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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盛宴 ...

  •   第十三章盛宴
      此次来秦,衡携带了百坛洛山醇酿,内侍上来用小锤小心地一点一点凿开泥浆封口,揭开盖子,一股浓醇的酒香霎那间弥漫整间大殿。秦公鼻翼下意识扇动几下,大赞道:“好酒。”黛夫人也忍不住赞道:“沁人心脾。”赢婘咽下几口唾沫,酒虫蠕动,干脆道:“今日就喝衡带来的洛山醇酿。”
      见内侍把酒倒进青铜缶里,秦公示意他打开另一坛的老秦酒,这才道:“贵客远道而来,一定要尝尝我们的老秦酒。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这酒也是各有滋味。”
      知道衡酒量有限,秦公又道:“今日你最多三爵,我们老秦酒可比你们洛山醇酿猛烈。其他人放开量,喝醉就睡,跟家里一样。”
      见气氛活泛,瑞童也就不端着,故意道:“秦公偏心,怎的我们可以醉,二姐就不能。”黛夫人怜爱地点点曾鸣鼻子,在一旁故意帮腔,调节气氛:“是啊,什么都能偏,数喝酒不能偏心,没说嘛,酒令大过军令。”
      秦公还没开口,九锦帮忙解释:“公主十岁生日那天君上和夫人给她庆生,君上说公主过过生日就是大人了,可以开始练习些酒量,让她喝下两爵洛山酒,谁知宴席还没结束公主就醉倒了,一口气睡了三天三夜。可把君上和夫人吓坏了,”九锦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拍着胸口道:“好在公主后来醒了,不然,”她不敢向下想。
      秦公两只大手一拍:“看看,我没说错吧。”秦公宴请,不管怎样这个面子是要给足的,更不能让人说他偏心,于是九锦俏生生地道:“公主的酒我代劳。”黛夫人眉头一扬,赞许道:“好个爽利的丫头,我喜欢,像我们草原人,干脆利落。”赢婘心里一动,不由看向九锦。
      众人举杯,频频向秦公和夫人敬酒,秦公果然海量,来者不拒,几轮过后面色如常,他端起一爵洛山醇酿微微晃动,借着烛光仔细看了看,道:“此等醇酿入口花果香,其后酒气延伸到舌根,果香被一种醇厚的麦香替代,走到这里,”他一指喉头:“醇厚突然消散,取而代之是一种淡淡的却绵长无尽的酒香。”
      公主衡面色微红,眼波温润、流光溢彩,她赞许地道:“赢叔果然是酒中高人,一番评介道出了洛山醇酿的本质。不过这老秦酒也不差,我是第一次品尝,一个字,辣。”
      “嗡”众人哄堂大笑。黛夫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直说:“衡儿风趣,话简理清,老秦酒是这个味,辣的头皮冒火星,和老秦人一个脾性,火爆、爽直、一根肠子通到底,所以这酒是口辣、喉辣、肚子辣。”大伙儿又是一阵大笑,秦公夫人平易近人、随和健谈。
      织芸也笑道:“老秦酒如果稍稍改一下酿造之法,口味和酒力上或许会更纯正。”秦公和黛夫人面露惊讶:“织芸姑娘懂酿酒?”
      织芸脸上现出一丝黯然,缓缓道:“我们一家子在西申君庄园干活,有一年被派到庄园的酒坊里,那里有个老奴,已到知天命年岁。相处日久,才知他原是宋人,在西申国平阳城里开了一个酒坊,他酿的酒口味甘醇,浓而不烈,不上头,喝后第二天头不疼,他跟我投缘,手把手教我酿酒。故而知道一二。”织芸平静地述说,内心却是激动不已,她从中已看到一个巨大商机。
      黛夫人偏偏对会酿酒的老奴更感兴趣:“他原是开酒坊的,怎的好好成奴隶?”
      织芸原不想说这些破坏气氛,无奈黛夫人想知晓,只好实话实说:“我那师傅酒坊生意十分兴隆,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请他为自家酿酒,被他一概拒绝。有一晚,他去看望朋友,晚上回家半道上遭人绑架,醒来就在西申君庄园里,被烙上标记成了奴隶,一干就是二十几年。他想把手艺传给我,旁人劝他说女人到酒坊不吉利,他偏不信,说他一个个好好平民转眼变成奴隶,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师傅说如果我有一天能出去,让我帮他寻找师娘和儿子。”众人唏嘘不已,虽说在那个年代奴隶十分普遍,但毕竟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来,织芸姐姐”公主衡端起酒爵:“做奴隶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相信过往的苦难和挫折都会成为白氏再次崛起的本源,一个尝过苦难、理解苦难的家族会更加珍惜生命、懂得坚韧,敬你。”衡双手高高举起。织芸慌忙站起,再跪坐下,埋下头,两只胳膊高过头顶,双手举着酒爵,待公主一饮而尽,她才端端正正干掉杯中酒。
      九锦悄悄递到公主桌上一杯热水。衡感激地抛出一个眼神,然后抬袖遮挡用餐巾拭了一下嘴角,对秦公道:“不知赢叔可否知道,郑国两年前已经释放所有奴隶,就地转化为平民,给他们土地、农具,享受和其他人一样待遇。”秦公感到有点意外:“这么说,在郑国的土地上以后、永远都不会有奴隶?”衡点点头:“奴隶制在郑国已经实质消亡。”这在天下诸侯里是头一份。
      “呀,”秦公仰头一声长喟,若有所思,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放下酒爵,目光炯炯地道:”大侄女,明天、对,就是明天,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奴隶这件事,我是个粗人,没念过多少书,但我知道,姬友兄弟、蔡鳌,你,还有上次你们派来那个祭昭,都不是凡人,你们决定的事肯定大有可为,说好,不准藏私。”
      秦地及周围少数民族奴隶现象十分普遍,如果换一种形势可以得到更多益处何乐而不为,人挪死树挪活。
      黛夫人夹了块菜放在他碟子里,嗔怪道:“衡儿她们这一路顶风冒雪,疲累至极,该让她们好好休息。”
      “对对对,”秦公不住地点头“怪我粗心,”心里却猫抓鼠一样急切,没法子啊,秦现在处境尴尬,不上不下,爵位是一等大夫,但拥有的一切不是大夫能媲美的,明面上只有秦城、犬丘两座城池,但实际控制着千里草原。周王和诸侯似乎也没把秦看作大夫,凡是大事皆相邀,邀去之后又用高傲的态度对待秦,像是秦自己没皮没脸硬闯进不属于自己的圈子。
      镐京周王的态度暧昧模糊,遇到事重用秦、依仗秦,可又不捅破那层窗户纸,秦始终进不到诸侯序列,千里草原的管辖权模糊不清,没有天子诏书明确下来,好生郁闷。
      公主衡怎能不知秦公心思,她刚欲开口,这时内侍们鱼贯而入,她只好闭上嘴。内侍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盖碗,揭开盖子,是一碗浓稠的汤,汤里裹夹有一条条细细的面疙瘩,佐以羊肉片、各色蔬菜,汤面飘着一层红油,一撮绿茵茵香菜、苦菜碎浸在油上,红红绿绿,看的人胃口大开。
      赢婘体贴地介绍道:“酸辣疙瘩汤,妹妹们尝尝,酒后来这么一碗,最是暖腹醒酒。我们这里人一天都离不开这口,民间有句话说,喝碗酸辣汤,给个天子都不换。都是浑话,妹妹们见笑。”方才酒至热酣,各人轮过年齿,赢婘最长。
      衡拿起小勺把辣油拌均匀,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嗯,疙瘩爽滑粘糯、羊肉细腻喷香,酸酸的,恰到好处,一口下肚,从口里一直暖到腹部,四肢顿时舒泰松快,酒一下去了一半。公主衡小脸忍不住绽放出一个可爱满足的笑意,赢婘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亦随着她的笑意而浮现出喜色,要是能这么一辈子看着她,多好啊。黛夫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秦公头埋在一个比脸还大的海碗里,大勺子舀起疙瘩,大快朵颐。吃的汗流满面,黛夫人细心地递来一块面巾,秦公接过擦拭头脸,一抬眼,正看见一个内侍伏在赢婘耳边嘀咕。秦公顿时不悦,有客人在,不当说的就不要进来禀报,当说的就坦坦荡荡。
      赢婘听完,挥手让内侍下去,站起身向父亲禀报:“赢川刚刚回来,抓住了兽熊。”众人一喜,这个兽熊终是没能逃掉。秦公“噹”地把勺子撂在大碗里,抓过面巾擦拭起手来,头也不抬地道:“宣赢川。”
      “哒哒哒”,军靴叩击地板的声音由远而近,赢川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里。他的铠甲上血迹斑斑,满面风霜,头发、胡须湿漉漉,乍进入暖和的大殿,毛发上冰雪耐受不住融化开来。他目不斜视,屈身跪在秦公面前,头脸埋伏在地:“臣赢川向主公复命,妄图劫持郑国贵客的兽熊已被臣擒获。
      秦公面无表情,没有丝毫让他平身的意思,淡淡地道:“你应该向郑国衡公主复命。”赢川心头一动,莫非那位郑国公子是衡公主?她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她父亲是天子亲叔、当朝司徒,对主公大计有一言九鼎的作用。主公的态度里分明有责怪自己保护不力的意思,想到这,赢川刚暖和起来的身子惊出一身冷汗,他站起身,一眼认出衡,只是眼前的美色撩得他心头突突乱跳。
      赢川不愧是大将,瞬间稳住心神,走到衡面前,衡站起身,他双手抱腕屈身施礼:“赢川今日保护公主不力,请公主降罪。”
      衡大度地一笑,双手虚扶:“将军毋须妄自菲薄,这一路走来,将军尽职尽责,若不是婘姐姐前来接应,将军定会把本宫安全送达秦城,何来保护不力,来,”她点手叫内侍奉上一碗郑国醇酿,亲手端给赢川:“郑国醇酿,一来谢将军一路护卫,二来贺将军力擒兽熊。请。”赢川道声谢,爽快地接过酒碗,毫不犹豫仰脖子一饮而尽,抹了把胡须,由衷地连连赞叹道:“好酒、好酒。”
      秦公对赢川道:“我倒要让人去问问突狼,他兄弟在我秦的管辖范围内胡作非为,是不是他林胡好日子快过到头了。”
      赢川又禀告道:“今日能俘获兽熊,幸得到陇西白氏相助,白氏族长说他长女就在郑国团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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