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GL》喜潇

47、047

　　龙阙大陆，修真/界三大陆之一，曾是三大陆中人族最兴旺的大陆，算得上人族根基之所。然而，去岁天上忽降连绵不断的洪水与天火。一年天灾过后，人族元气大伤，死伤近九成，连仅剩下那一成的幸存者，也食不果腹，流离失所。

　　贫瘠泥泞的广袤土地上，横尸遍野，旷野中零星散落着几个四处探头寻找食物的饥民，有人寻到山丘上一丛野草，一哄而上，扒着土里的野草，互相大打出手。

　　“这是我的！”撕心裂肺的小孩儿，忍着被打的疼痛，攒紧了手中抢到的草根。

　　压着小孩的皮包骨老汉恶狠狠从一旁捡起石头，漆黑的手指包裹着石头，皮肤的纹路比石头更泥泞。可怖的手从身体里迸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拿着石头砸向小孩儿头颅。

　　另一边，拽着老汉腿脚的矮小女人双目一转，暗藏精光，看见老汉动作，迅速放开老汉往孩子面前挤。

　　正在使劲殴打小孩儿的瘸腿男人双目赤红，望着草根犹如救命稻草，眼神势在必得。

　　老人石头往下砸那一刻，女人往前扑，男人继续下了重锤，小孩儿拼命挣扎。远远站在百里山顶上的风零面色沉重，今日之前，她从未看过如此荒诞景象。就连非洲贫民窟里的饥民，也不至于为抢夺一丛草互相残杀。就在石头快砸上小孩儿那一瞬间，风零瞬移到几人身侧，抓住了那块石头。

　　老人的手挥舞不动，他咬牙使劲也挪动石头不得，只抬起头看石头。眼睛里看不见有人抓住石头，但他感觉到一股力量的牵扯，不知想到什么，老人放开了石头，只见那块石头依旧悬在空中，未得掉落在地。

　　此情此景，顾不得抢粮食，老人如见妖魔，竟拍了拍两外打斗的几人，悄没声指了指石头的方向，小心翼翼般，怕惊扰什么怪物。另几人正斗得欢呢，忽然被打搅，只觉不耐烦。老人见这群人无动于衷，也撤了想要搭救的心思。

　　天灾面前，自顾不暇。前一刻还佝偻着身子，举起石头气喘吁吁，疑似遇到妖魔，有了生命威胁，老人健步如飞。一溜烟从眼前几人面前快速消失，直到跑了五十多米远，才觉得安全了许多，他忍着骨头嘎吱作响声，硬是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一摞尸体垒起的小山丘前藏了起来。

　　他定要好好仔细看看，这是何方妖魔鬼怪，好抓了那群和他抢命的蠢货去，让他们抢吧，到时候妖魔一出现，抢得命都没了。

　　还是观察注意老头的矮小女人发现了老头消失。“喂，”她四处寻老头身影不得，忽然惊恐道，“别抢啦别抢啦！老铁头不见了！”女人声音尖锐，一群浑身脏兮兮衣衫褴褛的人纷纷停手。他们虽争抢食物，但如今人类集体遭遇天灾，实际上，他们几人一路上从龙阙大陆的北边逃到这儿，路上也少不了互相帮助。

　　女人这么一喊，其他人也察觉到危机，比起填饱肚子，这群逃荒的饥民更怕的是随时凌空出现的妖魔和修真者。修真者念在人类长相和他们颇为相似，有时还会克制恶念，不会对人类痛下杀手。妖族和魔族可没有那么多的禁忌，过去百年间，人类迅速修炼崛起，可是捕杀了不少的妖族和魔族，对妖魔来说，抓住落单的人类，再狠狠报复上一番，着实爽快。

　　像在丛林中察觉到猛兽的小动物，一寻人停止手中动作，惊慌失措拿起身边的“武器”：一根木棍，一块石头，或者女人头上磨得尖锐的木簪......“啊！”又一声惨叫，却是从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嘴里发出。众人被他吓了一跳，身形大乱，恐慌寻找声源。

　　“怎么了，怎么了？”众人面面相觑，眼底流露着害怕。顺着男人颤抖的手，大家都看到了那个悬在半空中的石头。只有妖魔，最喜欢藏匿身形。大家的脸色煞白，一动不动，他们眼睛紧紧盯着石头，在大家心里，妖魔已经幻化成石头的样子。石头停在空中，久久不动，他们的眼睛便也跟着不动。

　　施了隐形术的风零就站在这群饥民身边，她原想偷偷拿了老人的石头，阻止这场流血事件。只是，风零未曾想到修真/界中的人类五官十分灵敏，她还没有把石头抽走消失，那老人就屁滚尿流跑了。更为令风零尴尬的是，其他饥民也发现了她的行踪，看他们胆颤心惊的样子，握着石头的风零产生出一种愧疚感：手中的石头，该不该放下呢？如果她动了，那群人会不会更加惊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风零不动，这群饥民也不敢动，他们可不能惹恼了妖魔，听说妖魔给人类分尸烤了都是轻的，更有可怖的，还生生把活人皮给剥了。

　　一阵冷风吹过，风零有神力代替自己托着石头，并不觉得手酸，只是看饥民们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要僵持多久。她又不是什么怪物，罢了。

　　“嘭”一声，石头坠落在地。所有人被吓得抱头鼠窜，仿佛那石头砸的不是泥地，而是他们的头颅。几个人想逃，又知道以妖魔的法术捉人如捉小鸡，逃跑不成，别惹恼了妖魔，遂纷纷跪地嚎啕：“上仙在上，别杀我们！”一群人涕泗横流，如待宰羔羊。

　　风零无奈，缓缓显出身形。只见一道金光过后，原地席卷一阵微风，吹散了地面的灰尘和凌乱。微风过后，地面变得光洁而美丽。一身雪白的绸纱垂在高挑纤长的身形上，绸缎的质地光滑平整，无任何一点褶皱，上面绣了银色的水波暗纹。外袍的轻纱似用月光织就，在阳光照耀下星光点点，又在她细若柳叶的腰间挂了一块云纹白玉。

　　哭泣哀嚎的人惊呆了眼，再往上打量，那该是怎样一张绝世容颜啊。洁白无暇的面容，恰好的五官，温润的气质，这一袭华丽的白袍加身，非但没有夺去她的容貌的光辉，反衬得整个人如天上仙女般高洁雅致。通身气质恬静，望向她平静的双眼，慌乱的心都跟着安静了。

　　她哪里是妖魔，更像传说中悲天悯人的神。风零并不知道饥民们的想法，而她身上的衣服也不过是从境域中随便拿的一件，觉得应景，便换上了。眼见这群人不再颤抖恐慌了，她面上虽没有表情，心里到底安静了不少。初来此间，避免和别人过多纠纷，风零一直都是隐形在修真/界行走，不和他人产生纠葛。

　　一个世界，就有一个世界的意志和规则。修真/界，讲究缘法。一举一动都由天道评定，风零来了修真/界，自然要遵守规则，给自己减轻羁绊。

　　现下情况，却是不能了。因为她一个意外举动，早已破坏了这群人的命运轨迹。念及此，风零望着地上骨瘦嶙峋的人冷冷出声：“为何食草？”

　　几个饥民觉得这声音好听极了，只是神明也会糊涂吗？面前一群人悄无声息，一个个不敢大声喘气。这话让他们如何能说出口。对于人类毁灭性的打击，本来就是神明惩罚。

　　空气静默着，没有人敢回答风零的问题，风零只纳闷：“这问题，难吗？”

　　“难！”一个小孩儿的声音掷地有声。风零被他吸引了目光，人群之中，浑身黝黑，面黄肌瘦，但眼神清澈的一个男孩抬起下颌。抽条生长的身体拔得很高，让他瘦弱的身体随时好像飘飘欲坠。小孩刚说话，他的嘴巴就被那瘦小的女人蒙住，女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上仙，是小武不懂事！”

　　“让他说，”风零无悲无喜，她眼睛只平静看着女人，女人就感到了压力，只能悻悻撒开手。小武摆正身形，他站起身，扛着饥饿的身体冲风零鞠了一躬。看得出，天灾之前，他应该受过良好的教养。言行中带着大家族的影子。

　　“禀上仙，下民一行人原是龙阙大陆北边贪狼国的百姓。因天灾降临，不得不从贪狼国逃荒到此地。这一路上，同行数千人，但走到最后只剩下不足十人。因贪婪和欲望，人类犯下滔天大错，人类自认惩罚。可上天却妄图赶尽杀绝，上仙问为何食草？下民只知，野火洪水后，再无供人类吃喝的任何食物。上仙不知，这一丛野草，在您的眼中是草，但在下民一行人眼中，确实救命的食物。”小武不卑不亢，他说完以后，怔怔看着风零，眼神飘忽了，看着这片荒凉的天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得了答案，风零哑口无言。她只好奇众人为一丛草大打出手，以为他们在争夺什么灵草神药。但为一株草互相伤害，实在令她不喜，何况她左看右看，那也是一丛寻常的草。她的人生从不缺衣少食，也从未想过没有食物是何番惨淡。

　　“哼！”一声凌厉的冷笑，从地狱中飘出来似的。“理他们作甚，不过是一群贪得无厌的人类罢了。你今儿在我们修真者面前卖惨，那你又可知，百年间被人类设计杀死的其他三族有多少？”随着强风，天色变暗，旋风席卷，倏忽间，风零的身边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黑袍加身的男修士，从风零出现，他就悄声在附近百里外的山上围观了许久。望眼修真界，妖、魔、修真三族对人类都是无比痛恨，唯有眼前这位看不清来历，疑似修士的女人竟然会帮助人类，简直不可思议。

　　“可那只是一部分人类做的，又关其他百姓什么事情呢？”小武据理力争，“我承认人类对另外三族，对修真界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但我们这些什么都没有做的百姓，难道就活该被打成修真界的蝼蚁吗？”小武的脸上是不甘，他一说完，其余几个人也愤概。

　　“哼，”男修士不屑，“你在这里跟我提无辜，又为何不去神的面前祈祷？神的审判公正，降下惩罚，便是人类有罪。”

　　“我......”小武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男修士直接堵住了他的嘴：“那些被人类残杀的，甚至还没有化形的妖怪和魔物，他们难懂不是无辜的？甚至那些收留人类的修真门派，好心教你们修炼，最后却被人类反灭门。这就是你所说的无辜？”

　　小武再也没有说话，男修士转首，看着风零却来了兴趣：“你这个修士却奇怪，为何对人类如此怜悯？”

　　风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出声：“他说的是对的。”

　　男修士眼底藏着狠厉：“谁是对的？”

　　风零看着小武，她的长袖一甩，从袖口中飘出一堆瓜果出现在地上。见到吃的，一群饥民来不及想别的，凭着本能的饥饿感冲食物直接扑了上去，争相抢夺。

　　风零出声：“这个男孩，他说的是对的。”风零的声音没有情感，却显得格外固执。正捧着一个水蜜桃狂啃的小武停住了，他诧异看着风零，心下格外震撼。从来没有，一年多了，人类在修真界东躲西藏，从来没有一个修士帮助过他们。小武一激动，忽然发现自己委屈得落泪了。

　　“你再说一遍！”男修士看着风零，衣袖下的拳头已经隐隐握紧，他全身发力在脚下，仿佛马上就要暴走。

　　对于男修士的愤怒，风零并没有放在眼里。根据大家的三言两语，她大概已经勾勒出修真界现如今的状况了。种族仇恨，在各个世界屡见不鲜。或许她身为外来者和旁观者，才能如此云淡风轻。

　　既然是人族，那就是她的同类。如果男孩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中的人类火种迟早要灭亡。隐约中，风零窥探到了属于修真界中的天机，这或许是玄镜神力增强后对她的影响。

　　“被创造在这个世界上的物种，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除了上天，没有任何人能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风零的话不疾不徐传进每一个人心里，“既然上天已经对人族的恶行做出了惩罚，那也代表这个惩罚已经足够抵消他们的恶行了。现如今仅存的人类寥寥无几，与其说他们幸运，不如说活下来的人类都是上天应允的结果。”

　　“天道有轮回，不要让现在的人族惨状成为将来其他几族的未来。”风零话音刚落，面上就感觉到一股汹涌而来的热潮，未待风零反应，玄镜的神力已经驱使着她的身体飞速往后退了千里。风零整个身体悬空在地面数十米之上，遥遥看着突袭她的男修士。

　　“竟然能躲过我的炙火拳！”男修士勾起嘴角，“不错，你的速度惊人，恐怕在修真/界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不速速报上名来，念在你的门派上，我放你一马。”男修士腾空而起，与风零隔着千里面对面悬着。男修士的下方，狂风和烈火席卷着土地，火星被风刮着，落在了那一片片尸体上。很快，地面上燃起大火，风零看着地面上抱头乱窜的那群人类。她的眼睛里充斥着愤怒。

　　这群与她无关的人，今日若因她死亡，只怕她能愧疚一生。更重要的是，天道会在风零头上记一笔账，以她现在的神力，在这个满是法力和强者的世界里，很难撑到找到长生药那一天。

　　刹那间，趁男修士未反应过来，风零扔出了从境域中取来的一汪泉水，风零使出变形诀，一道白练从她袖中飞出，落入地面变成涓涓细流。细流不同洪水的猛烈，却像蛛网密集地分散，很快扑灭地上大火。经过清泉一番洗刷，原来贫瘠泥泞的土地，眨眼间变得干净润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竟然渗入地底，使得土地变得肥沃松软，甚至于，转眼开出嫩绿的草芽。

　　地上所有人都惊呆了，莫说他们，连那黑衣男修士也震惊得说不出话。风零倒是意外，不过她很快猜到，境域中的泉水，又怎么是凡泉？有些特殊的功效也是可能的。

　　黑衣修士就那么凌空踩在自己的一柄长剑上，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最终言道：“难怪有这番神通，我竟然是忘了，云族之人，与神树通灵，救死扶伤是你族之天性。昨日我师兄传通讯灵符告诉我云族出世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黑衣修士一番自言自语。

　　云族？风零的脑海里刚出现这个词，玄镜的信息就反馈给她心中。

　　云族，天地间自然孕育的种族。孕育能量来自云上神树，神树，乃天神余留此间神种。神种间寄宿玄镜碎片，碎片能力——长生。

　　持玄镜者，为云族之神，神树之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知晓了长生药的所在，风零心中有了打算。

　　眼前的这个修士，看来是把她认成云族的修真者了。不过，云族的灵力特性，说起来传承自神树，也算和玄镜一体同源。

　　风零不作声，男修士就顺势当她默认了自己的云族身份。

　　“在下乃藏苍大陆归元派掌门座下大弟子夜攸，敢问阁下名号？”夜攸远远行礼问候。

　　风零也不解释，既然对方先出声给台阶下，她也回到：“风零。”

　　“风铃？”夜攸隔了一段距离，听错了名字，“真是独特。”

　　风零笑笑，向夜攸旁敲侧击打听了云族的位置，便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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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今天补了2000字。还差缺勤六天的16000字，我慢慢还大家哦。感谢在2020-08-13 23:54:06~2020-08-20 21:2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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