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鞋》千墨凝香

16、第十六章

　　因为高小波这么一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但陈慧等人没有为难蓁蓁，就连团长卢大伟和已经说过狠话的副团长梁红英也没有再提及处罚蓁蓁的事情。
　　巡回演出终于结束了。回到剧团的那一天，团里召开了总结大会。
　　蓁蓁她们没有想到新凤剧团的团长也参加了她们的会议。更没有想到文化局的领导也来参加了她们的会议。
　　首先是新凤剧团的团长向她们表示祝贺：祝贺娃娃剧团演出取得了巨大成功。
　　接着，文化局的领导，那个被称为范局长的把好话说了一大车。最后，蓁蓁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再接再厉、争取更大的胜利。
　　领导走后，娃娃剧团才开始切入主题。巡回演出中，谁表现得较好，谁表演得很好....尤其是陈慧和林蓁蓁，在演唱方面沉着、老练，唱腔优美，动作到位，等等，赞美的话又说了一大堆。总而言之，从今天开始，她们这些新学员转正了。
　　对于领导的夸奖蓁蓁没有往心里去。一听说下个月才可以领工资，她心里有些遗憾。一个多月没有回去看妈妈、爷爷和弟弟了，总不能空手回家吧？
　　蓁蓁手提点心高高兴兴地走进了家门。她刚想开口叫妈妈，弟弟林森从屋里跑出来拉住了她。
　　“姐，你可回来了！”
　　“咱妈呢？”
　　“爷爷病了，咱妈在医院伺候爷爷呢。”
　　闻听爷爷病了，蓁蓁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严重吗？”
　　林森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走，我们看爷爷去！”
　　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人生的三大不幸。在蓁蓁的家里，这三大不幸同时并存。
　　蓁蓁考上剧团后，家里更冷清了，老爷子倍感寂寥，吃不下饭，半月前病倒了。当时蓁蓁正在巡回演出，妈妈没有告诉她爷爷生病的事情。
　　姐弟二人来到医院一看，爷爷已经昏迷了。她拉着爷爷的手，泪水忍不住落下来。妈妈红着眼睛接过了蓁蓁手里的点心。蓁蓁见妈妈非常憔悴，就劝她带着弟弟回家歇歇，自己在医院伺候爷爷。妈妈摇了摇头。
　　这几天蓁蓁的妈妈有种预感，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第二天下午，医生就劝她们把老爷子拉回家准备后事。
　　三天后，爷爷去世了。
　　看到蓁蓁和林森哭得喉咙都哑了，乡亲们也流下了同情的眼泪。不出一年，林家死了两口人，这在农村来说是不多见的，乡亲们纷纷摇头叹息。
　　埋葬了爷爷后，蓁蓁和妈妈在家休息了一天就下地干活了。林森已上了小学四年级，他不再调皮贪玩，放学后就下地捡柴火。一个月下来，林森捡的柴火垛了一小垛，基本上够烧一冬天。
　　剧团要准备去外地演出了，打电话让蓁蓁回去。蓁蓁依依不舍。为了不让蓁蓁挂牵，妈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送女儿。

　　这一次巡回演出是在距离吴山市一百公里外的洛水地区。
　　这里的人们大都喜爱戏曲，他们有一个全国闻名的剧团。所以，敢来这里演出的外地剧团还真的不多。
　　娃娃剧团的小演员们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团长卢大伟和副团长梁红英有点担心。演不好砸了牌子不说，对小演员们的成长也会不利。
　　还好，第一场顺利结束了，观众还挺给面子，鼓掌了好长时间。卢大伟和梁红英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蓁蓁晚上演出，白天就去洛水剧团看她们的排练。
　　洛水剧团的顶梁柱是一位著名的表演艺术家，唱腔高亢、清脆、甜美、朴实，自成一色。蓁蓁听了她的演唱后，感觉耳目一新。可惜正在巡回演出，没有时间细细琢磨。于是，蓁蓁就买了一盘录音带，准备回去好好地学习学习，在自己的唱腔中，融入一些新的唱法。
　　常言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巡回演出还没有结束，蓁蓁就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母亲下地干活时不小心掉到井里，腿摔折了，要她马上回家去。
　　蓁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
　　母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巨大的疼痛让她咬紧牙关。
　　据村长描述，那口井是大口井，里面没水。母亲不小心一脚踏空掉了下去，幸亏附近有人在干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蓁蓁顾不得埋怨上天，连忙找医生给妈妈打止疼针。谁知那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骨头断了不疼的道理？！忍一忍，过几天就不疼了。”
　　看到妈妈疼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蓁蓁难过得直掉泪。
　　一连几天，母亲都在痛苦的呻吟中度过。
　　到了第四天晚上，母亲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蓁蓁看到妈妈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呼吸困难，连忙跑去叫医生。医生抢救了几个小时，出来后对蓁蓁摇摇头。
　　蓁蓁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呆呆地看着村里的人把妈妈拉回家，看着木匠给妈妈做棺材，没有掉一滴眼泪，也没有哭一声。
　　弟弟放学回家后，趴在妈妈的床前大哭起来。他那凄厉的喊叫声，刺痛了蓁蓁的神经。她连忙跑进屋里，拉着弟弟大叫了一声，歪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半年后，蓁蓁因为唱悲情戏感情丰富、情真意切、入戏三分而闻名，她们排练的悲剧剧目中的青衣角色，大都由蓁蓁扮演。
　　一年后，蓁蓁和陈慧同时被誉为娃娃剧团的台柱子。
　　五年后，娃娃剧团和新凤剧团合并，仍沿用新风剧团的名子。不过，它的级别上升了两个档次，不再隶属县文化局，而是直接受吴山市宣传部管辖。

　　这年的秋天，新风剧团的排练厅里，正在排练一出由话剧《十五的月亮》改变的新剧目。这是和对越战斗中老山前线有关的一个军旅故事。故事的一号女主角由陈慧扮演 ，二号女主角由林蓁蓁扮演。两外还有两个男主角的扮演者，一个叫刘庆，另一个叫李喜良 。
　　新风剧团这四个主要演员一起上阵还是非常罕见的。当时的形势下，《十五的月亮》符合历史潮流，顺应了民意，在某种程度上支援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再加上各级领导都很重视，所以，这一次新风剧团才全力以赴排练这个节目，想在国家、省级的文艺会演中拿奖。
　　排练刚一结束，李喜良就跑到蓁蓁的面前说道：“走，去外面吃饭去！”
　　新风剧团自从提升一个档次后，剧团也进行了扩建。原先娃娃剧团的院子全部拆除，建成了两栋家属楼，凡是结过婚的演职人员，都被安置在这两栋楼里。团领导又让工人栽种了许多花草树木，把园子装扮得非常漂亮。
　　剧团的外面，就是吴山市区的主要街道，各种店铺林立，非常繁华。

　　李喜良和林蓁蓁一起考上的娃娃剧团。最近他在追求林蓁蓁。一有空闲，他就约蓁蓁出来，不是吃饭，就是陪着逛街买衣服，无比殷勤。
　　林蓁蓁刚二十出头，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波光粼粼，皮肤嫩白，乌黑的长发。只要她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之百。
　　李喜良在剧团里很受女孩子的追捧。虽然他比男一号刘庆的唱腔和演技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卸了妆后，李喜良可比他帅多了。特别是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小眼疙瘩脸的刘庆和英俊轩昂的李喜良一比，那简直就是一副逗人的幽默画。
　　李喜良和林蓁蓁进了一家小吃店。李喜良先把凳子用手抹了一下让蓁蓁坐下，然后，颠颠地跑到柜台前面点菜。不多时，服务员就把一盘小青菜和两碗牛肉拉面端了上来。
　　蓁蓁刚吃了几口，只听门口一声大喊：“姐，也给我弄一碗来！”
　　李喜良连忙站起来说：“给，林森，你先吃。”说着，把自己吃了几口的碗推了过去。
　　“哼，我才不吃你剩下的，给我再要一碗！”林森撇了撇嘴，坐在姐姐身边。
　　李喜良连忙扭头吆喝了一句：“服务员，再来一碗牛肉面！”
　　三人吃过饭往回走。
　　本来李喜良还想请林蓁蓁去看电影，可林森一掺和，多花钱不说，没有了谈恋爱的氛围，于是便没了兴致。 三人出了饭馆还没走几步，林森就寒碜李喜良说：“喜良哥，你也太老抠了吧？连一张电影票也不舍得买就想把我姐给追到手，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就算我姐同意和你谈，我也不会同意的！瞧你那小气样！”
　　林森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喜良的脸就红了。别看他自以为聪明，可到了林森面前只有挨霉的份儿。

　　林森是三年前考入新风剧团的，他最擅长的是插科打诨扮演丑角。
　　妈妈去世后，他们把门一锁来到城里以剧团为家。林森就在男演员的宿舍加了一张板床，从此，姐弟两个相依为命。
　　林森白天上学，晚上看演出。他对那些规规矩矩的正派角色丝毫不感兴趣，凡是丑角的台词和动作他都学得惟妙惟肖。
　　蓁蓁知道弟弟喜欢演戏。她不顾弟弟的哀求，老着脸把弟弟供应到初中毕业。三年前，剧团里演丑角的演员因病去世，林森就找到团长软磨硬泡进入剧团担任丑角演员。没想到林森演的丑角比原先的演员还幽默、风趣。于是，不到一年的时间，林森便在剧团站稳了脚、有了一席之地。

　　李喜良被林森一将军，脸皮红得发紫。他不敢得罪这位未来的“小舅子”，连忙陪笑说：“看你说的什么话，我是那小气的人吗？你要是想看电影我这就去买票！”
　　林森连忙一摆手说：“算了，算了，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再敢这样，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蓁蓁和林森的家庭情况特殊，剧团领导破例特批一小套房子让他们姐弟两个居住。虽然只有五、六十平方，他们总算有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