噌红了个透,见我瞧他们,二人一致别过脸仰首望天,我不免费解,一并抬头瞧瞧上头有什么东西叫他们瞧得这样认真,瞧来瞧去,左不过一片木愣愣的乌云,不想天界民风这般淳朴,两个天兵瞧块云彩也能瞧得如此害羞扭捏,委实大家闺秀了些。
      我收回目光使了些法术继续低头揉着脚,忽觉头顶有些异样,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大眼睛的小天兵拄着柄红缨枪站在离我约摸两尺开外的地方好奇瞅着我,见我抬头,白白净净的脸庞别上些许腼腆之色,我龇牙朝他友善一笑。
      他亦扭扭捏捏回了我个笑,眨巴眨巴眼,小鹿一样怯怯望着我,“你便是那个锦觅仙子吗?”
      我认真思索了一下问他:“不知晓这位仙友说的‘那个’却是哪个?”不排除天界有个与我同名之人,莫要误会了才好。
      “就是与夜神大殿有婚约之盟的那个锦觅仙子。”言毕,小天兵眼神暗了暗,我忽而觉着他有些眼熟。
      “如此说来,我正是那个锦觅。”我爽快应道。
      得了我的回复,小天兵却愁肠百转地叹了叹,秀气的眉皱在一块儿不知深思些什么,忽地面容肃穆,庄重开口问道:“我可以向你打探一件事情吗?”
      开天辟地头一回有人向我请教,我自是满口应允。
      小天兵酝酿了一番,支支吾吾道:“我父神说男子三妻四妾才是大丈夫,夜神大殿娶了你以后……娶了你以后,是不是还可以娶别的神仙呢?”
       呃……这倒难住我了,天界的规矩我从不曾研读过,莫要误人子弟才好,正预备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敷衍过去,却听得身后一个慢腾腾的声音替我答道:“自然可以的。”
      我回头,但见绿油油的扑哧君不知何时坐至我身后的石阶上,此刻正俯身津津有味盯了我的赤足瞧着,“就像觅儿你若嫁了那个挂星星的夜神,其实也还可以同我灵修一般。正是一个道理。不过话说,”扑哧忽地哀怨抬头,险些撞上我的下巴,“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觅儿你怎的几日不见便转手至夜神手中?好歹也给我个机会不是?”
      那小天兵想来没我这般见识广阔、处变不惊,给突然冒出来的绿扑哧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待听清扑哧君的话后却满面放光急切往前靠了两步,问道:“这位仙友所言可是当真?夜神大殿当真可以再娶?”
      扑哧君对着小天兵妖娆一笑,一本正经道:“自然当真。”
      那小天兵被扑哧君的笑纹晃了晃眼,腮上一红,“太好了!”似是一桩悬而未决心事陡然落地,欢快释然一拍手,不想这一拍手,本来握在手中的红缨枪没了支撑一下声哐啷落在地上。
      我心中亦哐啷一声,忽地明镜一般透亮,这小天兵莫不是看上小鱼仙倌了?
      小天兵讷讷拾起红缨枪对我扭捏一笑,“如若夜神大殿再娶,锦觅仙子可会介怀?”
      我连连摆手,道:“不介怀不介怀!那是夜神之事,我自然不介怀!”
      小天兵愣了愣神,片刻之后,又扭捏了一下,问我:“锦觅仙子可知夜神大殿喜欢怎样的仙子?”
      这小天兵问题忒多了些,话说起来我只记得小鱼仙倌说过喜欢我,却不晓得他还喜欢其他什么样的神仙,遂作了个表率,答道:“应该是喜欢我这样的吧。”
      小天兵嘴角沉了沉,眼见着便要哭了。
      扑哧君却挑了挑眉,倾身问我:“美人,你如何晓得夜神喜欢你?”
      “自然是他自己说的。”我据实答他。
      “扑哧!”扑哧君老到一笑,“差矣!觅儿天真了,男人说‘喜欢你’多半和女人说‘讨厌你’一样,不可信不可信!这情爱之事博大精深,内中猫腻甚多,最最讲究这‘言不由衷’四字精髓。道行稍欠便栽于其间难以自拔。”
      “那要如何知晓是真的喜欢呢?”小天兵甚好奇,干脆也拾了条石阶坐下来听。魇兽蹭了蹭我的衣摆,温顺地卧在我的脚边滴溜溜着眼睛望向扑哧君。
      扑哧大师众星拱月,一脸高深开坛讲法,“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便会经常看着你发呆,譬如我现下这般瞧着觅儿。”扑哧君满脸陶醉望向我,生生望得我抖了抖。
      “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便绝不会对你发脾气,譬如我对觅儿这样宠爱;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会在你开心的时候比你还开心,你不开心的时候哄你开心,会比你自己还心疼你自己,比你自己还懂得照顾你自己。譬如觅儿现下脚趾肿了,我浑身便像被碾过一般疼。”扑哧君忽地握住我的脚一番揉搓,掌心微热想来用了些法力,给他一揉果然有些起效。
      只是扑哧君捉了我的脚,露出满面小狗瞅见肉骨头的神情着实有些骇人,我一抖,收回赤足穿入缎面鞋中,扑哧君恋恋不舍揽了下才放开,道:“其实,除了我以外,天下男人都喜欢永远得不到的。”扑哧君冲我身后华丽一笑,“譬如……”
      “见过火神殿下!”
      我回首,北天门外守卫的两个天兵正对着个长身玉立之人齐刷刷躬身抱拳,那人华服焕然,面如冠玉,身后十来佩剑带刀之人将其簇拥其间,不是凤凰却是哪个。斜入天仓的两道眉下,皂白分明的眸子正瞧向此处。
       我回首,北天门外守卫的两个天兵正对着个长身玉立之人齐刷刷躬身抱拳,那人华服焕然,面如冠玉,身后十来佩剑带刀之人将其簇拥其间,不是凤凰却是哪个。斜入天仓的两道眉下,皂白分明的眸子正瞧向此处。
      想来凤凰带兵亲巡天门来了,我朝他友善笑了笑。他不置一词,目光蜻蜓点水掠过,刀光剑影闪了扑哧君一眼。
      “若我没记错,彦佑君素来不齿天界,如今三番五次返天界不知却是为何?”
      “文人骚客有言,最是难消美人恩。彦佑自是为了美人而来。”扑哧君又像瞧根肉骨头棒一般瞧向我。
      凤凰腰侧剑穗迎风动了动,“彦佑君前科累累,所犯天条不胜枚举,如今莫不是想再攀新高添条闯天界之罪名?”
      扑哧君无甚所谓扇了扇衣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况,彦佑此刻所立之处虽近天界,实非天界,北天门外,隔了道门,算不得闯天庭。”
      凤凰手扶剑柄,笑得有些阴森,“素来知晓彦佑君善战,不若给彦佑君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入兵营立战功。彦佑君以为何如?”
      扑哧君一下像被戳了七寸,脸一并绿了。
      恰逢此时,北天门外又施施来了另一队人,为首之人正是那鸟族首领穗禾,环佩丁当,罗衫重绣,身后跟着花花绿绿的鸟族仙子们。穗禾公主和煦浅笑近前来,却在一眼瞧见扑哧君时僵了僵,划过几分不安,旋即又恢复了面色从容对凤凰道:“好巧,姨母唤我来叙话,本欲先拜见了天后再去栖梧宫中小坐,不想却在此处遇见火神巡天门。”
      凤凰对她亲切一笑,“穗禾难得来天界,不若多留些时日再走。”
      鸟族首领巧笑嫣然,一颔首,“如此,穗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忽而觉着,此刻北天门处三方人马就数我们这里最是古怪,颇有几分画蛇添足之感。正预备问问扑哧君要不要一同去小鱼仙倌宫中讨杯茶喝,凤凰却转头问道:“你可是夜神帐下?”
      我莫名,我身旁不知何时已抱拳俯身的小天兵喏道:“属下正是夜神营下。”
      “既是夜神营下,此刻夜深星疏不去值夜却在这里作甚?”凤凰练兵素来铁血,容不得半点瑕疵。
      “夜神殿下说过,说过,可以劳逸结合,该休整之……”小天兵倒是耿直无畏,不过在凤凰的眼神逼视下最终还是消了音,半途一掐,转作:“属下这就去值夜!”一挺小腰板,扛着红缨枪溜之大吉。
      那穗禾公主望着小天兵的背影一叹笑,“火神明知她是太巳仙人所出,又何必为难于她。有时顺水做做好人张弛结合也未必不可。”原来这小天兵竟是个有靠山的,难怪硬气。只是,穗禾公主也不差,竟敢在带兵之事上劝诫凤凰,果然是天后号称与凤凰珠联璧合的熟捻之人。
      “既入军中,自有军规。半点差错行不得。不过,穗禾之提议张弛有度亦可商榷。”凤凰言明立场,却也风度翩翩地给足了美人公主脸面。
      穗禾公主满意纳了纳手,转身对我道:“这位天后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仙子想必便是水神失而复得的爱女吧?”
      “正是。”我和善对她点了点头。身旁扑哧君面目闲适,然则我忽地忆起他已保持安静大略半柱香的时光,实在不容易。
      穗禾公主亲切拉了我的手,道:“原先一直知晓夜神与水神长女有婚约,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下锦觅仙子东风一至,恰恰又是花神之女,真真百花齐放,穗禾可否问个不当之问,不知婚期可定?届时大宴可莫漏了我去。”穗禾公主话虽与我说,末了却不知为何目光淡淡飘向凤凰。
      “自是好说。婚期想来应该快了吧。”因我曾连累鸟族蒙冤挨饿,我有些亏欠之心,正可借此筵席给众鸟儿们滋补滋补身子,以此功过相抵。
      凤凰皂白分明的桃花目眯了眯。
      ,在翦翦夜色中对我突兀绽出一笑,似红梅漫山焚皓雪,冶艳至极,四下之人望见凤凰的笑靥怔了一怔,鸟族仙子们一个两个腮上浮起如痴如醉的红云,孔雀仙子眼神一闪烁。
      我却身上生生掠过一层寒意,凤凰虽然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素来性子阴晴乖张,对我不是冷嘲热讽,便是霸道地呼来喝去,何曾这般和颜悦色对我笑过,我控制不住打了个寒噤,惧得低下头去。
      凤凰衣摆忽地无风自动,手中宝剑哗然出鞘,戾气四溢,剑刃与鞘身相摩擦的声音锐利刺耳,剑身寒光一寸寸划过我低垂的眼睑。我心中大骇。
      扑哧君身形一动,侧身挡在我面前,后背僵直紧绷,宛如上弦之弓,竟满是蓄势待发的意味。二人僵持片刻,凤凰突然仰头阴隼大笑,“怎的?我还能伤了夜神之妻不成?”言毕,转身拂袖而去。好比打雷霹雳之后竟不下雨,留下一干莫名其妙之人面面相觑。
      孔雀仙子看了看我,便急忙追了上去,不知是否我的错觉,那不动声色的眼神之中竟有些不友善的怨怼。
      我怔怔敲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惊魂不定。我不确定适才在凤凰如沐春风的笑眼之中是否读出了一逝而过的杀机……
      但见得孔雀仙子百步开外追上凤凰对他说了些什么,凤凰朝她摆了摆手似是回绝,孔雀仙子只得率了一干鸟族仙子往西面天后所住紫方云宫去,一步三回首。凤凰却站在原地,抬头望着满天星辰不知冥想些什么,身后十来威武天兵天将肃穆站立,手中闪光的兵器气势凛凛。
      扑哧君舒了口气,道:“真真是干一行,爱一行。这旭凤自打作了火神,满腹火气与日俱增。”
      我淡淡道:“无怪乎每隔五百年便要自焚一回。”
      “自焚?美人说的可是‘涅磐’?”扑哧君托腮沉思一番,评道:“果然贴切得紧。”
      此时,就听得百步外一声失措惊呼:“殿下!”
      我正杯弓蛇影着,被天兵这一喊急遽转头,只见凤凰手中宝剑哐啷落地,捂着胸口踉跄一晃,足下不稳,呼啦啦大山之将倾崩。我不晓得自己是否方才被凤凰欲弑我之念给唬过了头,神智颠倒,此番见凤凰要晕倒,竟然行动快于思想,一瞬便撇下对我絮絮说话的扑哧君腾云到了凤凰跟前。
      我推开围拢着的几个天兵,但见扈章天将正伸手搀扶着凤凰的胳膊,凤凰垂目捂胸,眉宇合拢,似是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折磨,口中却道:“无妨,不过是上回为穷奇瘟针所伤落下的旧疾沉疴,忍一忍便过去了。”
      我心中一动,竟似有只蚜虫细细啃噬蛀入肺腑之间。听得那扈章天将急道:“既有病痛,自须及时问诊,怎可忍耐拖沓。末将这便带殿下去老君处问诊,顺带讨得丹药医治。”
      “扈章天将莫急,我有药石可治火神之疾。”待我反应过来之时,话已出口,我不免懊悔,这凤凰适才想杀戮于我,我现下却不计前嫌欲救治他,未免宽宏大量过了头,来日莫要步上那东郭先生的后尘才好。
      “不知锦觅仙子有何良方?”莫看那扈章天将浓眉方脸一副憨实的样子,居然还疑心我唬他不成?
      我懒洋洋道:“不过几株灵芝圣草,想来便是医不好火神的病,也断然不会吃死他的。”
      “灵芝圣草!”扈章天将耿直的粗厚面庞红了红,想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些羞愧,当下便向我连连赔不是,命人搀扶凤凰回栖梧宫待我前去施药。
      从我方才过来瞧他到返至栖梧宫中,一路之上,凤凰始终半垂螓首,眼帘微阖,不言不语,面上神色不辨,不晓得想些什么,也不知他还痛不痛,直至了听、飞絮二人将他扶入寝宫,上了那奇石镶边的床褥之中,方才缓缓睁了眼,瞧也不瞧我一眼,只伸手不咸不淡朝了听、飞絮挥了挥,二人自然顺从地屏退而去。
      凤凰双目复又阖上,两手交叠放在腹上,不动声色仰面躺在云衾锦被之间,眉头紧蹙,腮上紧绷,竟是痛得连牙关都咬紧了,只是脸颊上却不见丝毫苍白羸弱之颜色,倒有些疑似欣喜之淡淡霞光氤氲开来。
      我一面施展术法种那灵芝圣草,一面心中惴惴四下瞧了瞧,偌大的寝殿之中除了一对铜铸的哑巴赤金猊金兽袅袅吞吐烟香,空无一人,若是凤凰一下醒转过来要拿剑劈了我,真真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
      如此一思量,我手上不免一顿,后悔至极,思忖着不若食言趁凤凰尚且晕厥之时偷偷溜走。孰料此刻,榻上凤凰却轻轻一哼,似是痛苦难当,手上十指都微微蜷握了起来,见他如此这般,那蚜虫蛀肺腑的怪异之感又突兀地袭上我身,不自觉间却断了那溜号之念,手上抓紧将灵芝仙草种了出来。
      然则我心中却有些奇怪,上回凤凰为穷奇瘟针所伤,我已予他服用过那灵芝圣草,之后也未曾听说他有丁点不适或是遗症,怎的今日前一刻他还生龙活虎地拔剑向我,后一刻便山崩地裂般说倒就倒了。
      虽说疑惑,但转念一想凤凰这厮素来争强好胜,从不屑作丁点惺惺示弱之态与任何人,更莫说好端端地装病骗人,如是,我便放下了心中疑虑,用灵芝煎了水端至榻前,却见凤凰双目倏地打开,炯炯看向我,惊得我险些将手中汤汤水水掷到他脸上。
      我勉强定了定心神,与他道:“你既醒了,便自己把这灵芝水喝下去吧,我也不便叨扰,这就回去了。”
      将将转身,便听得身后又是一声闷闷痛哼,我回身,但见凤凰单手捂着额头,另一边手抓紧床沿,用力之大连骨节都隐隐泛白。
      我权衡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坐回床沿伸手替他揉了揉额角,随意问道:“方才不是胸口疼吗?怎的现在又头疼了呢?”凤凰那只握着床沿的手立时三刻十分配合地捂上了心口,眉间挣出了两滴汗,轻轻喘道:“只觉得浑身疼痛,也说不上哪里疼……”
      我袖手看他疼得满面隐忍,忽略那奇奇怪怪的蚜虫蛀心之感,不得不说有些低调的津津有味,这便是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吧,谁叫他总是仗着灵力比我高年岁比我长欺负我一介柔弱果子。
      端详了一会儿,最后,我还是仁慈地将他搀扶起来,半倚半靠着床柱,用青花瓷勺舀了灵芝水喂他。岂料,这厮薄薄两片唇将将碰到勺边,便将头转向一边,嫌弃道:“太烫了。”
      无法,我只得放到嘴边吹了吹,复又喂至他唇边,他淡淡尝了下,才勉为其难喝下,少少一碗汤水在他七嫌八嫌下竟用去小半个时辰才喝至见底。早知如此麻烦,当初不若把他拍晕了直接灌下去来得便当快捷些。
      我扶他在榻上躺稳妥,见他慢慢气息渐匀、眉目舒展,想是大好了,便起身欲走,但这厮今夜倒像是忽地与我通了灵犀,但凡我一起身,他便开始痛苦地哼哼唧唧,我们花界之人向来好事做到底,我当然只好再种棵灵芝熬药与他喝,一整夜折腾下来,这厮前前后后竟吃了五棵灵芝仙草才安生下来,真真暴殄天物。
      我伺候了他一夜也乏了,懒得再走动,便顺便倚了床畔纱帘迷迷糊糊小睡了片刻。再次醒来却是被那影壁之上反射的灼灼旭日给晃醒的,我习惯性伸手欲揉揉双目,却觉右手被什么物什给压住了,往下一看,确是凤凰脸庞枕着我的手背,睡得一脸满足香甜。
      我愤懑抽手便向殿门外去,行得远去了,步履踢踏间似真似幻听得背后一声喟叹,“原来,你还是有几分上心与我的,是吗?”
      想来凤凰梦呓了。
      一路出得栖梧宫,少不了得些仙娥仙侍的讶异问候,我许多时日不到栖梧宫了,他们一大早瞧见我从凤凰的寝殿里出来自然要关怀我一下。
      我抬头瞧了瞧鸡子般粉嫩的日头,不过寅时刚过,天街上行人寥疏,我慢慢悠悠向前行去,却见天街尽头挂了道七彩霓虹,不免诧异,昨日未有落雨,怎的好端端现了彩虹,忽而记起润玉仙倌说过,只要步过虹桥,便可抵达璇玑宫。过去前往璇玑宫皆是小鱼仙倌腾云带我前去,今日倒不妨趁着彩虹挂天,我顺道自己寻路去小鱼仙倌处讨顿早膳祭祭五脏庙。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