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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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风景是美丽的。天气还不太热，满眼的花草树木看起来是那样的滴翠怡人 。尤其是到了麦收以后，满地种上了大豆和玉米等农作物，再经过几场雨水的冲刷，那些绿绿的小苗儿钻出地面，使劲儿地往上面挺着身子，就像被关在小黑屋里受罚的调皮孩子一样，一旦出了牢笼，便伸着胳膊蹬着腿儿，尽情地享受那美好的自由。如果地的主人在雨水过后再施些肥给这些小苗儿加油攒劲儿，不出一个月，它们就长得壮壮的，把个田野变成了一块墨绿色的绸缎，在微风的吹拂下，荡起一阵阵令人心痒的涟漪来。
玉米地头的一棵白杨树下，有一片席子大的地方被革巴草连接成了绿色的地毯。中间还夹杂着几颗星星草。星星草的个头很高，但是，它的身子很单薄。几片窄窄、长长的叶子向四周耷拉着，一根细细的身干耸立着，顶端托着三、四个很不起眼的暗红色的细长穗穗，在风中来回地点头摇摆。
田地里，三个女孩子正在举行薅草比赛。十一、二岁正是花一样的季节，粉粉嫩嫩的。如同蝴蝶一般飞来飞去，一个个争着去薅那些长得肥壮的秧子草。
这个时节地里的草种类很多。要说最好薅的、牛羊最爱吃的要数秧子草了。秧子草如同小伞般向四周辐射着。顺着它的根部一抓，然后使劲一向上一提，一大把秧子草便到手里了。
小姑娘们拼命地薅草，不是因为自己家里喂了牛羊，而是因为有人要收青草，二分钱一斤。她们想利用课外时间去赚取点儿“外汇”，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时代什么都不值钱，就是钱很值钱，难挣死了。看上去一大堆的青草，一上秤，毛儿八分的。一个国家工作人员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三十多块钱的样子。要是有个三块、两块的零花钱，对于孩子们来说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况且，一般的农民家庭是不会给孩子零花钱的。虽然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换来几个小白钱儿，她们依然高兴地又蹦又跳的。
林蓁蓁的理想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暑假到来之前买一双红红的、亮亮的、似水晶一样的凉鞋。她跑到商店里对那双喜欢至极的带花儿凉鞋看了许多次，也问了售货员许多次：“这双鞋多少钱一双？”那个白白的、胖胖的阿姨微笑着回答她：“三块八”。尽管她听到这个价钱后忍不住偷偷地吐了吐舌头，可还是抑制不住想据为己有。买了这样一双漂亮的凉鞋穿在脚上，还不把班里的那些女同学给羡慕死啊？！可是，回到家以后，蓁蓁拐弯抹角地对妈妈说了，妈妈却拍了拍她的头发，“宝贝，妈妈已经给你做了一双鞋，鞋底已经纳好了，很快你就能穿上新鞋子上学了！”
看着妈妈满脸的笑意，林蓁蓁心里尽管不痛快，可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妈妈做的鞋很结实，如果不是脚长大、鞋子变小的缘故，穿两年也是穿不坏的。可是，那鞋子其它季节穿着还行，就是夏天穿着捂脚。大热天的不透气儿，那滋味很不好受。因为捂脚捂得难受，蓁蓁放学一回到家里就把鞋子给甩了。偶尔踩上一两个小石子，还把脚底板给硌得生疼。去年夏天的时候，她家的亲戚来串门，一看蓁蓁光着脚丫子跑来跑去的，就对妈妈说：“嫂子，你看蓁蓁恁大的闺女了还光着脚，你也不怕别人说闲话？”气得蓁蓁再也不想答理他。还好，妈妈宝贝蓁蓁，不舍得说一句，只是笑了笑。
要说能穿上皮凉鞋的，也只有整天不干活在屋里舒舒服服卖东西的售货员了。老百姓就是买双凉鞋，若穿着下地干活的话，秸秆茬子照样扎脚，更不能穿袜子，否则，一会儿一双袜子就报销了。所以，谁要是当上了售货员，脸上无尚光荣，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整天干干净净的，再用上香胰子洗上一把脸，人走过去了好长时间，香味还留在空气里直往人的鼻子里面钻。
虽然说爸爸是个工作人员，可每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六块钱。妈妈的身体不太好，挣的工分少，又加上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常吃药打针的，全家人省吃俭用，爸爸一个月的工资才勉强够花。林蓁蓁是个懂事又孝顺的孩子，只要爸爸不给她零花钱，她从来不主动向爸爸要，除了交学费、买作业本、买学习用具以外。
那天下午刚放学，她的好朋友美美跑来告诉她：“蓁蓁，我听说有人收青草了。你想割草卖钱不？”美美说着，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蓁蓁看，那样子绝不容许蓁蓁对此消息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真的？”蓁蓁百分之一百二的不相信，“谁会傻到要拿钱来买草？又不能当饭吃！”
美美生气地甩开了蓁蓁的手，眼珠子一翻，“不相信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美美是蓁蓁的“铁姐们儿”，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蓁蓁，她也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美美是蓁蓁的邻居，从小玩到大的。两个人经常手拉手去上学，外人还以为她们两个人是孪生姐妹呢。她们的名字都是蓁蓁爸爸给起的。美美比蓁蓁大一岁。当时美美出生的时候，父母发愁不会给女儿取名字。恰逢蓁蓁的妈妈去送鸡蛋和红糖，美美的妈妈就对蓁蓁的妈妈说：“弟妹，俺两口子没什么学问，你回去让您当家的给女娃起个名字吧。” 蓁蓁的妈妈回家后对丈夫一说，丈夫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们家已经有一个儿子叫‘和’了，就叫这丫头‘美’吧。‘和和美美’，很吉利的名字。” 以后，蓁蓁的爸爸见了美美就说：“小美美，小美美，快点长，长大了肯定是个漂亮丫头！”经蓁蓁的爸爸这么一叫，名字既好听又洋气。蓁蓁出生后，爸爸就给女儿取了“蓁蓁”这个名字，希望女儿将来健康又漂亮。
蓁蓁一见美美生气了，连忙拉着她的手：“不是我不相信你，这事儿实在说不通。谁会傻到花钱去买草？草满地都是，一分钱都不值！”
于是，美美不再说话，撅着嘴拉着蓁蓁的手就跑，一直跑到村头的供销社食品大院里。食品是杀猪卖肉的地方，隶属供销社，是国营单位。院子里有两个大猪圈，猪圈里养着一些大黑猪。每隔一段时间，食品的人就会杀两头猪来买，让人们改善一下生活。
蓁蓁疑惑地问道：“食品的猪是吃青草的吗？”
在她的记忆里猪是吃剩饭和刷锅水长大的。前年他们家喂了一头黑猪，从年头喂到年尾，才把猪给卖了。那头大黑猪，就是吃他们家的剩饭和刷锅水长大的。要说吃点青草之类的，也是从庄稼地里割回来的地瓜秧子。除此之外，妈妈从地里给它带回来的嫩嫩的青草，绝大部分都让它给糟蹋了，弄成了泥浆。今年他们家没有再喂猪，太麻烦了不说，还搞得整个院子又脏又臭，整天“叽叽”地乱叫唤，蓁蓁恨不得踹它几脚。
食品的大院子约有十多亩地。最东侧是两个大猪圈，北侧盖了一溜堂屋，房前面栽了十多棵桐树，有几个大袋蛾粘在树叶底下随风来回摇摆。院子的南侧种了一些青菜：有辣椒、茄子、西红柿、大葱等，还种了一些地瓜，秧子拖了一大片。
美美一直把蓁蓁拉到第三间房的门前，指着挂在窗户上的由土黄色纸箱子改的广告牌子说道：“诺，你看！” 然后才放开了蓁蓁的手，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蓁蓁一步跨到牌子前，只见上面用毛笔写着两行大字“收青草，二分钱一斤！”。
看到蓁蓁吃惊的表情，美美心里舒服多了。她白了蓁蓁一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蓁蓁连忙拉住美美的手：“对不起，我没想到是真的！”
她们两个正在那里讨论着真假的时候，一个手拿着筷子和大瓷碗、梳着一个大背头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这个男人高高大大的，脸盘也宽宽大大的，可眼睛和脸的比率有点不协调，又细又小，鼻头上还有几个小坑坑。
这个人是食品主任，姓徐，名字蓁蓁不知道。
蓁蓁一看见徐主任，连忙走上前打招呼：“徐伯伯好！” 蓁蓁的声音如同婉转的百灵，叫得徐主任眉开眼笑。
“是蓁蓁呀！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蓁蓁连忙指着收青草的牌子问：“徐伯伯，牌子上面怎么写着收青草呢？是写着玩的吧？你们不会让猪吃草吧？”蓁蓁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单等徐主任能快点儿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怎么了，妞妞？你也想割草卖吗？”徐主任反问道。
蓁蓁用力地点了点头。
“收青草。但不是我们收的。”徐主任把手中的碗筷放在挂着收青草牌子的窗户台上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蓁蓁一看知道那烟是好烟，大前门，几毛钱一盒呢。徐主任慢慢腾腾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来含在嘴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划着一根把烟点上。蓁蓁急得心里面直喊：你快说呀，抽什么烟哪！
“徐伯伯，真收吗？”
看到蓁蓁急了，徐主任笑了：“你这丫头。好几千斤哪，你自己割不了那么多的草，需要很多人一起割才行！”徐主任叼着烟卷抽着，嘴角还往上翘着。
蓁蓁很想对徐主任说“我会割很多很多的草！”可是，那几千斤草到底要多大一堆她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只要他们能用钱来收就行了。
蓁蓁高兴地拉起美美的手，对徐主任说道：“徐伯伯，我们会来卖草的！”
话还未说完，两个姑娘不好意思地地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